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海尼爾以及他口中“組織”所給的條件,確實可以稱得上正中下懷。海尼爾剛抬眼便撞見秦遊陷入沉思的眼神,他的虹膜在燈光下會呈現出略偏向金棕的顏色,平日裏一眼望過去,總是淩厲且招人的。但此刻,他的雙眼低垂著,那雙桃花眼被睫毛的陰翳遮了大半,加上那極具欺騙性的外表,竟然融合成一種安靜溫順的錯覺。就像收斂了獠牙和尖爪的貓科動物,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危險,想要接近。這一幕稱得上蠱惑人心,海尼爾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就感覺手中一輕,那把槍被接了過去。在握住槍的那一瞬間,仿佛有電流自冷硬的槍身點燃,酥麻感一直從秦遊的手掌蔓延到心髒,轉瞬間沸騰的血液激起腎上腺素的飆升。這種感覺就像是人突然與多年前交付生死的戰友重逢,秦遊在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碰槍,他在不正常的興奮中強迫自己恢複冷靜,然後麵色如常地把玩起來。“還順手麽?”海尼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秦遊飛快的適應速度,笑道:“還有這個。”他將手裏的針孔攝像頭一並交給秦遊:“組織會用這個確認你的任務結果,事後無論任務成功還是失敗,都必須銷毀。”“行,”秦遊將攝像頭隨手揣進口袋裏,然後把槍的彈匣拆出來,裏麵有四發子彈。這使他無意識地舔了舔下唇:“等我的消息。”****s區和n區在構造上有根本性的不同。s區並非是n區那樣的整棟高層建築,而是分散的建築群。這樣的分布的確不便於獄警管理,也因此正中下懷,給s區的“高等囚犯”足夠的興風作浪空間。秦遊被禁足的這棟五層小樓正處於建築群的中央,一旦進了房間就幾乎與世隔絕,目睹海尼爾離開後,他回到房間將攝像頭裝在隱秘的地方後,就一直等待到天色完全變暗,期間隻聽見遠處斷斷續續的槍聲,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的動靜。秦遊沒有開燈,他在昏暗的房間裏用筆記本薄著教父,當腳步聲從走廊裏響起時,電影裏傳來神父對麥克的問話:“你棄絕撒旦,包括他的所作所為嗎?”門被悄然推開,有人背著廊道冷白的燈光走進來。秦遊知道來的人是誰。他覺得在暗處看電影更有氛圍,隔壁有間放映室,是加百利特地置辦的,在秦遊還沒來得及解釋自其實對電影也沒什麽特別愛好之前。而他用筆記本的時候,加百利總會把燈打開。秦遊已經習慣了他的習慣,但那個人進來後卻沒有開燈,而是腳步急促地走了進來。在寂靜的空氣中,壓抑的低喘聲仿佛被放大了數倍,秦遊還沒來得及從床上爬起來,就被一個冷硬的身軀撞得仰倒回去。他很快就知曉了異樣的緣由,血腥味爭先恐後地鑽進他的鼻腔,感官剛被昏暗的光線調節得靈敏一些,卻又因為強硬侵占了口腔的鐵鏽味唇舌變得麻木。加百利連嘴唇也是冰的,然而秦遊為了接受這個吻被半強迫性地引導著偏頭時,對方的鼻梁和他的碰到一起,濕潤的觸感讓他下意識地就著接吻的姿勢去摸加百利的臉,有些幹澀黏膩的液體頓時沾滿了他的指間。在意識到那是什麽之後秦遊立刻推開身上的人去摸床頭的燈,偏暖色調的光芒猛地在眼前炸開,他隻來得及看清手掌裏的紅色,便又被加百利不由分說地鎖進了懷裏。秦遊知道他受傷必定不輕,但一時間鬼使神差地沒有用力推開,那些晦氣的紅發撓得他脖子發癢,加百利埋在他的頸窩裏貪婪地呼吸著,他又聽見來自這具屍體一樣冰冷切頗有重量的軀體裏傳來平穩的心跳了。如果是以前的秦遊,早就一把將這傷殘人士掀起來辦正事,然而他現在卻隻感到了酸澀的、甚至類似於不忍心的情緒,將時限放寬了一秒又一秒,直到實在忍無可忍不能再拖,他才用了一些巧勁從加百利懷裏掙脫出來。