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殘暴,殺人如麻。”不過怕歸怕,王爺+反派這種組合真實出現在眼前,他一個現代人怎麽忍得住不好奇?他正躲在人高馬大的侍衛身後踮腳偷瞄得起勁,誰知這人卻好巧不巧往旁邊一讓頓時將他整個人暴露出來。尷尬的空氣中,路時的視線猝不及防和對麵撞了個正著。他一愣,提起來的腳後跟都忘了放下去,維持著這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僵在原地。男人身穿一件一看就很昂貴的鴉青色錦袍,半倚在窗邊的小桌前,正把玩著一隻白玉酒盞。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古井無波,冷冷地望向他,仿佛在看某種沒有生命的死物。但路時暫時忘記了害怕。事實上,如果不是男人身上的氣息太冷太有壓迫感,他會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世,誤入了某個電視劇拍攝現場。……這人長了一張男主角的臉啊!哦不,應該比他見過的所有明星還要好看!這真是反派能擁有的顏值嗎?因為臉太帥,甚至讓人有點害怕不起來……“幹什麽呢!見到七王爺還不下跪?”韓揚見這小夥計不但不行禮,還敢直愣愣地盯著自家主子瞧,實在不知禮數,驟然出聲嗬斥。路時一個哆嗦回過神來。不是演戲,是活生生的反派。雖然不如旁邊背刀的這個殺氣外露,但也肯定不是什麽大善人。可是他跪不下去啊。接受社會主義教育的新時代青年,連父母都沒跪過,怎麽能接受跪這種封建主義流毒?路時隻當沒聽見,裝作莽撞失措的樣子,站在原地衝人作了個大大的揖:“小、小的見過王爺大人!”韓揚:“……”他不耐煩地想要上前直接把這小子摁在地上,卻被主子一個眼神製止了。七王爺欒宸神色不明,開口對路時道:“過來。”路時緊張得快把衣角揪破了。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到男人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酒盞在他手中玲瓏得像小朋友的玩具,看上去輕輕一捏就能粉碎。如同自己脆弱的喉嚨。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表情惶惶,一步一顫地挪過去。等路時在桌旁站定,欒宸曲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這是你做的?”“怎麽可……”路時剛想下意識否定,眼睛倏然瞪得溜圓。在一桌誘人精致的美味佳肴中間,一個與眾不同的顯眼包異軍突起:一碗色澤詭異的爛泥狀物體,其間點綴著數十粒若隱若現的“紅豆”。我靠!哪個缺了大德的東西把他吃了一口的麵條偷渡到王爺餐桌上來了???怪不得這帥哥嘴巴那麽紅,他還以為好看的人天生唇紅齒白,敢情是被小米辣辣的……“看來是你的手藝,”欒宸淡聲道。路時的胡思亂想戛然而止,才意識到現在的局麵有多危險。這可是文中殺人無數的反派,看榮掌櫃和趙豐的反應,應該還是個對食物挑三揀四難以伺候的暴君。這種人吃了他這碗又鹹又辣的麵,還不得把他腦袋擰下來?!然而路時還來不及思考對策,就聽對方輕輕吐出一個字:“吃。”路時:“……啊?”他茫然抬頭,旁邊的黑衣煞神當真遞過來一雙筷子,把裝麵條的碗砸到他麵前,一臉凶相地示意他趕緊動手。那表情,像極了後宮裏奉皇上之命去給嬪妃送鶴頂紅的公公。仿佛隻要他遲疑一秒,對方就會立即上前把碗強行塞他嘴裏。路時呆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這是顧客用餐以後覺得太難吃,所以要強迫廚師親自嚐嚐?想用這種方式表示“你自己說說這玩意兒能吃嗎”?路時頓時被氣了個仰倒,士可殺不可辱!就算他做的東西不算好吃,也不至於要到專門把他抓過來這樣羞辱的地步吧!而且這本來又不是做給他吃的!再說了,辣椒可是金貴貨,你們這破爛世界有嗎?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路時兀自憤懣,沒注意到兩人臉上奇怪的表情。他懶得浪費口舌,氣呼呼地抓過筷子,端起碗稀裏呼嚕一陣暴風式吸入,故意把裏麵每顆小米辣都咬得咯吱咯吱作響。不一會兒,麵碗就見了底。