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的門口果然空無一人,海尼爾的誠信和靠譜程度甚至反而令人驚恐。秦遊遵循著腦內的路線一路向前,他將帽簷死死地下壓,以十分沉著的姿態路過了一座座哨所。囚犯們在黑夜裏全都待在各自區域的牢房裏,即使那些具有權勢的“高等囚犯”也不例外,在這樣的前提下,周遭簡直安靜得可怕。秦遊將不屬於自己的外套攏緊了些,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在除了例行的戶外活動之外的情況下暴露在外界的空氣裏,此時應該剛剛入春,氣溫非常低,在室內工作的看守員製服顯然顯得格外地單薄。但他已經顧及不了這麽多,目標徑直朝著地圖上關卡的位置走去。那些關卡甚至沒有人工看守,等秦遊接近的時候,那裏隻有幾台沉默冰冷的機器在等待他。他將資格證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放置在機器上指定的框中,掃描很快通過了,路障十分靈敏地應聲彈開。依法炮製通過了兩道關卡後,秦遊卻一點也不輕鬆。係統給他提供了最準確的時間,他借助刻在腦海裏的時間表以及路上的障礙物避開了所有巡邏的獄警,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順利。甚至順利得過頭了。他嚴格地依照著海尼爾提供的全部信息,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第三個關卡西邊的小門前,並且在被一旁值班室裏的獄警察覺之前,衝入門內直接了當接連割掉了兩個人的喉嚨。自由似乎就在眼前,隻要過了這最後一道關卡,他就能離開這裏。越過麵前的鐵門可以仰望到遠處的山峰,那些深黑而沉默的高山上,有群星正在閃爍。那是無法透過牢房裏的小鐵窗看到的美景。秦遊抑製住內心古怪的感覺,他毫不猶豫地走出值班室,在門旁邊的顯示屏上輸入了一串背得滾瓜爛熟的數字。意料之中的是,顯示屏上立即出現了紅色的報錯文字。於是他鎮靜至極地輸入下一個。仍然錯誤。顯然幸運女神沒有眷顧秦遊。他咽了一口唾沫,準備再輸第三個。但就在這時,報錯的顯示屏上跳出了一個新的窗口。在係統的翻譯下,秦遊在那一瞬間就獲取了窗口裏提示的信息。“您還有最後一次機會。”這段文字就如同一道驚雷,使秦遊原本冷靜的頭腦“嗡嗡”地亂作了一團。隻有三次機會。這是海尼爾唯獨沒有提到的部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如果第三次也錯誤,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但現在根本餘地沒有考慮這麽多了,因為現在他的身後根本沒有退路。秦遊僅僅慌神了一秒,便再度伸出手去觸碰那個屏幕,返回了輸入框的界麵。心髒在胸腔內狂跳起來,手指摁在屏幕上時甚至控製不住地在顫抖。就維持著這樣狀態,他輸入了第三串數字,頓了頓,然後按下了確認鍵。顯示屏上的畫麵卡頓了一下。緊接著,在秦遊急促的呼吸聲中,它給出了最後的反應。熟悉的紅色第三次布滿了秦遊緊縮的瞳孔奇跡終究沒有降臨。第二十六章 發出的尖銳警報聲,秦遊的心也猛地墮入了穀底。他冷汗淋漓地恍惚了一瞬,隨即立刻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開始高度警戒起周圍的變化。這道門周圍雖然空間並不寬闊,但除了一旁的值班室,根本沒有其他可以作為掩體的地方。令秦遊的心髒再度高懸起的是,過了大約十秒鍾,周圍都沒有任何動靜發生。又過了兩秒,就連警報聲也停止了。就在他大腦飛速運轉著做接下來的打算時,一個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麵前那扇緊鎖著的,紋絲不動的門,竟然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彈開的響動,隨即一條肉眼可見的門縫伴隨著沉悶的聲響出現在了眼前。秦遊錯愕地凝視著麵前的變化。毫無疑問,他的確沒有幸運到在三次以內輸入正確的密碼,連續三次的報錯提醒不可能是幻覺。而世界上又會有哪一種密碼鎖的開鎖方式是密碼錯誤?但匪夷所思的是,這扇意味著自由的門,確實在他麵前敞開了。出去?還是回去?秦遊並不是一個具有僥幸心理的人,凡是出乎意料或是並非通過他爭取而得到的東西,僅僅隻意味著一點,那是陷阱。但是沒等他作出選擇,那扇門已經逐漸從兩邊展開,門外的場景漸漸完全顯露在他的眼前。有大片黑色的森林,綿延的島嶼,以及隱秘的星光。他的呼吸在低溫的環境下凝結成看不清的霧氣,一切都顯得虛幻而真實。但當秦遊不由自主地向前邁出一步的時候,他察覺到不遠處有一片影子突然晃動了一下。他努力在黑夜裏辨認出那個幾乎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的影子,才驚覺它似乎有著人的輪廓。僅憑背後關卡高處的高壓鈉燈和微弱的月光,那就像是一個錯覺。隻是有一點零星的火光在那個人影的包裹中閃爍著,那個人似乎在這個漆黑的夜裏,獨自站在曼都靈第三道關卡之外的樹下吸煙。這個認知讓秦遊不由得脊背發涼起來,但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個不遠處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下一刻,那渺遠的火光熄滅了。