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靜檀隻是眉頭一皺,正當秦遊將那裂石握入手中,反應極快地便操縱腕足,再次將他牢牢捆住,向後拖拽了數十尺。秦遊想把手裏的石頭扔給狄葉,奈何靜檀不再給他任何的機會,腰間的腕足連同他的手臂都緊緊束縛在一起,甚至力度更甚,隻差沒硬生生將他勒成兩截。“你倒是很心急。”手裏的破金刃也被靜檀用腕足奪了去,他先是瞥了一眼那把泛著金光的刀,又看了看無法動彈的秦遊,再度勾唇笑了笑:“也好,還免去了我許多麻煩。”話音剛落,那隻腕足便纏著破金刃,將刀刃貼上了秦遊的脖頸。下一刻,伴隨著一絲刺痛,他的頸側被生生劃開了一個口子,一時半會辨認不出傷口的深淺,但血液卻爭先恐後地湧了出來。秦遊一邊忍著痛,一邊自嘲自己像是菜市場裏被割脖子放血的鵝,他隻能感受到滾燙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沿著他的脖子淌下去,逐漸變得越來越麻木,感受不到疼,身子似乎還越來越暖和。血液流得足夠多了,順著他的鎖骨和胸膛淌下來,從纏繞在他腰間的腕足上滑落,然後滴進了下方的血水裏。秦遊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低垂著頭,自然看見融合了自己的血的那一片血池表麵,突然掀起了漩渦。隨即,無數蒼白的手骨竟然從血池裏伸出來,朝著他的方向,指骨和掌骨一伸一縮,像是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又好像是在招秦遊下去。第一百零四章 這駭人的景象卻反倒是讓靜檀一雙寡淡無情的眼睛添了一抹亮色。下一刻, 緊箍在秦遊腰間的腕足陡然一鬆,秦遊猝不及防,瞳孔緊縮, 竟然徑直朝著血池白骨中央墜落下去。在重力作用下, 人根本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落入血池之前他唯一來得及的就是將手中火種用全力朝著狄葉的方向拋了過去。也無暇顧及對方是否接住, 緊接著隻覺得整個背部被入水那一刻濺起的層層血花拍打得幾乎麻痹, 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將他籠罩起來,秦遊原本屏住呼吸掙紮著浮於水麵,然而充滿腥臭味的液體很快衝刷過他的麵部,周圍的白骨仿佛聞著肉腥的猛獸一般, 狂歡著抓扯他的四肢、肩膀和腰, 直到將他硬生生拖拽進了血池深處。脖子上的傷口被完全浸進了血池裏,竟也分不清是否還有血溢出來,失血過多的後遺症終於姍姍來遲,秦遊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暗紅逐漸被如墨的深黑色浸染, 無力感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逐漸地, 他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最終在被疲憊麻痹的大腦供血不足導致休克的瞬間, 陷入了黑暗。狄葉在那個關鍵的瞬間反應極快地伸手接住了秦遊拋來的火種, 她緊緊將那顆還殘留著人類體溫的石頭拽進掌心裏, 再度抬眼時,秦遊落水那片水麵隻有一串氣泡冒上來,但很快便什麽動靜也沒有了。她心中剛浮現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就聽見震耳欲聾的一聲長鳴,不遠處的圓臉胖雞突然掙脫開靜檀的束縛, 化作一隻比方才小數幾倍的紅尾大鳥,一個俯衝,於秦遊之後投入了血池表麵。然而與秦遊不同,它的羽毛剛接觸到血水,便像是觸碰到燃料一半燃燒起來,火勢很快蔓延了全身,羽毛燒焦的焦臭味甚至將血腥味掩蓋下去,大鳥被熊熊烈火盡數吞沒,起先還有幾聲淒厲的慘叫以及劇烈的掙紮,幾秒過後,便成了一灘浮在血水表麵的焦炭,再也沒了動靜。狄葉瞳孔緊縮,她一直以來都強迫自己冷豔旁觀,但在大鳥也葬身血池的瞬間,絕望鋪天蓋地將她籠罩在內,她瞳孔緊縮,脊背竄上刺骨的涼意紅尾鳥的死意味著什麽?