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欒宸倒是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就道事情辦完了。隻是路時不懂,他既然辦事時都要一個人去,為什麽又非得叫上自己專門跑這一趟呢?當然他也跑得很開心就是了。晚上回府後,錢管家送來一條五彩絲,說這是府裏給大家發的,每個人都有。那條五彩絲顏色遠不如他買的那麽絢麗,樣式也很簡單,甚至有些粗糙,但既然是個趨吉避凶的傳統吉祥物,他還是認認真真扣到了手上。王爺對他是沒得說,就是府裏有時候好像挺摳的。大過節的就發根手鏈兒,還不如發點粽子呢。-過了端陽,欒宸又恢複了經常不著家的狀態。路時每天除了在灶台麵前練練火候,就是陪著圓圓到處玩。這天早上起來圓圓有點著涼咳嗽,郎中來看過後讓他臥床休息。路時安頓孩子睡下後,想起慈幼院一事還一直沒有回音,便決定去當時報案的衙門問問進展。上次來時接待他的典史沒在,一名陌生的捕頭聽完他的訴求,掃了他一眼,“你就是路時?”“是,我前兩天過來,典史大人還對此事做了記錄,要不您找找看?”路時客客氣氣道。那捕頭說:“不必,我知道這案子,是有些眉目了。來人”“把他給我抓起來!”路時看著那人指向自己的手,還來不及愕然,站在身後數名衙役驀地一窩蜂撲上來,將他摁倒在地。他的膝蓋在地上撞得生疼,兩條手臂被強行扭到身後,臉頰壓在地板上,一動也不能動。有人迅速拿來木枷,強按著他的頭套進去,哢噠一聲上了鎖。比起上次在行宮,這些人顯然粗魯得多,沒有分毫顧忌。戴上木枷後,他們才放開路時。一人提著他的後脖頸把他拎起來,讓他跪好。路時喘了幾口粗氣,火冒三丈地問那下令的捕頭:“你幹什麽?我是報案人,不是嫌犯!你憑什麽抓我?!”捕頭沒理他,走到門口朝外頭行了個禮,說:“大人,您料得不錯,他果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來人進了門,越過捕頭走過來,一雙黑色的靴子在路時麵前停下,靴子上蓋著深緋色的官服裙擺。路時被那木頭板子卡得脖子疼,費勁地昂起頭去看。眼前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他,嘴角微揚,眼神中充滿輕蔑和惡意。那張臉上鷹鼻鷂眼,即便笑起來也是一副令人不適的凶相。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路時也懶得多想,坐直身體張口問道:“這位大人,報案也犯了大衍的律法嗎?我不過是報了個案,你們就這樣把我抓起來?”男人的靴子在地上碾了碾,“好大的膽子。一個罪民,也敢跟本官你啊我的。”“什麽罪民?我犯什麽罪了?”路時問。男人冷笑一聲,說:“你前兩日去城南的慈幼院給孤兒們送飯,他們吃過你的東西之後集體中毒,至今仍未痊愈,你還說你沒犯罪?”“性質如此惡劣的投毒,便是判你個五馬分屍都綽綽有餘。”路時驚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胡說什麽,怎麽可能?!那些粽子我們自己也吃了,根本沒有任何問題!”“你又不傻,當然不會給自己吃的粽子裏下毒,”男人老神在在坐下。“但慈幼院的孩子們中毒是板上釘釘的事。”路時從沒受過這種冤枉,氣得渾身發抖:“他們中毒就一定是因為吃了我的粽子??好,就算你懷疑我,至少也要查過之後再定罪吧?你說我下毒,證據呢?!”男人說:“哪個嫌犯會承認自己犯罪?休要狡辯!趙捕頭,先把他押進牢房,擇日送去刑監司。”“是。”刑監司?路時塵封的記憶陡然被這三個字喚醒。他想起來了!這人幾個月前非要冤枉他是小倌兒的刑監司長官邱與仁!邱與仁看他神情,知道他想起來了,嘴角噙著凶狠的笑踱步過來。