他看見那個人影略微晃動一下,然後從樹的陰翳中走出來。而早在這之前,秦遊就全身緊繃著做好了反擊的準備,再確定對方隻有一個人後,他當即側身過去,借著關卡高牆的陰影從而脫離完全被動的狀態,這樣確保在對方突襲過來的時候,增加能逃脫的可能性。但是下一秒他的動作便停滯住了。在慘白的燈光下,他看清了那個身影。那是個穿黑色長外套的男人,個子很高,肩寬腰窄。他似乎剛從這座島以外的地方歸來,額發向後撩起,露出具有野性而和侵略美感的眉峰和鼻梁。其實在這樣的距離下根本難以看得這樣清晰,但那一瞬間難以言喻的熟悉感使秦遊的目光在觸及那些冷硬的輪廓之前,就理所當然在他的腦內補全了所有。在看到那頭仿佛被頂光在黑暗中瞬間點燃的紅發時,秦遊隻覺得心裏一個咯噔,太陽穴突突亂跳,身體頃刻間僵硬到了極致。他根本沒來得及問候海尼爾的雙親,就看見那個疑似加百利的男人步調沉穩地向自己走來。這時一陣風從森林的那頭吹來,林海起伏的聲音幾乎遮掩了他的腳步聲,卻莫名像是與秦遊的心跳節奏逐漸重合。在距離幾步之遙時,那個人停了下來。他的衣擺以及鬢發隨著風搖曳起來,嗓音低沉得像是要沉溺在夜色中:“要去哪裏?”這個聲音讓秦遊呼吸一窒。他平穩著心跳,在短暫的心理拉鋸戰後,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心裏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了。他還在心驚肉跳地思考著對策,卻沒想到剛才那個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動作不知為何刺激到了對方,沒等秦遊作出更多的反應,腕骨上就傳來了幾乎被捏碎一般的痛感。但那種感覺幾乎沒有持續半秒,他的手腕在下一刻被鬆開了,加百利與他之間的距離在陡然縮短成平時親密無間的樣子,他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也能聽到在清晰可見的“”聲中,對方把黑色毛呢外套脫下來,然後披在了他肩上。“跟我回去。”加百利語氣冷峻,根本不容置疑。那件外套上全是獨屬於他的氣味,包括兩人共同使用的沐浴香氛,雪茄的鬆露胡桃香氣,還有剛剛才染上的有些辛辣的煙味。這些氣味連同成年男人偏高的體溫一起,將秦遊包裹起來。但秦遊沒有因此改變打算,他拍開加百利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用冷得可以掉冰碴的聲音回答道:“不可能。”他開始絞盡腦汁地編撰著絕情話,然而就在這時,係統刺耳的提示音猛然將他打斷:“滴!檢測到任務對象有黑化傾向,請宿主謹言慎行!”第二十七章 ……什麽叫黑化?此時秦遊情緒也煩躁到了極點,他有驚無險地走完了越獄的全程,結果玩笑似的在終點處又回到了起點,任誰都會有種被徹頭徹尾戲弄的感覺。他幹脆置若罔聞,繼續開口企圖用狠話將對方殺個鮮血淋漓:“我不會跟你回去,我從沒喜歡過你,在我沒有更討厭你之前最好放我走。”他平時巧舌如簧,但在用惡語中傷人的時候反而隻是堪堪擠出了幾句蹩腳的話。加百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目光森冷,反而伸出雙臂不由分說地想要摟住秦遊的腰。卻沒想到秦遊用力掙開,單手握拳對準他的小腹就砸了上去。這一拳絲毫沒有心軟,趁著加百利條件反射性地弓起了背,秦遊一邊後撤,一邊用對方恰好能聽見的聲音繼續控訴道:“想養寵物找別人去吧,我看那個給布萊迪守寡的米勒就挺不錯,老子不奉陪,滾蛋吧。”“不過就你這樣的,米勒肯定也受不了,在外麵逍遙自在多好啊,何必為了一個小寵物來回跑呢?”“還裝得為我掏心掏肺的樣子,出什麽事了讓海尼爾背鍋,不過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倆簡直臭味相投,要不幹脆湊合過”秦遊還想罵,但是真的找不到說的了,他雖然脾氣差但是不太記仇,隻恨當時沒把加百利討人厭的地方全部記下來,不然怎麽會因為罵人詞窮而吃虧?就在他氣得企圖再踹加百利一腳泄憤的時候,他發現對方似乎不太對勁。那個高大的男人低垂著頭,一手捂著小腹,像一座雕像一樣靜止在那裏。秦遊心生一種莫名的感覺,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就在此時,加百利忽然抬起頭。兩人的目光恰好對視,秦遊一瞬間的感受堪比走夜路撞了女鬼,一股涼意順著脊背爬了上來。加百利依舊是麵無表情的,他臉色蒼白,但眼神裏卻像暴風雨來臨的海麵醞釀著令人恐懼的情感。那些情感太過複雜,其中包含著哀傷,慍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委屈。但這些都與加百利本人太不相稱了,所以當它們出現在他眼裏,隻能盡數概括為陰沉和人,甚至令直麵的人感到窒息。“我很高興。”他沉默了許久,用更加沙啞的聲音繼續道:“你也討厭海尼爾,秦,至少這一點我們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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