她即使拿回了火種,也無法將它再度送上祭台去。無論是樓主,還是樓下與鬼殊死搏鬥的同僚和妹妹們,全都難逃一死。在樓主原本的計劃中,她不應該跟來,獨自對付靜檀的應該是紅尾鳥這個妖怪。她平時對樓主的決策深信不疑,但在這場劫難麵前,她終究動搖了,且在靜檀的引誘下,與對方做出了一個交易。原因無他,紅尾鳥雖然陪伴樓主許久,但終究隻是個耽於享樂,修行淺薄的小妖怪,怎麽能放任對方擔此大任?但事情發展到如此,她如遭雷劈的同時,不由得開始質疑自己的自作主張。然而一旁靜檀的反應竟然比她更大。他盤踞在血池中的腕足全都痙攣蜷縮起來,像是看到了撼天動地的一幕一般,他臉上的冰冷裂成了碎片,錯愕地瞪大雙眼,目光顫抖地聚集在秦遊和大鳥消失的那片血水之上,好像正處於崩潰的邊緣。下一刻,靜檀的一切不尋常的反應都有了答案血池上空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尖嘯,這聲音不像是通過空氣振動傳播過來的,反倒像是直接在狄葉的腦中響起。同時,一種怪異的壓迫感頃刻間揪緊了她的心髒。妖族是等級製度十分鮮明的種族,當弱者麵對強者時,會被動地遭受血脈和力量的壓製,這也是彼岸的居民在通天樓主舉行祭典遊行在空中時,必須行跪拜禮的原因。而剛才這來源不明、卻又莫名熟悉的壓迫感,竟然將靜檀對她的影響的削弱了不少。狄葉不受控製地進入了渾身警惕的狀態,如臨大敵地環視著血池的四周,仿佛八方皆有蟄伏在暗中伺機而動的猛獸。就在這時,腦內又是一聲長嘯。於剛才不同,這聲音更加清晰,也更加空靈,仿佛刹那間喚醒了在場兩妖記憶深處的事。靜檀突然頭痛劇烈,雙手捂住腦袋,痛苦不已地凝視著紅尾鳥被焚燒殆盡的方向。同時,血池表麵再度泛起漣漪,從中展翅飛出一隻巨大的金鳳鳥。它有著流光溢彩的羽翼,修長有力的頸項,金子般燦爛的冠羽和身後拖著的火紅尾羽交相輝映,如同涅重生一般劃破血池陰暗的上空,絢爛又刺目。也許是這一幕太過於震撼,狄葉半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時,鳳鳥已經飛到了她的眼前。可她卻如同受了蠱惑一般,主動將手伸到它的麵前,攤開掌心露出那個殘損的火種。在體型巨大的鳳鳥麵前,這隻強悍的鬣狗妖卻如同一粒渺小的塵埃,但狄葉雖感受到來自血脈和靈魂的壓迫,卻沒有驚慌失措的感覺,反而感受到了一絲來路不明的熟悉感。對於先天冷血,隻服從利益和力量壓製的妖怪而言,卻莫名有種奇特的魔力,讓她不自覺想要去依靠、信任。隻見鳳鳥張開通紅的尖喙,將她掌心的火種叼起來,隨即那雙鮮豔如血的紅眸望著她,眼中竟然是她難以參透的悲憫。沒等狄葉反應過來,鳳鳥卻再度展翅從她麵前騰飛而起,那對巨大的翅膀卻沒有掀起一點風浪,在無盡的寧靜之中,它引頸而飛,目標顯而易見,是通天樓的上空那個她從未見過的地方。“等等!你是…...!”靜檀嘶啞的聲音從空氣中響起,她眼眶通紅,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但在與那雙如血紅眸對上過後,他顫抖著想要伸向鳳鳥的腕足卻又全都失去了力氣。最後,他隻喃喃了一句:“可那顆火種,已經撐不了太長時日了。”這句話的聲音微乎其微,但鳳鳥顯然全都聽了進去。然而隻是輕輕晃了晃冠羽,便重重地拍了一下翅膀,消失在了大廳上空。隨著他的離開,滿池猩紅的血水逐漸褪去,不出半分鍾,便露出大廳原本光滑的地板。然而墜入血池的秦遊,則早已無跡可循。***通天樓第八十五層。時穆扼住覓羅的脖頸,一手將其牢牢地釘在地麵上,眼神冰冷,殺機四伏。他和覓羅的纏鬥已經持續了快半個時辰,這是一場艱苦卓絕的苦戰,覓羅和被鬼物附身的妖怪的攻勢如同狂風暴雨,且接連不斷,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以一敵百,多次被逼至絕境,卻又絕處逢生,直至經脈即將枯竭,傷口恢複的速度越來越慢,才終於等來了分出勝負的一刻。在他們周圍,大片的黑霧飛速從宿主的體內逃竄而出,卻直接曝光在了火種無形的光芒之中,頓時灰飛煙滅。