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老公助學基金會資助的一個學生,叫趙與墨。”陳教授望向牆上掛著的全家福,照片裏有十個人,自己也在其中,十三歲的楊侑然站在中央,眉目精致,打扮得像個小王子,但因為眼睛是義眼,有些不太自信,所以沒看鏡頭。陳教授略微出神,指著全家福道:“你看像誰?”“這個學生,像誰?”陳方如一頭霧水,抬頭也盯著全家福仔細觀摩了很久,然後突然發現,“像我老公啊!哥,你特意拿這張照片來,是想說老楊出軌了,這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不是不是,”眼看陳方如要發飆,陳教授趕緊解釋,“老楊沒有背叛你!這是你倆的孩子!”“……什麽意思?”陳方如費解。陳教授急忙掏出dna報告:“這是我最近查到的,他像你們夫妻兩個人,和你們的dna都匹配得上,趙與墨就在北京,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見他一麵。”陳方如低頭看報告,因為哥哥不是會開玩笑的人,她雖然覺得荒唐,還是提出疑問:“我隻生了一個孩子,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我懷胎十月,這個我還不清楚麽。”“兩個孩子……”陳教授雙手捏緊,掐得皮膚成了深紫色,說,“估計在醫院的時候抱錯了,羊羊他……不是你和老楊的孩子。這點,我已經反複驗證過了dna。”陳方如手指猛地一顫。-六月底,北京天氣炎熱,上升的熱氣流中,印著roy這個純黑色英文名的灣流緩緩降落機場跑道。楊侑然牽著哈利下了飛機,來接他的人是陳方如身邊的秘書,楊侑然不認得,但陳方如提前給他發過信息。楊侑然就問:“媽媽呢?”秘書說:“夫人今天有特別重要的聚會。”“哦。”楊侑然沒有在意,其實心裏隱約已經有了預感,畢竟在前兩天和陳教授的通話中,陳教授已經非常委婉地暗示過了。他問:“寶寶,如果爸爸媽媽,不是你想象中的爸爸媽媽,你怎麽辦呢?”楊侑然在電話裏說:“是不是趙與墨的頭發收到了?舅舅你查了嗎,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的孩子?”陳教授支吾道:“等你回國再說吧。”這話等於肯定。所以楊侑然已經委托周凱,讓他以最快速度,幫自己找一處房子。“不用很大,也不用很豪華,交通便利一點,不超過五十平方的公寓也可以。”楊侑然把大部分的東西都留在了波士頓的房子裏,隻帶走了屬於他的。比如江亦送他的衣服,江亦給他在遊樂場贏的大型毛茸玩具,他的毛駱駝,沒吃完的巧克力,和江亦同款的、演唱會的周邊t恤,還有江亦給他買的帽子和手套……媽媽也送了一套定製的燕尾服,不過楊侑然沒穿過,他看趙與墨和自己身材差不太多,估計他可以穿,也沒有帶走。而楊侑然發現自己所有的、能帶走的事物,都和江亦脫不開關係。興許他也要馬上失去江亦這個人了。楊侑然抱著狗坐在車上,車輪顛簸,一路緘默。司機把車開進運河岸的別墅群裏,停在一棟棕色的獨棟前。楊侑然下車,司機正要搬運他的行李下車,楊侑然說:“不用了,麻煩您等會兒再送我去個地方吧。”行李推進推出的,顯得很狼狽。他不想這樣。楊侑然牽著狗進了別墅,楊利鳴在家,但陳方如和舅舅都不在。這會兒,陳教授帶著陳方如,去了公司的員工宿舍附近,他給陳方如指了:“方如,那個就是與墨。”陳方如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年輕人。她得知這件事已經有兩天了,這兩天裏她無法吃飯睡覺。通過陳教授拿出的dna檢測報告。陳方如知道楊侑然確實不是她和老楊的親生孩子,這個趙與墨才是!她心情複雜透頂,查了有關他的生平,發現趙與墨在高中時期,就給楊侑然當“跟班”,還因為趙與墨合了老楊的眼緣,看了他的資料,就被總助安排去美國,給楊侑然當陪讀。陳方如透過車窗,看見趙與墨剛剛下班,手裏拎著一份餛飩的外賣,腳步匆匆一副打工人的模樣,身上穿著還算合身但廉價的西裝,臉有些清瘦,帶著楊利鳴年輕時的影子。眼前這一幕,隻要一和從小養尊處優、隻吃農場食物的侑然對比,陳方如就克製不住地心痛。她正要下車,卻被陳教授一把攥住了手腕:“你現在過去,他就會知道,你是財團夫人。你去過基金會,和他見過麵。他也知道你是楊侑然的母親。”陳方如崩潰地說:“怎麽會抱錯!是醫院是失職嗎,還是有人故意的!當時老楊有很多的商業對手,會不會是他們……”“原因……已經不明了,當年醫院的護士,我都聯係過了。因為實在太多年了,一時半會兒,我查不出真相。”陳教授道。“那羊羊呢,羊羊是誰的孩子?”陳方如說。“可能是一個叫楊雪的護士,dna還沒查,但隻有她,小時候兒子走失了。”陳教授拿出名單,“我讓人去她老家走訪了,她改過名字,現在叫楊婉瑜。是一個國產護膚品品牌的創始人,一位很優秀的女企業家。”“孩子是她換的,她為什麽要換走我的孩子?!”陳教授立刻鎖車,避免她下車:“方如!你冷靜一點!楊雪的孩子可能是趙與墨,趙與墨幼年被拐賣了,這些年楊婉瑜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她為什麽不好好照顧我的孩子,為什麽要讓他被拐賣!為什麽讓他這些年,過成這樣……穿著那樣的衣服,吃那種東西……住在老鼠籠子一樣的地方。”