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到底在哪裏呢?”纖指徐緩地拉開抽屜,她不看收拾整齊的書信,蔥白指尖探向更裏處尋找是否暗藏機關,果然摸到一微突釘鉚,喀啦兩聲,女子手掌大小的暗屜往下一掉,落入張開的手心。


    一隻漆墨的香樟匣子裝在暗櫃之中,於芊芊並未將其取出,她從左邊袖口抽出一根三寸長的繡花針,看著匣子上三或九的梅花暗紋細細端詳一會,接著以針順著花紋的紋路一針到底的描劃,到了第九朵梅花時,一聲脆響,匣蓋應聲彈開。


    可是裏麵沒有她要找的東西,除了一堆對她沒用的紙,若是銀票她還能抽幾張笑納,營兵名冊她要來何用?


    她將東西又放回原位,並布置得像是從未有人動過一般,香樟匣子上鎖,暗屜塞回去,再關上抽屜,四周靜謐得聽不到一絲絲腳步聲,她連呼吸也放得很輕很輕。


    找過了書桌再找櫃子,她在博古架的夾層又找到一個細長小盒,不過裝的是親王的授爵文書和一枚刻上他名字的小金印,她泄氣的物歸原位,完全不曉得光是這枚金印就能領出王府存在銀號中所有銀兩,以及調動京城內外隸屬晉王的上千兵馬,它等同一隻小兵符。


    “怎麽又沒有,這王爺也太狡猾了,人家狡兔三窟,你要挖幾個洞呀!不能讓人痛痛快快一次就得手嗎?”來了這麽多趟都,再落空的於芊芊忍不住嘀咕了,小聲地埋怨晉王太會藏東西了。


    人家當然防得嚴,誰願意將自家財物擺在明顯處讓賊惦記,自是能藏得多隱密就多隱密,最好偷兒偷不著。再說,兵符是如此重要,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自然得多留幾個心眼。


    所以她的埋怨毫無道理,換成是她也不願家中遭竊,貴重物品肯定藏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


    “嗯!這張漁翁垂釣圖越看越可疑,金戈沙場的王爺哪有餘暇釣魚,他的嗜好不是殺人嗎,應該掛一幅捉鬼大師鍾馗像才對,下回提醒他……”於芊芊伸手一掀,果然畫後有一道與牆色相似的暗門,三尺見方,她仔細打量了半晌,,將書櫃上第三列第七本書往內一壓,小門往內縮入,退開約二指長距離,底下是空無一物的平台。


    但是這難不倒於芊芊,她知道內有玄機,於是往內摸索一陣,果真又有個烏木小匣,她取出一看,是塊畫著奇怪圖案的牛皮,當下沮喪得想放火燒房子,居然又失手了,她……不要混了。


    “可惡可惡,沒見過這麽窮的王爺,好歹放些碎銀子讓人偷得有成就感,光是一堆廢物糟蹋人呀!”真是的,害她白做工了,看來書房內沒有她要找的那件東西。


    做了最後一番審視,確定再無遺漏後,於芊芊小聲咕噥的順走一塊看來質地不錯的古玉,趁著侍衛沒注意,她又如貓似從門後鑽出,消失在清冷的寒風中。


    在她離去不久後,三個高大的身影從屋梁上一躍而下,來到於芊芊走過的書桌前,無聲輕歎。


    “王爺,你很窮嗎?”男子的聲音強壓著笑意。


    “你敢笑出聲,本王保證你接下來的日子會非常快活。”北門的壕溝也要清清淤了,相信玄武侯會樂意看見世子自動請纓,與民同苦。


    不能笑,不能笑,憋死了也要忍住。


    “王爺若是沒錢我可以先借你,自己人算三分利,你瞧人家那麽辛苦的忙了一夜,至少放幾錠十兩、五兩的銀錠子打賞,別糟蹋人嘛!”“風吹柳,你在結凍的河裏撈過魚嗎?本王一腳踹你下去撈幾條。”凍住了舌頭,就說不了風涼話。


    “別別別……我閉嘴就是……不過呀,她到底在找什麽東西?她知不知道她剛才手上拿的是北疆布兵和糧草分布圖,光是那張圖就抵得上千軍萬馬。”身在寶山不知寶。


    漁翁垂釣圖後的牛皮價值萬金,隻要把它送出去,不出月餘,北疆十三座大城就會潰不成軍,轉眼成為斷壁殘垣。


    “她知道。”她還嘖了兩聲,嫌棄畫得真醜。


    聞言,風吹柳一愣,“那她為什麽不偷,她不是北國細作?”“因為她誌不在此。”目光深沈的南懷齊緩緩的道。


    “那她要什麽?”真是古怪了。


    “兵符。”黑瞳一深。


    “兵符?!”他喊了一聲,暗暗吃驚。


    一提到號令數十萬兵將的兵符,大家默然了,許久不曾有人再開口,兵符一丟失,南國危矣!