時穆背後的羽翼被硬生生扯掉了一半,血汙浸透了身上的紅衣,使得原本鮮明的顏色越發斑駁暗沉。但被他牢牢壓製的覓羅卻狀況更加慘烈,她原本白淨秀氣的臉上滿是駭人的傷口和凝結的血塊,左眼眶中空空如也,僅剩的一隻眼中,卻凝結了怨毒和不甘。“咳咳......靜檀.....竟敢背叛我...她不得好死....”她由於呼吸不暢,又受了重傷,如今隻剩下一口氣苟延殘喘,嗓音更像是破爛的鼓風機,令人聽了難受不已。“說。”時穆不予理睬,手上的力道更緊了一些,嗓音像是淬了冰一樣陰狠:“神鳥的另外半顆心髒究竟在哪?”“嗬嗬....”覓羅強撐著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永遠都找不到,永遠.....”時穆漠然地看著她癲狂猙獰的神色,像是對這個曾經的仇人毫無興趣了一半,手上力度加重,想要立刻了結對方的性命。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跳突然錯亂了一瞬。好像其中一塊最至關重要,牽動他命脈的部分,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他從覓羅的身上聽到了一陣手機提示音。那根堅不可摧的脊梁骨,頃刻間垮塌了下去。窮途末路的覓羅也同樣難以置信,她還有一口氣尚存,而在半個時辰之前,遊戲幸存者隻剩下了她和秦遊兩個人。這個死亡提示是誰的,不言而喻。錯愕過後,她突然痛快淋漓地大笑起來,縱使精心策劃的複仇失敗,也無法影響她這一刻無比暢快的喜悅。尤其是這種喜悅,是建立在仇人最極端的痛苦之上。“你贏了....又如何?”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僅剩的一隻眼中迸發出殘忍的快意:“你最終還是一無所有.......時穆。”回答她的,是徑直將她的脖頸擰斷的力度。時穆沒再將目光分給腳下的屍山火海分毫,他拖著背後殘損的雙翼,腳下一躍,便回到了一百八十八層的房間裏。房間裏什麽人也沒有,隻有一灘紅繩化作的血水。在方才的苦戰中,他饒是翅膀折斷、被穿腸破肚也沒有皺一下眉。此刻卻麵對著眼前空蕩蕩的房間時卻控製不住地身形不穩,跌倒在地。時穆眼神沒有聚焦,沉默許久後,才沉著嗓子喃喃道:“......你又把我拋下了。”第一百零五章 秦遊從無數個光怪陸離的片段中驚醒。隨之而來的劇烈無比的頭疼, 仿佛有人用鉗子強行將他的頭顱撬開,攪拌腦髓一般的疼痛,使得他不由得眉頭緊鎖, 一手按壓著太陽穴, 才緩緩坐起身。他剛掀開眼皮,目光還在遲鈍地聚焦著, 才發現身旁坐著個人。那人穿著一身藍色校服, 一頭黑發剪得幹淨利落,額發下的側臉輪廓線條優美分明,莫名讓秦遊看出了幾分熟悉。他還在慢吞吞地回憶著,卻發現對方靠著景色飛快掠過的窗坐, 姿勢卻有些僵硬, 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剛才一直靠在人家肩上。雖然為這個事實尷尬了一瞬,但畢竟都是男人,秦遊很快將那份尷尬拋在腦後, 開始動用好像很久不動有些生鏽的腦袋,思考一個很基礎的問題:我是誰, 我在哪,我要做什麽?然而不等他相出個所以然, 身邊的帥哥突然轉過臉來, 嗓音低沉又冷淡地來了一句:“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就如同迎頭一擊, 將秦遊周身那層朦朧的屏障敲出一個裂縫來,頓時他神經內仿佛一陣電流通過,終於回憶起了許多重要的事。他錯愕地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麵容, 雖然頂著一頭短發裹在版型堪憂的麻袋校服裏,但眼前的人確實和時穆如同一個模具裏刻出來的一般。但與時穆不同的是, 他的眼裏隻有冷漠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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