盡管秦遊刻意放輕動作,手臂還是不慎撞了一下加百利的小腹,這不痛不癢且無心的一下立刻引發了一聲幾乎有點不切實際的悶哼。秦遊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他已經伸手去扒開了加百利黑襯衫的領扣。究竟是傷成了什麽樣?但是他立刻就意識到不能輕舉妄動,因為加百利腹部的那一塊布料全都被血死死地黏在了皮膚上,他不了解傷勢,貿然查看或許會使傷勢進一步加劇。“怎麽傷的?”秦遊壓低了聲音問道。如果受傷的人是他自己,他反而能快速地找到應變的對策,但他基本沒有去幫別人應急處理的經驗,一時間竟然有些手足無措。“沒事,是騙你的。”從加百利熟悉且低沉的聲線裏竟然流露出些許莫名其妙的愉悅。見秦遊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當即伸手毫不猶豫地撕開了黏在小腹上的布料,動作幹脆利落得似乎那不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秦遊一邊暗罵著神經病,一邊要去摁住那雙叛徒一樣的手,然而等他仔細一辨認,才發現腹部的傷口雖然看著人,但都隻是皮肉傷,沒有傷及內髒,像是被爆炸波掀起的碎片引起的擦傷。他暗暗鬆了口氣,用自己都覺得怪異的語氣質問:“為什麽不讓利維先處理一下?”秦遊的餘光掃到加百利由於半跪姿勢緣故從褲腿外露出的一截腳踝,那裏明顯地腫起了一塊,如果是正常人可能連動彈都困難。他的額角也有子彈的擦傷,也就是滿頭血跡的罪魁禍首。目前能用肉眼看到的傷隻有這些,幸好都不算致命。加百利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從這個舉動秦遊可以猜測到許多答案。然而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阻止他終於下定決心。秦遊保持著半倚在床頭的姿勢,反手從枕下拿出了海尼爾給的槍。他側後方牆上的插座裏早已被他提前裝置了攝像頭,此時正無聲地將房間裏的場景實時記錄下來。然而在加百利錯愕的目光裏,秦遊反握住手裏的槍,槍口對準自己的方向。“我給你一個選擇。”“你的腿受傷了,打不過持槍的我,除非你舍得對我開槍。”這世上大概也隻有秦遊能說出這麽狂妄的話,他勾著嘴角,竟然還帶著玩笑一樣的語氣:“我嚐試分析一下現在的狀況。你看似已經安全突圍,但外麵還埋伏著一小部分那個組織的殘黨。現在你身邊的人手應該不多了,其他救援短時間內無法從其他地區趕回曼都靈島,你現在處於捉襟見肘的境地,我說得對麽?”加百利臉色蒼白,但他隻是沉默俯視著秦遊,沒有作出任何反應。“我現在如果對你出手,應該就能獲得自由。”秦遊用指腹摩挲著槍托,他開始暗暗揣摩電影裏反派的語氣,以免讓加百利看出什麽端倪:“但是,如果你答應今天以後就放我走,我就幫你解決掉外麵的人,怎麽樣?”第四十二章 秦遊話音還沒落, 加百利就動了身。他還維持著俯身將秦遊禁錮在雙臂間的姿勢,此時占有絕對主動的優勢,幾乎立刻就劈手去奪身下人手裏的槍。然而秦遊早有準備, 沒等加百利撤開手臂向前屈膝, 他手裏的槍迅速翻轉,用槍口對準了對方的額頭。在他閃電般地完成這一係列動作的時候, 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在他的腦海裏轉瞬而逝。頃刻間, 熟悉的戰栗感從脊柱流向四肢百骸。秦遊還沒有意識到這種感覺來自何處,加百利卻發狠似壓低了身子,用額頭抵住了槍口。