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越是強大的魔導師,據說脾氣和性格也越糟糕,所以溫特公爵並不在意。而蘭尼則興奮無比,他一直等待了許久魔導師克勞德的回應,直到今天對方登門造訪。一定是自己的真誠與努力打動了對方,蘭尼不乏驕矜地想。看來自己即將就要成為一個魔導師的弟子了!蘭尼平日裏有些慘白的臉色現在因為興奮而發著紅暈,原本整齊的紅褐色的發絲也顯得有些淩亂,他一邊努力回想著自己平時看過的那些關於煉金術的書籍,一邊借此想拉近和對方的關係。盡管蘭尼想說的更加完美一點,但他說到專業的詞語時還是有些磕磕絆絆,畢竟他並沒有真的進行過煉金實驗,那可太難了!而蘭尼也並沒有注意到克勞德的反應一直不大熱情,眉眼間還有些不耐,忽然,克勞德的表情出現了巨大的變化。他好像看到了十分震驚的事情一樣,銳利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了一下,然後定格在了某處,緊接著緩緩地皺起了眉頭。還是溫特公爵首先有所察覺,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克勞德神情的怪異變化,同時他看向了遠處,其實剛才溫特公爵就感知道了熟悉的氣息,作為大劍師,他對於氣息的感應比常人更加敏銳。但溫特公爵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迎麵走來的人是西爾羅。在溫特公爵的眼中,西爾羅這一年的變化無疑是巨大的,他從原本的怯弱不堪,幾乎毫無存在感,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不僅成為了魔法師,性格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溫特公爵滿意的不是這個,而是西爾羅還算和以前一樣知禮,而且很省心,從來不會要求超出自己身份以外的東西。這也是溫特公爵願意給西爾羅一些道林家族能夠提供的簡單幫助,畢竟任何一個人都是有價值的,隻是多與少的問題。當發現西爾羅會遇上他們的時候,溫特公爵隻是淡淡地掠過這個念頭,他從來沒有想過沒有叫上西爾羅,會不會因此有些傷心,這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想的是,西爾羅不會惹任何的麻煩,所以他並不在意。然而溫特公爵沒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會出了這麽大的差錯。看看,這是什麽!溫特公爵立刻注意到了那隻小魔獸的身上穿的衣服,還有頭上的那個帽子,一個有貴族教養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等荒唐至極的事情!即使溫特公爵對於琅滅的印象一直不錯,但也絕不會接受一隻魔獸穿著人類的衣服,何況還是在魔導師的麵前,以至於他忽視了那頂帽子的異樣。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當西爾羅注意到一行人的時候,目光也微微一暗。他當然認得出來,和溫特公爵並肩走在一起的灰袍魔法師是誰。這不是他的第一個老師嗎?克勞德。在夢裏,在跟隨對方學習的這兩年如同身處暗無天日的監牢,對方肆無忌憚的打罵與言語上的羞辱仿佛記憶猶新,沒有人比西爾羅更加清楚,這位克勞德是什麽樣的人。他根本不配作為老師。西爾羅露出了一個含著微諷意味的笑容,下一刻便重新碾平了嘴角。他不閃不避,狀似恭敬地停住了腳步站在道路的一側,同時低聲對著琅滅說道:“到我身邊來。”琅滅也注意到了迎麵而來的那群人,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灰袍子的人,就在琅滅費力回想的時候,他聽到了西爾羅的話語,不由得輕輕晃動了一下尾巴。此時,克勞德和溫特公爵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其他人不得不也更上了這個節奏,蘭尼的話語再次卡了殼,他忽然生起一種古怪又不詳的感覺。而下一刻,蘭尼也看到了麵前的人。溫特公爵搶先一步走到西爾羅的跟前,疾言厲色地壓低聲音說道:“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麽,給魔獸穿上......”