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總覺得很巧合,還把我調走了,為何要在此時呢?”秦瑞搖了搖頭,“我同你講,不論如何,夏先生是個好人,你要對他好點。”“這麽護著他。”“那是自然。”秦瑞感慨,“二哥年齡大了,逐漸精神不濟,秦勇呢,心思一直就不在廠裏,看不起我們這幫老親戚。秦如南更是不用說了,那會兒年齡還小……以前秦驥活著的時候,會拉些業務過來幫濟加工廠,後來秦驥失蹤,我們以為這就完了,肯定做不下去。那時發愁啊,你的學費從哪裏來呢?好幾夜沒睡著覺。”“原來還有這事,怎麽不和我講?”秦禹蒼第一次聽說,有點詫異。“你那時候剛剛考上研究生,我怎麽好同你講。”秦瑞道,“你一個學生仔,知道這些也幫不上忙的。而且你那時好像叛逆期,提到秦驥就發脾氣。次數多了,我就不再和你說這些。”大學時期的秦禹蒼對上一世的秦驥有過節?他聽著秦瑞的話,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曾經的記憶。絲毫沒有從那些還存在的記憶中,找到兩個人打過照麵、有過交集的時刻。“後來呢?”秦禹蒼收回思緒,追問。“後來,後來嘛是夏澤笙代管了秦驥先生那一部分的股份,他拉來了好幾筆大生意,加工廠就這麽活了下來。那時又悶又熱,他給好幾個車間都換了設備、加了通風係統和中央空調,花了不少錢。還說我們設備老舊,又不知道從哪裏省出來的錢,換了好些設備。”“……他還做過這樣的事。”秦禹蒼大概明白為什麽最開始見麵的時候,夏澤笙說自己身無分文了。他不能動秦驥的錢,於是拿出了自己的積蓄,全花在了加工廠身上。“是呢。我們以為他這就算盡力了,可是還沒有完。他自己跑來廠裏做工人,在廠裏幹到暑期結束,那時大家都攔他,怕他吃不了苦。可是他一聲不吭,幾個月過去,很多工藝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秦瑞說,“這兩年,九霄有兩款賣得不錯的品類,是他設計的。”秦瑞停下來,一方麵是爬樓累了喘口氣,一方麵掏了手機出來,眯著眼睛在照片夾裏翻了一會兒,找出了幾張照片:“你看,這款當時賣得不錯的。”那是一條18k金的項鏈,主石為翡翠。鏈子下端做了點處理,吊墜了不少小克重的翡翠,讓它和吊墜能很好地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從淡色到辣綠的漸變效果。既顯氣質,時尚,又壓低了產品成本。“有些天分。”秦禹蒼點評,“可是一個爆款,救不了九霄。”“人家夏先生盡心盡力,做了好多實事,還用你在這裏站著說話不腰疼。”秦瑞不高興地收了手機,“你以後對人家夏先生好一點,知道嗎?!”“還叫夏先生。”秦禹蒼提醒他。“哦對。”秦瑞咳嗽一聲,“哎呀,雖然對不起秦驥,但是講真,你能娶到夏澤笙,老子確實臉上有光。”秦禹蒼不留痕跡地嘴角翹了翹:“你高興就好。”“你難道不高興嗎?能娶到自己的偶像為妻?”秦瑞反問他。“偶像?”秦禹蒼聽到這兩個字,愣了一下,“你是說……夏澤笙是我的偶像?”秦瑞從臥室床底下的舊行李箱裏,翻出了好些泛黃的海報,皺皺巴巴的,撕碎的地方已經被透明膠帶粘好,看得出來,曾經被人暴力對待過,又被好好地整理成了一遝過往的記憶,留在了最角落的地方。“對啊,你啊,剛上初中,就喜歡夏澤笙,夏澤笙的海報貼了你整間屋子。後來他息影,你還堅持追了他好幾年,好像是14年前後,你從學校回來就撕了他的海報扔了垃圾桶,還發了好大的脾氣。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你媽那會兒還在,她還和我說,這就是中二期。”在他的敘述中,秦禹蒼翻看手裏的海報,還有抄錄的歌詞,以及照片。在這些材料裏,他能感覺到當時收集這些的人是用怎麽樣狂熱的情感在仰慕夏澤笙。他忍不住蹙眉。……他從秦禹蒼身體裏複活後,從未有過這部分記憶。就像是……就像是刻意被抹去一般。可是追星本身就是少年生活的一部分,橫衝直撞的荷爾蒙在他們身體裏肆意,讓他們總是很容易地愛慕什麽人。這本該是秦禹蒼很重要的一部分記憶,卻完全……沒有留下痕跡?為什麽?是不想讓他知道嗎?他問身體裏那個早就消散的另一個靈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然而這讓他確認了一樁事,秦驥能夠重生在秦禹蒼的身體裏,果然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他將那些屬於秦禹蒼本尊的東西都收好,還給了秦瑞:“你再幫我保管好,也許未來有用。”“好,我知道了。”“好好對他。”