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經曆了這麽多事,主導過兩個大公司的合資項目,又曾站在珠寶業的頂端,管理過大企業。不說別的,就說你親眼見過的高奢珠寶又有多少?你的眼界見識不是普通的設計師能夠比擬。你設計出符合用戶喜好的產品,那是理所當然的。”沈英珍語調平和,但是每一句都切中要點,竟是夏澤笙從未想過的角度。“這樣嗎……”夏澤笙若有所思。“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一些。”沈英珍笑道,“而且就算有人情傾斜,又怎麽樣?人脈、資源、關係……這也算是個人能力的一種體現,別人想求還求不來。你不要刻意回避這些加成,這既沒有意義,又束縛住了你的手腳。比如說,你現在聽我說我要跟胡磊下單,你應該怎麽說?”有些在心頭耿耿於懷的沉甸甸的東西,被沈英珍點撥後,輕而易舉地融化了一些。夏澤笙想了想,道:“那我隻能請沈老板下一個大訂單,且保持長期的合作了。”“你懂得變通就好。”沈英珍點點頭,問,“接下來什麽打算?”“攢點錢,在金展一樓盤半個櫃台,注冊個品牌,自立門戶。然後再攢點錢,讀更好的學校。”夏澤笙道,“我學習以來,總覺得自己在設計這件事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不是一條容易的路。”“是的。”夏澤笙道,“人生的長度不過幾十年,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太可惜了。”他想過無數次接下來人生要往哪裏走。有些事情已經在心裏有了答案。這不是一條容易的路。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終點。前麵三十多年他過得隨波逐流,如今再因為事情困難就猶豫不決,原地躊躇,隻會浪費了這大好的光陰。沈英珍看他,突然感慨道:“阿笙,你真的很好。”夏澤笙有些困惑他這個評價的原因,沈英珍卻搖頭說:“沒什麽,就是感慨一下。”展會門口響起鑼鼓聲,又有舞獅隊開始在門口舞獅。阿豪在前麵招呼夏澤笙過去幫忙,夏澤笙道:“展廳剪彩要開始了,我過去一趟。”“你先忙,我自己再逛逛。”按照廣東的傳統,舞獅隊在樓下上了花樁,釣了節節高上的生菜上樓,胡磊給獅頭點了睛,便有禮儀小姐彩帶在展廳門口。胡磊請的幾位當地有關部門的大佬們一起剪彩,又給大家發了紅包,便算是正式開張。展廳中央設了展台和講解員,展示本期珍品。待眾人入內後,安排了座椅,沈英珍自然也有一張,他坐下來聆聽,不一會兒夏澤笙已上台,推薦自己設計的珠寶。此時身邊的座位便坐了人。他回頭一看,是秦禹蒼。“來得正是時候。”他說。秦禹蒼回了一句:“還好趕上了。”他們又都沉默起來,回頭去看台上的夏澤笙。所有人都在看夏澤笙,他那麽閃耀,怎麽會被忽略。就算現在隻是在水貝滾打,然而看著他,就會相信他總有一日會達成自己的目標,站到真正屬於自己的舞台上。過了一會兒,沈英珍忽然開口:“我有時候很羨慕你,你完全不知道自己擁有過什麽。”秦禹蒼沉默。“我有時候想不明白,你的條件得天獨厚,為什麽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沈英珍道,“我甚至以為,這次我來,也許能夠找到一些機會。”秦禹蒼還是沉默。“阿笙很好……”沈英珍又說,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但是我得不到了,對吧。”秦禹蒼終於開口了:“夏澤笙不是能夠被人‘得到’的獎品。”“你說得對。看來你已經有所反省了。”沈英珍站了起來,離開展廳的時候,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夏澤笙,然後他對秦禹蒼說,“希望你未來真的學會珍惜。”活動結束的時候,夏澤笙沒有再看到沈英珍,等到收拾完現場,展廳關門後,他下樓,倒是在樓下看到了大概有小一個月沒有見到的秦禹蒼。這次秦禹蒼很直接,上前對他說:“我想請你吃飯。”“我……”夏澤笙還沒有開口就被秦禹蒼打斷:“阿笙,我帶來離婚協議過來。”他把捏在手裏的文件袋遞到夏澤笙麵前。“我可以用‘在這份離婚協議上簽字這個條件’邀請你跟我共進晚餐嗎?”他問。第89章 溫柔的束縛“你與我共進晚餐,我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秦禹蒼說。夏澤笙沉默了片刻:“這兩件事不對等。”“我知道。”秦禹蒼有些苦澀,“我知道是這樣,但是要你坐下來和我再談談,我似乎沒有什麽其他拿得出手的了。”這是一筆虧本的買賣,但是秦禹蒼沒有辦法不做。“好,我答應你。”夏澤笙說。