路時鼓著腮幫子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擦了擦嘴巴,挑釁似地看向欒宸:“王爺,我吃好了。”瞧見沒?這不是能吃?欒宸揚起一邊的眉毛,眼神沉沉地盯著路時。和剛才完全不同。剛剛分明還像隻怯生生的小鹿,仿佛隨時準備從獵人手下逃走,現在卻一副被激怒了的樣子,那雙眼睛亮得不像話。路時出完一口惡氣,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太膽大妄為了。他頂著欒宸可怕的目光下緩緩向後縮了兩步,摸著喉嚨,一張臉不受控製地皺了起來。“怎麽了?不舒服?”欒宸問得一臉平靜,路時卻莫名感覺這句話一出,好像伴隨著什麽兵器出鞘的聲音,殺氣四溢。他低著頭誠惶誠恐道:“不、不是王爺,有億點鹹,我能喝口水嗎?”鹽真的放太多了,得嗓子發緊。欒宸:“……”韓揚:“……”路時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回答,沒忍住抬頭看過去。對方那張一直冷沉沉的俊臉上貌似出現了一種名為“無語”的情緒,但在碰到他眼神的一瞬間又飛快消散。路時:“?”什麽意思?因為嫌我做菜太鹹了所以要罰我渴死?果然是個暴君!屋裏的安靜又持續了一小會兒,就在路時已經快忍不住想越矩去拿桌上的湯匙時,“暴君”終於開了尊口:“給他水。”路時接過黑衣侍衛扔過來的茶壺,也顧不得平時注重的形象,對著壺嘴猛灌了好幾大口,才勉強解了渴。“王爺,請問您還有什麽吩咐嗎?”路時把壺放回桌上,小心翼翼地問。麵也吃了,辱也受了,能不能放他回去了?欒宸沉默片刻,像是對他完全失去了興趣,揚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主子……”韓揚欲言又止。“行了。”韓揚立刻閉上嘴,拉開門把一臉疑惑的路時請了出去。-一出雅廂,路時就被榮掌櫃帶走了。經過至少十分鍾充滿咆哮和尖銳爆鳴的反複拷問,十方酒樓的當家人才恢複了一些平日的體麵。“所以七王爺隻是命令你把那碗麵吃光,真沒再說別的了?”他第無數次確認,“沒說要把酒樓拆了,也沒說要哪個大師傅的腦袋?”“真的沒有,”路時不懂榮掌櫃為何這麽浮誇,那人看起來是凶,但還遠不到心理變態的地步吧?“算你走運!撞上了七王爺心情好的日子,才沒給我惹出更大的麻煩。”榮掌櫃鬆了一口氣,麵帶慍色地訓斥路時。還好王爺隻是嫌菜難吃,假如這小子偷偷在菜裏動了什麽手腳,那他們整個酒樓連同背後的東家都別想活了。他越想越心驚,叫來夥計要馬上把路時攆出去。“等等掌櫃的!”路時不肯動,“我可以走,但有件事我得說清楚。麵條不是我送給王爺的,那是我給自己煮的晚飯,我還吃過一口。是有人趁我不在,偷了我的麵。”榮掌櫃冷笑:“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狡辯?除了你,誰還會給客人上這種東西?我看你就是太想出人頭地……”路時打斷他:“我或許做飯不行,但腦子沒毛病。我知道這麵難吃,為什麽還要拿去討好王爺?我嫌自己命太長嗎?”榮掌櫃遲疑了,好像有點道理。路時心平氣和接著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管是誰偷了我的東西。但我要是你,一定會好好把這事查到底。”“如果這人可以把客人沒點的菜神不知鬼不覺送上桌,誰知道下次又會給客人送什麽?十方酒樓可不是什麽尋常小店,常有貴客往來,萬一出了什麽差池……掌櫃的,說不定到時候酒樓還真就得拆了。”榮掌櫃後背一涼:“……”不得不說,路時這番話恰好戳中了榮掌櫃的心病。查,必須要查。不管路時說的是不是開脫之辭,他都要親自確認。他看了路時一眼,心想這小子廚藝一落千丈,難不成是轉移到腦子上了?可惜了,要不是他今天得罪了七王爺,倒還能勉強留下來做個賬房先生。“姑且再信你一次。”榮掌櫃哼了一聲,“等今晚忙過這陣,你就隨我一道去捉拿你說的那個‘賊’。但是,無論是不是真有這個人,我都不能留你了。把這個月幹完,你就收包袱走人吧。”七王爺已經知道他們後廚有這麽一個廢物,再留下來一定會敗壞酒樓名聲!“……哦,”路時亮了一半的眼睛倏地黯淡下去。算了,如果被開除是他的命運,好歹也要找出害他的龜孫子。“掌櫃的,王爺怎麽知道這碗麵是我做的?”路時最後問,“是誰告訴他的?”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