這個舉動讓秦遊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裏的槍,以免有分毫的顫動使得槍口偏斜:“保險沒關, 裏麵有子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地提醒, 得雖然加百利沒有正麵地做出回答,但這個動作顯然已經是非常明確的答案。毫無疑問,這場他單方麵發起的談判,在另一方一句話都沒說的前提下, 談崩了。加百利仿佛就篤定了秦遊不會開槍一樣,陰鶩的眼神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 不給人絲毫逃避的餘地。冰冷堅硬的槍口蹭上他額頭已經快幹涸的血跡。秦遊的話非但沒有令他產生任何動搖,反而更加用力迫使那隻握槍的手後移, 同時還不要命似的伸手去掰秦遊扣在板機上的手指。察覺到加百利意圖的那一瞬間, 秦遊的呼吸亂了一瞬, 但他立刻將握槍的手後撤,同時屈膝用力頂了一下加百利的小腹。盡管加百利或許被千刀萬剮都不會皺一下眉,但那一瞬間的疼痛讓他下意識地弓了背, 那向來筆挺的脊柱隻是彎折了一秒便被秦遊抓住機會,一陣天旋地轉後, 兩人調換了位置。形式在頃刻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即使如此,加百利的一隻手仍然死死地鉗著秦遊握槍手的手腕。“放開。”秦遊的語氣冷下來。剛才的那一番動作使加百利的受傷的腳踝撞上了床沿,但對方連一點□□都沒有發出,以至於秦遊根本沒有及時察覺到這一點。他一時沒掙不開,用俯視的角度往下瞥了一眼,卻猛地愣住了。他看到加百利的臉更加蒼白,在淩亂的紅發的襯托下連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因為呼吸微微起伏的喉結被燈光打下棱角分明的陰影。那暗沉斑駁的血跡就像不規則在瓷器上蔓延的裂痕,強行拚湊成完整的形狀,仿佛隨時可能碎裂開。秦遊這時候才有些不合時宜地發現,加百利的左眼眼尾有一道短且淺的疤。那似乎是匕、首造成的劃痕,順著眼尾至下眼瞼的的方向隱匿在加百利明顯的臥蠶下方的陰影中。而此時此刻,一道透明的水痕順著眼角滑過,被這道疤壓出了一道不易察覺的褶。秦遊隻覺得腦裏閃電般空白了一瞬,他知道剛才那突然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是他曾經做過的那個夢。他此時的處境,竟然和夢裏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唯一不同的是,主動權被握在他手裏,而夢境的結局還未應現成真。就這樣僵持了十幾秒,令秦遊沒有想到的是,加百利竟然鬆開了手。他引頸受戮一般任由秦遊再度將槍口對準了自己。一股怒火沒有來地席卷了秦遊的胸腔,甚至有愈演愈烈竄上腦門的趨勢,他威脅般的槍口緩緩地下移,隔著肋骨貼在心髒的位置,然而加百利仍然是一副淡然溫吞的表情,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這幅模樣讓秦遊太陽穴一陣狂跳,他俯身湊到加百利耳邊,咬牙切齒地問道:“你不信我?”“這槍裏有四顆子彈,隻要你放我走,我保證一顆都不會浪費。”“還是說,你真想嚐嚐它的滋味?”秦遊語氣中的惡意簡直要滿溢出來,他想方設法地威逼利誘,企圖強行消滅加百利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就會觸發的降智buff。然而加百利神色不變,他眼角的淚痕已經幹涸,仿佛剛才那脆弱的一幕隻是秦遊的錯覺,他伸出手,在秦遊瞬間緊繃住全身的同時撫上了他的發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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