陳方如已經語無倫次了,氣息急促,手機裏又收到了秘書的短信,說:“少爺的私人飛機已經落地了”。陳方如語氣痛苦:“與墨也在美國念書,他念的是什麽書,他怎麽回國了,可是他成績很好啊,怎麽會沒有書讀……侑然明明不聰明,成績那麽差,都有書念……”楊侑然是她從小養大的。小孩脾氣不算好。其實三歲之前都挺好的,三歲那年,陳方舟開車帶著小孩出門,不小心出了車禍,導致楊侑然眼睛受傷了,做了完整的眼球摘除手術。術後性格就完全變了。一家人對他都很寵溺,同性戀?霸淩同學,沒關係,全家都忍了,還幫他善後。但小孩笨,學習差,根本不像是她和丈夫的小孩。她懷疑過是基因突變,懊惱過小時候對他太溺愛,現在全都解釋得通了……陳方如抬起頭:“我要給他最好的生活,我帶他回家。哥,你把車鎖打開。”陳方如一定要下車去找她的親兒子,陳方舟無法,隻能打開車門,陪她下車。趙與墨的宿舍是三人合租的,他住一間小次臥。陳教授給他打了電話,讓他下來一趟:“我是陳方舟,小趙,有個人,我想讓你見一下。”趙與墨很快下來,許是心裏猜到了什麽,看見陳方如時,他沒有把她認出來。但預感到了是家人,求證的目光望向一旁的陳教授。陳教授對他點點頭。他捏了捏眉心:“與墨,這是……我的妹妹,你的親生母親,她叫陳方如。”趙與墨不可置信,嘴唇顫抖,沒能喊出一聲。陳方如打扮精致,穿著高級的套裝,格格不入地站在小區的垃圾桶旁,已經泣不成聲了。陳教授滿臉複雜地說:“小區裏人多口雜,你們最好在車裏聊。”他沒有參與進去,看妹妹和親外甥上車後,陳教授站在樹下打開手機,得知楊侑然已經到家了,楊利鳴也在。但楊利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和小孩正在聊天。在聊兒子的相親對象許小姐。因為楊利鳴太關心他的婚事了,關心得讓楊侑然感到天大的壓力,忍不住道:“我沒有在和許小姐談戀愛,我現在的對象是個男生,我沒辦法和女生戀愛的。”楊利鳴擰眉說:“你什麽意思?”楊侑然低著頭,將楊利鳴的副卡,還有零花錢卡,都掏了出來:“我自己有在賺錢,爸爸,飛機燃油費什麽的,都在裏麵,您給的零花錢,我一分沒用過。”楊利鳴的普通話變成了方言,站起身來:“楊侑然你要幹什麽?出櫃和我斷絕關係?”“不是的……爸爸,我們的關係,不用斷絕。”楊侑然低聲說,“等舅舅回來,讓他跟你說吧。對不起爸爸……可能我沒資格這樣叫您。謝謝您這些年對我的養育之恩。”楊利鳴還一頭霧水,以為他是要離家出走,斷絕關係,拍桌子:“翅膀硬了是吧,能自己賺錢了是吧?好,你走!走了我看誰給你買私人飛機,誰給你買房子!誰給你找老婆!誰給你擺平你在娛樂圈的那些破爛事!”楊利鳴怒而摔卡,楊侑然無力地說對不起,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他扭頭喊了聲“哈利”,然後牽著狗離開了別墅。他身形很薄,背影形單影隻,卻如此的決絕倔強。第52章 楊利鳴心有不忍。本來寶寶拿到畢業證,是非常可喜可賀的一件事。他特意騰出時間回來見兒子,沒想到兩人見麵沒有一個小時,就吵成這樣。把小孩都氣走了,他自己也要氣病了。但楊侑然今天好像很禮貌,沒有對他大放厥詞,隻是不夠聽話而已。楊利鳴還是愛他的,有點想追出去,但最後也沒有。這小子,要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離開父母,不是他這種養尊處優的富二代可以做的。他做不到,他隻會在外麵吃苦頭,闖禍,然後灰溜溜地跑回來,求自己幫幫他。門外,楊侑然牽著狗上車。車是家裏的庫裏南,有星空頂,司機大哥問他:“少爺,你要去哪兒?”楊侑然打開手機,看了周凱發來的地址。周凱用公司的名義幫他租了一個月租兩萬的小loft,租完還非常奇怪,大少爺怎麽要住五十平的小房子。他家應該在北京有大別墅的吧。租這個,是為了包養他那個窮男友?給男朋友租的嗎?“司機大哥,去這裏。”楊侑然靠在車內柔軟的真皮坐墊上,腳下踩著結實的柚木地板。哈利是原主去美國後領養的狗,對中國的一切感到陌生,正把腦袋擱在他的膝蓋上小聲哼唧。楊侑然摸了摸薩摩耶的腦袋。江亦和舅舅同時打來電話。楊侑然掛了陳教授的,接了江亦的。江亦嗓音低沉,問他:“到家了?”“到了。”楊侑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江亦說:“是不是很辛苦,去睡睡覺吧?”“準備去睡覺了,”楊侑然一直沒敢跟他提分手,就是因為他假設性的原因,隻要不去問,都可以不作數。楊侑然怕自己真的一無所有了,連男朋友也要離開他,心底酸楚不已,啟唇低低地說:“我想你了,你什麽時候回國啊。”江亦還是不擅長說“想”和“喜歡”。他說:“快了。”“快了是多久啊,江亦,我現在……”楊侑然吸了吸鼻子。江亦察覺到他聲音裏的不對勁:“怎麽了?”“我……想睡覺,困了。”楊侑然輕輕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他有好多事沒有問江亦,問不出口了。問了,可能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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