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頭,肉塊僵在嘴邊。主子投來殺氣騰騰的目光。“他是知音,那我是什麽?”欒宸陰惻惻地問。第77章 後來路時花了好大力氣才安撫好欒宸。安撫的過程……不提也罷,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臉紅。路時實在想不明白,σw.zλ.怎麽堂堂七王爺,會是這樣厚臉皮的人?明明被拒絕了,還能像跟人處著對象一樣自然,自發,自食其力……幸好韓揚和韓鋒兩兄弟是一模一樣的木頭。他們把王爺的不高興歸咎於“路時都沒意識到王爺才是他的伯樂”,又把兩人在馬車上的喁喁私語定義為“上級和下屬之間的友好交流”。路時這才勉強保住名聲,沒在同事心目中留下個勾引上司惑亂職場的印象。當然,嚐過烤肉之後,韓揚和阿平才發現韓鋒並沒有說假話,路時的手藝與做饅頭時已大相徑庭,有了質的飛躍。因此路時又得了兩個係統認證的真心好評。所以那一餐充滿野趣的燒烤“盛宴”,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各種意義上的。但路時沒想到,這就是他們北行途中吃到的最後一頓大餐了。越往北走,沿途的景色就越是荒涼蕭索。大地處處被厚重的積雪覆蓋,官道上大部分地方都結了冰,若不是他們早有準備,往馬蹄鐵和車輪上裝了防滑的東西,隻怕早就滾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即便如此,往常能走完一裏路的時間,現在也頂多隻能艱難移動不到三分之一。路上幾乎沒有人,也沒有鳥獸的聲音和蹤跡。好像全世界所有的生機都被凍住了,唯有凜冽如刀的北風呼嘯而過,卷起漫天碎雪。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吃飯是為了充饑,生火是為了取暖,人體內的一切溫度和活力都要用來抵抗嚴寒,連普通的動作都變得費勁,所有能耗都要降到最低。好在從玉衡離開前,欒宸吩咐下去的采買工作做得很充分,每個人都換上了最保暖的冬衣,不至於凍壞。食物和藥物也都充裕,足以應付絕大部分惡劣的天氣。路時每天被裹得像顆飽滿的毛球,除了透氣和必需的日常活動,欒宸不許他在戶外多待。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在車廂裏貓冬,吃包袱裏的幹糧。然而這隻是自然殘酷的冰山一角。當馬車駛出山林,進入那些越來越靠近大衍邊界的城鎮時,眼前的景象就越發觸目驚心。這裏遭了雪災。被大雪壓垮的房屋不計其數,路上四處可見後流離失所衣不蔽體的災民。他們穿著單薄的冬衣在街上遊蕩,沒有炭火取暖,也沒有食物填飽肚子,像垂死的瘦弱幽靈一般,帶著哀泣朝每一個看上去衣著整齊的路人乞討。而幾乎快和這些人數量一樣多的,是路邊被埋在白雪之下的,僵冷的屍體。被凍成陰冷的鉛灰色,從肮髒的殘雪中露出少許,宛如枯死的樹枝。說是地獄也不為過。“過來。”車簾突然落下,隔絕了窗外的情形。一雙透著暖意的大手把路時從車窗邊帶開,從背後擁著他顫抖的身體,歎息似的語調在耳邊響起:“別看了。”這種時候,路時早已不記得要害羞。他縮在欒宸的懷裏,像是和窗外那些流民共感了一般,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他出生在一個富裕、和平的國度和年代,饑寒交迫缺衣少食雖說不上完全滅跡,但已是非常非常罕見的情況,遙遠到絕大多數人都隻能從虛擬作品中,窺見一二。與如今路時親眼所見的死亡,擁有截然不同的衝擊力。悲傷、恐懼、無力……負麵情緒仿佛滅頂的海嘯將他吞沒。欒宸緊緊將少年抱在胸前,手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背脊,無聲安撫著他崩潰的情緒。“……好心人!可憐可憐我們,給點吃的吧!”“炭火……分點炭火給我!”“給兩件厚衣裳吧這位爺!孩子快要凍死了!”“老爺!老爺求你了……”窗外響起災民們乞討的聲音,馬車的行進速度驟然減慢。欒宸本想捂住路時耳朵,奈何慢了一步。