秦禹蒼知道他會答應,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夏澤笙同意後,他就開車帶夏澤笙穿過深圳市區,抵達位於珠江入海口的一家頂樓的私房菜餐廳。門口寫著【迷蹤】兩個字。很有格調,也很隱蔽。在樓下入庫時,便已有店長親自接待,上樓後,整個餐廳被切割成很多小包廂,從獨立的通道可以直接進入,絕對私密。天色已經暗了。遠處的海灣隱約可見珠三角跨海大橋,再近一些是無數燈火通明的摩天大樓,鑲嵌著星星的蔚藍色天空和深藍色海水染在了一起。一時間天海一色,沒了明顯的天際線。景色絕美,一時間讓人忘了呼吸。秦禹蒼是那種很樸素低調的廣東土著,除非應酬,很少來這樣的場所。可是他看到夏澤笙因為遠景而陶醉的眼神的時候,略微有些遺憾地說:“我之前應該多帶你出來換換環境。”夏澤深回過神來,笑了笑:“以後我賺錢了可以自己來。”一句話就把秦禹蒼的傷感堵死了。他好半天沒吱聲,直到侍者開始上菜,才勉強打起精神,介紹說:“這家的總店在北京,紅酒也是他們自己在張家口的莊園釀造的,供貨和牛的牧場也是他們獨占。食材一向穩定,你嚐嚐看。”夏澤笙聽他的話,品嚐了和牛,又呷了一小口紅酒。“怎麽樣?”秦禹蒼問他。“很好吃。”夏澤笙說。吃飯這件事,本身就很神奇。再是抵達冰點的關係,隻要還願意坐下來吃一頓飯,聊兩句天,就有得挽回。如今得到了肯定,秦禹蒼開心起來,後麵上的菜都被他殷勤地介紹給夏澤笙,每一道夏澤笙都會認真品嚐,然後告訴他好不好吃。紅酒微醺,餐食精致,環境優雅。他們聊得很融洽。夏澤笙聊起了他在水貝打工這半年的經曆,說起自己差點被人騙了首飾,說自己上學的環境,說起店長阿豪。他講這些,是毫無顧忌的,神采飛揚的。讓人移不開眼。秦禹蒼就那麽安靜地看著他,欣賞著已獨自悄然綻放的茉莉花。“所以……”秦禹蒼問,“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水貝這邊的店鋪挺多的。我也打算注冊個體戶然後開一個店。”夏澤笙說,他把盤子移開,在桌上筆畫。“在水貝開店其實不算難,一個櫃台分成四個角落,一個拐角就是一家店,這種小店鋪算下來整個水貝有幾萬家。我想著如果有機會的話,租這麽四分之一個櫃台,就可以開始賣自己的產品了。”夏澤笙道,“貨源我是熟悉的,九霄加工廠那邊的對接人,都是認識的人。胡磊這樣的大批發商能拿到的價格,我也能拿到,前幾天我找那邊的人接觸過了。”“我以為你會自己默默攢錢。”“沈英珍今天點醒我了。人不能拘泥於形式,有人脈為什麽不好好用呢?”夏澤笙笑著說。秦禹蒼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他可真是看得很明白啊。”他語調有點酸,夏澤笙沉浸在自己的規劃裏沒有主意,繼續說著:“然後出了大貨,我還想做一點設計產品,如果有大訂單,也可以放到九霄去生產。就是前期用來開發打扮的材料費不低的,畢竟都是黃金珠寶類……錢可能是個問題。不過我已經跟胡老板商量過了,我會給他做一段時間的設計,啟動資金他會支援我一些。”秦禹蒼認真聆聽,問:“看來生意方麵你有了規劃,那學習這方麵呢?”“在職業學院讀設計,感覺還是有些不夠深入。”談到這個夏澤笙有點不好意思,“攢學分的話,大概兩年多能畢業。我已經在自學英文,準備這段時間考完雅思,然後去國外繼續讀書。”“有心儀的大學嗎?”夏澤笙搖了搖頭,多少有些羞澀:“我還沒想過……想要把前麵的事情做好就不容易了,剩下的事情,隻能是想想。”“是啊。”“我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要做。”夏澤笙對他說。“是什麽?”“你之前跟我說,要就夏泰和操控和虐待義子的事情做文章。”“你不在我沒動手。”秦禹蒼說,“他畢竟是你的幹爹……一些材料都找得差不多了。隻是缺關鍵性證據。”夏澤笙沉吟:“其實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能夠幫忙對付夏泰和。”“你是說夏晗?”“我有谘詢過何甄,他建議我在恰當的時機,對夏泰和提起訴訟。”“好事。你能勇敢站出來,這個勇氣就已經很值得肯定了。需要我幫你安排和夏晗的見麵嗎?”夏澤笙說:“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已經拜托何甄代為安排。”秦禹蒼苦笑:“你看,我能為你做的事情真的少之又少。”時間已經不早了。秦禹蒼喝完了杯子裏的紅酒。然後他拿出文件袋,從裏麵拿出了離婚協議,還有一張銀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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