然而還沒等溫特公爵說完責問的話語,克勞德出聲:“這隻魔獸是你的嗎?他頭上的帽子是哪位煉金魔法師的作品?”克勞德心頭很是不平靜,他這一次來到道林家族是有原因的。克勞德其實並非一直是獨立的魔法師,五年前,他還屬於魔法協會,但很快克勞德就受不了裏麵那些煩人的規矩和約束,最重要的是,他和魔法協會的會長梅林非常不對盤。克勞德一直認為他所鑽研的煉金術是世界上最為偉大的魔法學術,也應該得到魔法協會最尊崇的地位。然而梅林卻讓自己和那些鑽研魔藥學,甚至喜歡研究魔獸這類的奇葩平起平坐。梅林主張的一切學問平等在克勞德看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的煉金術明明是最有價值的,也可以為魔法協會賺到最多的錢,為什麽卻要一切平等?所以克勞德毫不猶豫地脫離了魔法協會,變成了一個獨立的魔導師。可是克勞德漸漸的發現,離開了魔法協會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不錯。雖然他的煉金法術確實可以賺取更多的錢,可是對於克勞德來說,比起做一些他擅長的煉金術法,當然不如研究更深奧的煉金術法來的有意義。而魔法協會所在的水晶塔不僅有充裕的魔力元素,還有完備的房間設施,這些都不是其他地方可以輕易找到的。最重要的是,一些完全聽話的魔法學徒。雖然這個世界上擁有魔法天賦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是沒有,尤其是願意成為一個魔導師的魔法學徒。可是克勞德要求的魔法學徒並不是那麽簡單,他需要一個非常聰穎的,有絕佳魔法天賦的,能夠說一遍就能記住他所有的話語,不會有怨言的,最重要的是能夠完全接受自己“嚴格”方式的學徒。當然克勞德的嚴格不是那麽簡單。在此之前,克勞德也因此,受到過梅林的批評,他認為克勞德不應該對於擁有魔法天賦的孩子那麽嚴苛。可克勞德並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如果連這點磨煉都承受不住,還想從他這裏學習到什麽東西嗎?然而克勞德之後尋找幾個魔法學徒都堅持不了多久相繼離開,並且還傳播了一些不利於克勞德形象的話語,盡管克勞德用了一些辦法消除了影響,不過這讓克勞德變得十分謹慎起來。也是他遲遲沒有同意收下蘭尼的原因,他可不敢保證自己對於貴族的耐心會好多少。但就在不久之前,克勞德聽說哈德裏行省中心城的魔法協會出現了一個煉金術的天才,而且這個天才還是道林家族的人,所以克勞德抱著試一試的希望來到了這裏。然而還沒等他發現這個人,他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一隻魔獸頭上戴的那個魔法加持的帽子,是經過比較成熟的煉金手段做成的五階上等裝備!其中所用的材料,克勞德一眼就看了出來,那是一種非常難處理的水係魔獸珍珠魚皮,這種魚皮要經過多次的處理,才能達到這麽好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克勞德作為煉金大師,他當然清楚,一些細枝末節處竟然做到了十分完美的地步。這可是他領悟了二十年才能達到的程度啊!在此之前,克勞德可沒有聽說過哪個煉金魔法師擁有這樣的實力!莫非是他之前認識的那幾個人進步了?是誰,到底是誰!就在克勞德腦海瘋狂轉動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上麵的印記,那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魔法印記,還有一個簽名......他在心裏嫉恨地念著這個名字:西爾羅,同時忍不住詢問出了那個問題。然而當這個問題一出,在場的人都是大吃一驚。溫特公爵此時僵直地站在原地,剛才魔導師打斷了他的話語,他當然不能對魔導師生氣,可是魔導師說什麽,煉金魔法師的作品?這上麵的簽名,溫特公爵當然認得,這不是西爾羅的名字嗎?難道西爾羅所做的那些煉金品,真的這麽有價值?竟然令魔導師出現如此異常的態度?溫特公爵的目光不由得變得充滿審視的意味。而蘭尼滿臉不可思議,西爾羅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引起了魔導師的注意!一開始蘭尼就知道西爾羅成為了初級魔法師,他確實有些戒備,他擔心西爾羅超過自己。