他微微前傾,用極輕的聲音對路時說了一句:“這一回,你家王爺還能救你嗎?”-“進去!”路時被人猛地推進牢門,踉蹌了兩步,撞在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上。木枷讓他無法伸出手維持平衡,受到撞擊後狠狠勒進他的脖子,讓他劇烈地嗆咳起來。牢門在身後上了鎖,火把的光亮隨著衙役的離開遠去,隻餘一縷從天窗落進來的天光。路時跌坐在臭烘烘濕漉漉的地上,半天才緩過勁來。他的手動不了,隻能用力眨了眨眼睛,讓剛才嗆出來的眼淚趕緊滑下去,別遮擋了視線。朦朦朧朧中,路時借著那昏暗無比的光線,看見自己麵前浮現出幾張麵目猙獰、蓬頭垢麵的臉。十幾隻眼珠子猶如惡狼,幽幽地盯著他。地牢門口。趙捕頭看見這一幕後,這才鎖上大門,去向邱與仁回報:“大人,已經按您的吩咐,把他關進了押死囚的地方。不過那群人下手一向很重,那小子不會撐不過去吧?”邱與仁睇他:“若是真打死了,正好算他畏罪自殺。”“你怕什麽?左右是丞相要他的命。”第46章 與此同時,王府。錢管家對哭得驚天動地的圓圓頭疼萬分,他一邊拿玩具哄著這小不點兒,一邊問身邊的小廝:“還沒找到路時嗎?”路時走前跟他說自己出門辦事,很快就回來,可眼下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還不見人影。更糟的是,這孩子發現路時不在後,就這麽持之以恒地哭了快兩個時辰。王府的院牆都快被他哭塌了!見小廝仍舊搖頭,錢管家一咬牙:“你去看看王爺什麽時候回來,若見得王爺,就說家中有事……”“錢叔,發生何事了?”一雙長腿在震耳欲聾的哭聲中邁進前廳來。錢管家如獲救星,叫苦不迭地拖著圓圓跑過去:“王爺,您可回來了!這小祖宗生死要找他路時哥哥,老奴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欒宸垂眼看向管家懷裏的小孩,眼睛腫得像兩粒桃核,聲音也嘶啞了,顯然哭的時間相當長了。“路時去哪兒了?”欒宸皺眉。以他對少年的了解,對方不會把孩子丟給別人不管。錢管家說:“他沒說,上午就出門了,當時說耽誤不了多久,故而老奴還叫人替他準備了午飯。”欒宸眉頭皺得更深。現在日頭西斜,已經是傍晚了。“圓圓。”欒宸蹲下。見麵前的大哥哥看起來很凶,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還掃來掃去,圓圓嚇得打了個哭嗝兒,一時忘了嚎哭,揪住錢管家的衣角往後縮。欒宸長臂一伸,毫不費力地把他拎回自己麵前。圓圓癟著嘴剛要開嗓,就聽大哥哥問:“圓圓,你知道路時哥哥去哪兒了嗎?”圓圓眼淚汪汪地搖頭。欒宸又問:“路時哥哥說去辦事,你知道是什麽事嗎?”出乎意料的是,這回圓圓居然點了點頭。“抓壞人,”他奶聲奶氣吐出兩個字。他記得哥哥臨走前曾經對他說過,要去替他把壞人抓起來,不過他解釋不了更複雜的內容,甚至沒有意識到哥哥口中的壞人是誰。錢管家茫然:“抓壞人?什麽意思?哪有壞人?”欒宸把圓圓抱到腿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問:“哥哥為什麽帶你回來?”圓圓歪著腦袋想了很久,遲疑地說:“肚肚餓。”哥哥帶他回來吃飽飽。餓?慈幼院怎會吃不飽?路時是因為這個帶他回來的?那為什麽沒有對自己提過?聯係上下文,欒宸的眸光危險地沉了沉。“帶你回來那天,哥哥還有沒有去過別的地方?”圓圓又點點頭。可他說不清也不記得那是哪裏了,隻知道門口的兩人拿著棍子,穿著一樣的衣服。但欒宸卻已經有了眉目,霍地站起來,厲聲道:“韓揚!”“屬下在!”“派人去城南的慈幼院,把管事的都給我抓起來,一個不落。”欒宸的臉色冷得如同萬年寒冰。“你帶上兩百府兵,隨我去南郊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