走的時候,秦瑞叮囑。“知道了。我會的。”他下樓的時候,菜場的人少了一些,夏澤笙不在那個位置,秦禹蒼沒有著急,給自己點了支煙,等了片刻,果然見夏澤笙手裏抱了一大捧花,另外一隻手上提了新鮮的蔬菜肉類回來,有小孩子從他身邊經過,他很貼心地讓開,然後看著孩子們打鬧遠去。夏澤笙頭發有些長了,隨著動作,從耳後滑出來,落在他的臉頰上,顯得他楚楚動人。他上輩子閱人無數,青春的、風韻的、美豔的、傲嬌的……什麽樣的人,在麵對他的時候,都化作繞指柔,任他采擷。可是,夏澤笙不太一樣。秦禹蒼想。那些過往的經曆,見過的人生百態,讓夏澤笙並不是個坦誠的人,甚至很複雜,他的心裏一定有很多秘密、很多苦楚。他用厚厚的殼子包裹著自己的心,用偽裝來麵對一切問題,堅強得不肯低頭。唯有對秦驥,才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用最柔軟的一麵,去承接所有秦驥給予他的,無論是冷漠,抑或者是傷害,他都一並接納。殊不知,不設防的他,才是最動人的。這樣的他,隻有秦驥見過,隻有秦驥掠奪過,擁有過。上輩子的自己,可真是個惡劣的人啊。秦禹蒼想。夏澤笙走近了,跟他道歉:“對不起,我以為你還要一點時間,就去買了些菜。”秦禹蒼彎腰去接他手裏提著的東西,夏澤笙反映了一下,才鬆開手。“謝謝。”夏澤笙小聲說。“累不累?”秦禹蒼抬手把他那縷頭發理好,溫暖的指尖從他耳畔滑過。夏澤笙愣了愣,看向秦禹蒼,秦禹蒼的眼神裏含著的意思,仿佛能讀懂,又似乎讀不懂。累不累……沒什麽代指。隻問他累不累。他不清楚秦禹蒼到底是問他買菜累不累,還是問他這麽客氣累不累,抑或者是這樣的人生累不累。於是過了好一會兒,夏澤笙才低聲說:“不知道,習慣了。”從來不會求助,隻是習慣了。習慣了一個人麵對所有的困境,一個人忍受無數刁難,一個人舔舐傷口。世界無人贈予他友善。唯有秦驥和眼前的年輕人,曾對他施以援手。到家後,兩個人把買的菜收拾好了。隻剩下那束花。還好夏澤笙有先見之明,買了個花瓶,這會兒接了水,將花的枝葉剪好,一根一根插進去。他很喜歡這件事,做得很專注。秦禹蒼靠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美人與花。現在想想,二沙島別墅那繁花盛開的花園,每層樓都有精心裝飾的鮮花,一日一日不重樣,想必夏澤笙曾花費很大的精力來做這件事,隻為了取悅秦驥。心情說不上來。有些自得,畢竟這些事,做出來,都是為了吸引自己注意。又有些扼腕,這樣的景致,他上輩子竟然渾然不覺,絲毫沒有欣賞。然而更多的是心痛……一個人,要多愛另一個人。才會在無數的日子裏,不厭其煩地做這樣的事。而夏澤笙,何至於此?心疼成了懊惱,生氣後莫名就吃起了醋,明明夏澤笙心中念著的也是自己,這會兒已經沒有邏輯。夏澤笙還在那裏細心搭配花束,他已經走過去,低頭吻上去。這個吻來得毫無征兆,根本不讓人有準備,夏澤笙茫然地承受了,順從地接受這個有點霸道的吻,抬手勾住秦禹蒼的脖子。過了好一會兒,秦禹蒼鬆開氣喘籲籲的夏澤笙。瞧他眼裏沒有了那點兒專注,這才多少滿意了一些。“我是誰?”他問。“……禹蒼。”夏澤笙還有些茫然,氣息不穩地順著話頭說。“我去工作。”秦禹蒼對他說。夏澤笙點了點頭,看著他。秦禹蒼假裝沒理解夏澤笙的眼神有多奇怪,隻對他說:“累的話休息一會兒,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飯。”家裏沒有家具,唯一的桌子就是廚房的中島台。而夏澤笙在這裏插花。如果把電腦擺到這裏來辦公。工作效率大概率為零。於是秦禹蒼拿著電腦去了臥室,那裏好歹有一張床墊可以做,而且不會有人來撩撥他的注意力。雖然工作大概是個借口,打開郵箱開始處理最近婚假期間沒有處理的問題後,秦禹蒼還是很快地專注了起來。等他忙完,再一抬頭,已經晚上八點。手機上有一條未讀微信和幾條媒體推送。是夏澤笙的。【時間有點晚,我已經做了飯,你忙完了就可以出來吃。】秦禹蒼一笑,轉而去翻看媒體推送。然而當他看清了文章標題,笑容就淡了下去。——秦驥遺孀夏澤笙已於昨日二次結婚,據知情人士透露,此前夏澤笙已與第三者來往甚密。文章標題已經足夠聳動。內容更是煽動性十足。首先po出他們兩個人去民政局結婚的照片,還有不知道從哪裏買到的兩個人的合照。接著點題說秦驥剛剛下葬,夏澤笙便已經結婚,疑似之前就已經發生過關係。而所謂的受采訪知情人,能夠支撐此理論的知情人,一直影影綽綽,沒有正麵出現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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