少年慢慢坐直身體,麵色蒼白地望著車壁,手中揪著他的衣襟,用力到連骨節都發白。欒宸心疼地掰開他的手指,握進自己的手心裏。“車裏還有一些多餘的食物和衣物,你想分給他們嗎?”他低聲問路時。路時愣怔了半晌,緩慢而艱難地搖了搖頭,啞著嗓子說:“不……了,不夠的。”先前去給乞丐送飯的事已經讓他吃足了教訓。外麵的災民那麽多,他們車上的這一點物資,與其說是雪中送炭,還不如說火上澆油。一旦給出去,在無法均分的情況下,一定會激起災民們劇烈的爭吵和廝打,或許反倒會叫他們更快地送了性命。路時心裏想得很清楚。盡管想得很清楚,但當那些哀求聲傳進耳朵時,他依然身不由己地陷入良心的折磨。他這算是合情合理地,見死不救嗎?“噓,沒事的。”欒宸終於捂住他的耳朵,把他的腦袋摁進自己的頸窩裏,整個人圈在自己身前。“這不是你的錯,你做得很對。”欒宸說,“現下我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添亂。”路時沉默許久,悶悶地應了一聲:“嗯,這不是我的錯。”“是官府的錯。”“這裏當官的是都死絕了嗎?也不想想辦法?”“皇帝呢?皇帝知道嗎?他為什麽也不管?”他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帶著少年人橫衝直撞的怒意。欒宸覺得懷中人可愛至極,摸摸他的臉頰,說:“因為皇帝不在乎,所以當官的,也就不在乎。”“若不是怕名聲不好聽,我那位皇兄,隻怕早想將這不毛之地拱手讓給北幽了。因為在他眼中,這裏既不能為他帶來多少稅收,還要耗費大量的兵力戍守。”欒宸英俊麵容帶著三分戾氣,眼眸中湧動著幽邃沉鬱的光。路時仰頭看他,“那他不配當皇帝。”一國之主,如果不能守護國之生民,便該被這個國家唾棄。這人活該被男主角謀權篡位。欒宸聽到少年這膽大妄為的言論怔了一瞬,繼而露出笑容。“嗯,英雄所見略同,”他漫不經心地說。“別擔心,小時。我向你保證,我來這裏,就是為了不再讓他們繼續過這樣的苦日子。”-穿過一路淒風苦雨,七王爺一行的馬車終於抵達戍海城的城門處。趁著韓揚去向守衛交文牒的當口,欒宸對路時囑咐道:“進了戍海,你仍舊還是扮作我的貼身小廝。我在哪裏,你就跟到哪裏。切記,不可再像在玉衡時一樣自己亂跑。”車上有提前準備好的小廝穿的冬襖,暖和歸暖和,就是過於樸實了點。路時脫下自己身上那些名貴的外袍和狐裘,嘟囔道:“這還需要扮?我本來不就是王爺的小廝麽?當弟弟才是演的呢……”欒宸:“……因為隻有這樣,你才能名正言順地和我睡同一間屋。”路時手一抖,差點拽掉一顆扣子。“你……你之前不都讓我自己住了嗎?”他瞪欒宸,“現在又說這種話……”“玉衡的守軍與知府都是我的人,就連客棧也是,大都是安全的,”欒宸解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路時,“而且,我以為你不想跟我同住,所以才主動提出來的。難不成,小時其實在為這個生氣?”“……”路時惱羞成怒地把衣服摔到欒宸臉上,“我沒有!我就是不想跟你住!”欒宸好整以暇:“那也不行,現在可由不得你了。”這話用欒宸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說出來,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莫名誘惑力,好像說的是什麽十/八/禁的內容。路時的脖頸泛起一陣酥癢,不自然地搓了搓。他剛想罵對方老不正經,就聽欒宸迅速正色道:“戍海不比玉衡安全,進了此處,你需得時時跟著我,方可萬無一失。好嗎?”路時頓時語塞,隻好老老實實點頭:“哦。”欒宸看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突然把臉湊過去,在他的唇角親了一下,一觸即分。路時:“!!!!”欒宸神色自如:“怕你忘了,提醒一下,我仍傾慕著你。”路時:“………………”不是你先邀請我同居然後再說這種話是怕這氣氛尷尬得還不夠徹底嗎!!!路時:“你……”“王爺!您可算是到了!一路可還好?下官已恭候您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