    “她開鎖、破機關的本領倒是不錯,一氣嗬成,行雲流水,好像那些機關就是她布置的一樣,好生高明的技巧。”一直沒開口的溫半城讚道。


    兩人看向滿嘴佩服的他,又是一陣無語。


    “溫參將,她是我的女人。”是北國送來的禮物。


    咦!抽氣聲驟起,沒有比這一句話更驚悚的了。


    “王……呃,王爺,她是北國奸細。”


    王爺沒有那麽饑不擇食吧!把敵人置於身邊豈不日日提心吊膽?


    雖然那名北國女子確實美得銷魂,媚骨天生。


    “那又如何,成了本王的人後就不再是了。”


    跟了他,她就得是地道的南國人,她沒有第二種選擇。


    “不好吧!王爺,自古以來隻聽過美人獻媚,還未有過王爺獻身誘敵……噢!竟暗算我,王爺你真狠毒,為了女人和兄弟動手……”他的心受傷了,碎成千萬片了。


    溫半城朝風吹柳的後腦一拍,“再裝,王爺真讓你為國捐軀。”一顆金米珠罷了,不痛不癢,在彈向他胸口前還老老實實地縫在王爺的袖口上,箭袖上的青龍少了隻左眼。


    “緋衣。”


    “是,王爺。”不為人察覺的角落裏,走出一道緋色人影。


    “盯著她,不準有人動她一根寒毛。”她,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多了,多次潛入書房,卻不帶走任何一樣和軍情有關的事物。


    “是。”緋衣應一聲,旋即淹沒暗色中,竟沒能看清長相,隻知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姑娘,身形纖細。


    “王爺,北國人取兵符何用?他們又不能調動我朝軍隊。”敵我分明,不會因一隻兵符倒戈。


    “北國人用不著,自有本朝人會用。”九龍寶座何其誘人,而父皇……逐漸老去了。


    溫半城和風吹柳同時大驚。


    “王爺是指……”有人通敵叛國?


    “我希望不是。”若真有此意,那對愚蠢的母子隻是自取滅亡。


    與虎謀皮,終將反被虎噬。


    夜深沉,稀星月半明,冷冷北風吹動紙糊的窗欞,靜默不語的南懷齊望著曾放置黃璧白玉的玉匣,眼神深幽得叫人看不透,一抹懷思和淡淡溫柔從清冷眸底飛掠而過。


    “侍寢?!”


    臉色微變的於芊芊驚得岔了音,眼露防備之色地退了好幾步,覺得不夠遠,隻怕人家長臂一伸就撈著了,又多退了兩步到了牆邊,背抵著牆,右手邊是五角框窗,打算一有危險就翻窗而逃。


    隻是窗外是一座足以淹死人的深湖,湖麵經霜微結一層薄冰,不用跳,人在冰麵上行走都會撲通一聲往下掉,現在剛入冬而已,冰層還不夠厚,但落了水,即使不被淹死也會凍成冰柱,一形的。


    “你哪隻耳朵聽見『侍寢』兩字?過來。”他有那麽可怕嗎?明明先前當著他的麵都敢指著他鼻頭數落。


    “不過去,先說清楚再說,我怎麽曉得你是不是小紅帽的奶奶。”狼奶奶,專門吃人的。


    “什麽小帽奶奶,不要讓本王親自過去捉你。”老說些古裏古怪的話,把瑾兒都帶壞了。


    “是小紅帽的奶奶,小紅帽問:『奶奶,你的嘴巴為什麽變長了?!』奶奶說:『因為我生病了。』小紅帽又問,『奶奶,你的指甲為什麽這麽長。”奶奶說:『指甲長了,才好捉住你,把你一口吃了。』奶奶是吃掉奶奶的狼扮的。”現代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


    滿臉黑霧籠罩的南懷齊嘴角直抽,“你指本王是那頭狼?”她哼哼兩聲,“王爺不妨拿麵鏡子照照,看你現在的神情多凶狠,活似要把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他是想吃了她,不過……


    “更衣。”


    “你有兩隻手,難道連穿衣服也不會嗎?瑾兒五歲都會剝蓮子了。”剝給她吃,非常孝順。


    拿他跟一個孩子比?“沒人教過你通房丫頭要幹什麽活嗎?更衣、淨麵、洗漱、守夜。”還有暖床。


    “洗……洗漱是什麽意思,不會是你淨身,我在一旁搓背吧?”天哪!傷身勞力的粗活,她……隻幫死人擦過身——她過世的爺爺、奶奶。


    “沒錯。”她總算進入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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