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姑娘準備準備,即刻起程,王爺他……還在等著姑娘……”就怕去遲了,王爺……


    她怒了。“不要說得像他等著見我最後一麵的樣子,他等我做什麽,我又不是大夫,我……我能治傷嗎?可惡,你們是不是非要逼出我的眼淚才甘心,我不……不哭……”眼眶紅了,她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用力一吸鼻子。


    “王爺在昏迷之際念過姑娘的名字,他放心不下你……”玉林用袖子抹淚,聲音沙啞。


    “念過我的……”那個傻子,命都不保了還想著女人!於芊芊雖笑著,卻能讓人輕易看出她的難過。


    “主子,王爺要緊。”紅蕖在一旁提醒。


    吸了吸鼻子,於芊芊把淚水收了回去。


    “紅蕖你留下,照看瑾兒,不許說不,我不相信錦心,你要幫我盯住她,不能讓她趁王爺不在興風作浪。”那女人不會安分的。


    “可以讓紅蓮她……”


    “紅蓮不行,她年紀太小,鎮不住錦心,如果你還喊我一聲主子,就不要讓我為難,其他幾個人也勞你看顧了。”她必須確保他們的安全無虞,人和人相處久了總會有感情。


    瑾兒聰明是聰明,但畢竟是個孩子,別人有心算計他也跑不掉,即使有一堆婆子、小廝跟著,但人家想害他還是有辦法。


    而紅蓮太老實,很好哄騙,不太容易懷疑人,旁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忠心有餘,機敏不足。


    “主子……”主子一個姑娘上路有諸多不便。


    “簡單收拾幾套換洗衣物,旁的累贅物品不用帶,軍營不是尋常百姓家,用不著那些沒用的。”“是的,主子,奴婢這就去。”


    不一會,紅蕖把不算大的包袱交給玉林背負,在一隊侍衛的護送下,於芊芊坐上紅綢頂的小馬車,連夜出了皇城,馬不停蹄地奔向西北,一路上她幾乎沒下過馬車,吃睡都在車上。


    途中在驛站換三次馬,吃的是粗餅幹糧,喝的是沿途取的溪水,顛得七葷八素的於芊芊難得沒有暈車,可是也晃得夠慘了,身上到處有馬急車簸的碰撞傷痕,她連坐了多日的馬車,坐得骨頭都快散了,渾身酸疼。


    越往北走越荒涼,路況也越崎嶇難行,路上有積雪,路滑險阻,好幾次差點連馬帶車摔出去。


    好在車夫、侍衛都是訓練精良的,在危急時總能順利拉住,化險為夷,在寒冷的氣候中護送她平安到達。


    “到了,到了,終於到了……”一群人的歡呼聲讓人特別感到鼻酸,卻也是一絲希望。


    七、八日的路程趕在五日內抵達,再不到人都要散架了。


    一下馬車,雙腿發軟的於芊芊差點跌坐在地,她及時捉住車轅讓自己站穩,深吸口氣踩地,覺得腿腳有力了才微抖的邁開步伐,走向軍營中最大的營賬,素手一抬輕掀帷帳。


    與營賬外的冰寒不同,入內是一陣暖和,她看到幾個熟悉的麵孔一字排開,讓出一條小道,簡易的竹榻上躺了一個麵容凹陷、臉色青白的男人,他胸口的起伏輕得幾乎看不出來。


    “王爺……他還活著嗎?”


    “活著,但是……”回答的是一臉憔悴的溫半城。


    一聽人活著,於芊芊頓時鬆了口氣,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


    “一點也不好,從昨日起藥就喂不進去,王爺牙根咬得死緊,一身的高熱怎麽也降不下來,還有傷口不斷滲出血來,軍醫說恐怕撐不到明天。”風吹柳兩眼浮腫,消瘦不堪的麵上浮著青紫色,可見已多日未曾闔眼。


    “藥給我,我來喂。”死老天爺把她送到這裏不是來給人送終的,隻要他堅持下去就一定救得活。


    一旁的軍醫趕緊送上熬好的湯藥,於芊芊接過藥碗,先吹涼再憋著氣含上一口藥,將湯藥一口一口喂進南懷齊緊閉的唇中。


    一開始昏迷的他並不配合,牙咬得死死的,喂進的湯藥從嘴角流出,不放棄的於芊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連試了好幾次,毫無知覺的男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氣息,終於放鬆的咂了咂嘴。


    “啊,喝了,喝了!我看到王爺吞咽了……”一個小將哭了,又哭又笑的大喊,讓一群大男人也跟著低頭抹淚。


    有了一次的成功,於芊芊繼續喂藥,直到把一碗藥喂完了,她才拭汗,以清水漱口,去除滿口的苦味。


    “拿酒來,越烈越好。”他的體溫不降,不死也燒成傻子。


    “姑娘要酒何用?”