但很快蘭尼發現這樣的擔心毫無必要,因為西爾羅很少鑽研三級甚至以上的魔法,他也沒有看到西爾羅施展過,反而整日研究什麽煉金術,魔藥學。那東西怎麽可能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裏就能學會的?即使蘭尼後來知道西爾羅引起了一些關注,不過他也沒有怎麽擔心,因為他現在已經學會了一些三級魔法,要不了多久,也許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能夠成為中級魔法師了!而現在,巴迪如今越來越不得父親的喜愛,蘭尼更加自信了,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擠掉巴迪,成為道林家族的下一任繼承者。當然,如果能夠被克勞德收為弟子,這無異於錦上添花。但蘭尼萬萬沒有想到,西爾羅竟然成為了他的絆腳石,當看到克勞德問起對方身邊的魔獸頭上戴的帽子,蘭尼根本沒有想過是克勞德對此十分看重,隻以為克勞德是在譏諷,畢竟克勞德的語氣可不算好。而且西爾羅怎麽可能做出什麽優秀的作品呢?蘭尼不禁用一種帶著些可笑意味的語氣說道:“尊敬的魔導師閣下,這上麵的簽名是西爾羅,也就是您麵前站著的這個人。”克勞德立刻抬起了頭,他的眼神越發銳利起來,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神色打量著麵前的這個少年。事實上他從剛才就注意到了這個少年。他臉上有著奇怪的胎記,不過他似乎絲毫不以為意,他身上穿著的整潔而精致的貴族服飾,再加上一眼就能夠看出來的高貴氣質,足以表明他是一個貴族,很有可能是溫特公爵的兒子。雖然他沒有出現在這行人之中,但克勞德隨便一想,就猜到了原因,一定是溫特公爵覺得他的胎記有礙觀瞻吧。然而克勞德一點都不在意這個,他隻覺得十分滑稽,麵前這個少年,看上去還沒有成年的少年,竟然是五階魔法裝備的製作者!這可能嗎?克勞德難以置信,但當他打量著這個少年,隻見他幽藍色的眼珠不卑不亢,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那目光之中好像還閃動著一些奇特的神情,譏諷或者是蔑視,這是克勞德從未從他人眼中得到的反應!他這麽一刻,差點勃然大怒,臉上變幻出一個陰森冷厲的神情,但還沒等他開口,他這時發現了周圍人的注意,勉強才平靜下來。這裏不是他的煉金室!所以克勞德很快壓製住了自己的心情,用一種盡量平靜的口吻問道:“西爾羅,是你做的嗎?”盡管他盡力掩飾,依舊難以遮掩語氣中的古怪。西爾羅臉上露出了一個平淡的微笑,這抹笑容就像被刻上的去一樣,足夠敷衍,不過他貴族式的良好禮儀,隻會讓人覺得他態度稍稍冷淡了一些。當然除了當事人。而蘭尼此時已經壓不住心中的惱怒,這個西爾羅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連魔導師都不認識,還做出這樣的態度!但同時蘭尼心中也有一種隱秘的竊喜,自己和西爾羅果真是完美的對比!於是蘭尼主動接過話茬道:“西爾羅沒有人教過你要對尊貴的魔導師閣下表示尊敬嗎?閣下詢問你問題,你應該主動回答才是!”說完之後,蘭尼又畢恭畢敬地朝著克勞德道:“請您原諒他的罪過,不過,這確實是西爾羅的‘傑作’,他總是很出格。”同時蘭尼譏諷地看了一眼那隻魔獸。這一年裏,西爾羅的那隻魔獸早已讓蘭尼十分厭煩,對方總出現在城堡的各個角落,而且無論出現在哪裏,都能引起無數人的關注,不過就是一隻比較親人的魔獸而已,蘭尼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同。最多長得有些帥氣。然當蘭尼對上那隻魔獸的視線後,隻見對方金黃色的豎瞳頭一次如此冰冷,他似乎穿著一身衣服,就像人類一樣正襟危坐一般,有一種難以想象的氣勢,並且毫不退讓地守護在西爾羅的身邊。這時蘭尼才恍惚想起,這隻魔獸不久之前還殺死了一隻四階七彩麋鹿......而過了一會兒,克勞德再度開口,他這一次聲音有些沙啞,就像是窸窸窣窣的毒蛇遊經草叢發出的聲音一般:“西爾羅......公爵,這是您的兒子嗎?”他從蘭尼毫不客氣,同時也很熟稔的語氣中推斷。溫特公爵其實已經察覺到了克勞德非同一般的重視,他這一次略微點了點頭。看著父親竟然毫不猶豫地承認這一點,蘭尼的微笑僵硬住了,他忍不住開口,充滿惡意地解釋道:“準確的說,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