看國畫,最優雅姿態:驀然回首,低眉微蹙,瞬間嘴角的淺笑暈染開來,湧進目光裏,流出溫熱。


    此情此景,會想到很多畫麵,是一見鍾情的愛,抑或是一世收藏的緣,再就是一生相識的不期而遇。


    偶遇,這是一種心靈的蘇醒,平常人遇到它,會虔誠地雙手合十,感恩上天的饋贈。這種感覺,像看到一幅心儀的畫,你和畫家的眼神穿越時空碰觸相伴。


    隨著他的筆鋒,揮舞迎接到他眼神中的頓挫,和那種生命律動的喜悅。有人說,藝術家的感官應該是開放的,他能感受到旁人難以感受的,對於生命的微妙感動。


    於是,擁有畫筆的藝術家們,躍然紙上的,便不再是簡單的花鳥魚蟲。


    那是被他們的目光溫暖過的時刻,花含情,鳥啼笑,蟲輕吟,魚淺唱。永遠無法複製,永遠不會消解。


    其實,我是個不敢說自己懂畫的人。


    崇敬書畫,如同崇敬文字一般,文化是一種精神,是開啟生命的密碼,誰也不能輕易拿起歲月的羅盤。喜歡看畫裏的情緒,畫裏的故事,想象畫家動筆時有著怎樣的表情。


    情感的清濁,使得畫意呈現了不同的味道。


    大氣磅礴,雄健渾厚,這是濁氣升騰時濃烈的衝擊;清新淡雅,寧靜致遠,這是清氣蕩漾時舒緩的喘息。


    還是更愛清雅些,或許是女子與生俱來的水性吧。


    中國人講究清高,清者,高也。鍾愛的清,悠然雅興還在其次,天真童趣往往更令人陶醉。當然,這就不能不提齊白石老先生。說來慚愧,看齊畫,尤愛齊詩,這可能多少讓大師們覺得業餘。


    拈來點點,春意盎然。齊白石先生的《雨耕圖》詩為:“逢人恥聽說荊關,宗派誇能卻汗顏。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慣桂林山。”還有題《不倒翁》詩為:“烏紗白扇儼然官,不倒原來泥半團。將汝忽然來打破,通身何處有心肝。”多麽鮮明的形象,多麽美妙的意境,能寫下如此詩文的人,該有著怎樣熱愛生活,忠於生活的魂魄?齊先生出身貧寒,少年輟學,放牛做工,通過刻苦的修為和天資,成就了一代大師。


    他一直稱自己為木工、木人,始終如一地深入民間農宅作坊,絲毫沒有附庸風雅的閑情,沒有繁冗浮誇的尷尬,難怪畢加索學中國畫,隻把齊白石先生的臨摹了二十冊。希望得到真傳的豈止是畫,是心態才對!


    經常會聽藝術理論家把中國國畫中的山水花鳥比作是自然主義和理想主義的結合。要我說,無非是真性情罷了。


    奔湧的人流再洶湧,也別掠去骨子裏的那點兒真東西——對生命的尊重,對記憶的迷戀,對自然的歌頌。


    從小就看父親唱著民歌,畫我家門前的葫蘆架,池塘裏的蓮蓬,溝渠裏的泥鰍,總覺得不是畫出來的,是唱出來的。


    長大了,看他畫的太行山,群山峻嶺,流水秋風,卻也隻喜歡在山間放羊的孩童,路邊戲水的女伴,他們唱著山歌從畫裏飄出來,和著父親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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