    “為王爺擦身,酒有散熱作用。”如今隻能以此一試了。


    幾名軍醫交頭接耳的交談了好一會兒,認為此法可行,一名小兵立刻扛來了半壇白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


    “寬衣。”


    於芊芊一句話,有人上前將南懷齊脫得一絲不掛。


    懂得粗淺護理的於芊芊先將巾子泡入酒裏,等浸濕了再取出擰吧,讓人扶起南懷齊,由他的頸而背,而後腋下,接著是胸口、小肮、大腿,一通番拭,高燒的體溫能盡快退去。


    其間有人要接手她不肯,即使兩手酸得抬不高還是堅持繼續,她什麽也不想地隻抱持一個念頭。


    救活他!


    “芊芊……”似醒非醒的南懷齊忽地睜開茫然的眼,雙手胡亂地朝上一捉,似乎想捉住某人的手。


    “我在。”於芊芊忍不住的淚水又滑下臉頰,握住他的手。


    “嗯!有你在,很好……”手裏握著柔白小手,他麵上帶笑的闔上眼,沉沉睡去。


    看到這一幕,大家都動容了,眼眶蓄著晶瑩淚光。


    “芊芊……”


    像是走過炙烤的烈焰沙漠,身上的汗水沒停過的往下滴落,滾燙的沙粒灼透腳下的厚底靴,那股鑽心的熱由腳底直竄頭頂,他整個人宛如烈火烹燒般火燙,宛如被烤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般難受,熱汗覆蓋下,他聞不到一絲氣味。


    走,前方是無止境的火光燎漠,那塵煙、那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的,連腳踩的沙子都滾燙無比,仿佛能將人燃燒成灰。


    這是地獄之火嗎?吞噬了人間一片淨土。


    咦!是誰從焰火中踩著白蓮而來,薄霧織成衣,煙霞染成裙,羽衣翩翩,淩波微步,灑下甘露水……芊芊?!


    驀地,一陣涼意襲來,南懷齊頓時全身舒爽,感到無比的快意,嘴角微勾,緊皺的眉心鬆,他安心地笑了,很累很累的身體傳來困意,沉沉地,他進入黑甜鄉裏。


    不知睡了多久,略帶沉重的眼皮徐緩睜開,視線由模糊到清明,他看到營賬帳頂,聽到外頭騷動聲,帳頂隱約可見飛隼掠過的影子,帳內溫暖平和,一時竟好像在作夢一般。


    真的在作夢吧!遠在京城的芊芊怎會在寒苦的軍營呢!八成是他想多了,此時的她肯定在他寢殿大翻特翻,解鎖、開櫃子、闖機關,翻找他所有的隱密,邊找邊俏皮的皺鼻,埋怨他不厚道,讓她出師不利,無功而返。


    一想到那個有著狐狸笑容的狡猾女子,心中發暖的南懷齊淺揚薄唇,他這二十幾年唯一動過心的人,隻有她了。


    他笑著笑著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緊握的手心裏似乎握著什麽,軟乎乎、肉肉的,好像是人的手?


    微訝地側過頭一看,黑瞳倏地一深,轉而凝聚了無數的星光,他詫異地凝望靠著竹榻酣然熟睡的芙蓉嬌顏,心底最柔軟的一塊角落崩塌了,注滿了緩緩流動的暖流。


    她,真的來了。


    “芊芊……”他的心上人。


    見到蝶翼般長睫下的暗影,心口一抽的南懷齊鬆開緊握的手,放開的手心有點空虛,他想起身取件長裘為看顧了他許久的女子披上,陡地一股劇痛從左胸下方傳來……“唔——”


    一聲痛呼,將打了個小盹的於芊芊忽地驚醒。


    “怎麽了,我睡迷糊了,壓到王爺的傷口?他沒再出血吧!那麽大的傷口……”慌亂的明媚水眸對上他的深幽黑瞳,她怔住了,朱紅色唇瓣一顫一顫地開啟,卻許久發不出聲音。


    “芊芊,看到你真好。”捂著傷處,他咧開明朗笑容。


    “你……你清醒了?”她不太相信地摸摸他的臉,以指腹細細描繪那揚高的唇,感受到的是熱熱的呼吸。


    “是的,我清醒了,你一定很著急吧!”看她小臉都瘦了,眼眶四周是哭過的紅腫,叫人好不心疼。


    “我著急……才不是呢!誰說我急了,我是來探親的,見你一個人霸著床不分我,我就一拳把你打暈了。”她先是歡喜地暈了頭,繼而假做凶悍地揮舞小拳頭,死不承認她擔心他到連飯也吃不下,不守在他身邊她也放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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