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生氣的樣子也好美~


    這樣的時刻我竟然還泛起了花癡。


    “難道不是嗎?她一個平民出身,怎麽能與我們一個班上學?”女同學的質問還在繼續。


    我不願再讓安琪為我備受指責,一拍桌板,義正言辭反問。


    “如果你認為你家裏很有錢,你爸媽送你到這個學校來就是讓你跟差不多的同學交朋友,其他人都不用放在眼裏,那你現在對我的關注和你的自以為是是否又對立了呢?”


    許是聲音太大,教室裏陷入一片沉默,安琪望向我,眼神有些複雜。


    我隨即示意她我站不起身,安琪立刻領會,從書包中掏出一整套的校服遞到我的懷裏。


    還好她因為今日退學,換了校服放進了書包裏。


    任寒為並沒有阻攔,我拖著椅子,剛走出後門,就聽到安琪站在講台的那段發言,“同學們,今天我便要告別大家了,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很融入大家,沒有別的,隻是覺得道不同罷了。如果你們真的覺得秦同學無足輕重,那你的嘲諷和關注不是在乎又是做什麽,你們隻會讓她顯得更加獨特,讓內心更加不平衡嗎?在這裏,我想拜托大家,和平相處走完這一年吧,我們都有父母在背後看著,事情鬧大了,想來你們的生活質量也可能被家裏牽製,過的不如現在,得不償失,大家想想吧。”


    話音落罷,安琪望了我一眼,簡單地笑了笑,背著書包離開了教室。


    任寒為全程沒有再說話,他應該沒有想到,有生之年能聽安琪說這麽多。


    我坐在後門,緊緊抱著她給我的那套校服,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眶不禁有些濕潤,還是第一回,我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心揪著疼……


    我轉過頭,正對上任寒為狡黠不明的眼神,仿佛是在向我宣告他的勝利,【看吧,就算有人為你說話又能如何,你都在我的眼皮下。】


    他何嚐不是贏了,出生便是羅馬,而我隻能給這個世界做牛做馬。


    但我不能服輸,這樣的人,除了令人拜服的權勢,一無所有,我隨意地做了一個鬼臉,拖起凳子就往廁所去。


    我狼狽地邁進廁所,剛轉角就被幾個女生堵住,我抬頭正對上居中的高個女生,不羈的側馬尾張揚在她右側,她嘴裏含著棒棒糖,不羈地盯著我。


    眉骨釘、耳釘、就連脖子也釘了銀鏈,手上也戴著數不清的銀戒,我驚歎,“好有個性啊,學校不會為難你嗎?”


    我率先開口,她有些措不及防,眉毛輕佻,直接拽過我,將我攬在懷裏,“覺得很酷?”


    “嗯。”我點了點頭,身高的優勢讓我隻能抬頭望著她。


    不錯的下顎線拖著她飽滿的下巴,有點好看。


    “你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樣,你不怕我嗎?”話音落罷,她一把推開了我。


    “倒是不怕,長得很好看的同學,能讓我先去把這個凳子弄下來嗎?”我站穩身子。


    還沒等到她的回答,身側一個女同學直接甩了我一個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疼讓我怒氣飆升,直接一個甩手便回扇了她,不過癮又扇了一掌。


    我沒想到一向身體素質不強的我還會有這樣暴力的時候,或許是把小時候不敢跟家裏還手的情緒帶動了。


    “你家老大還沒有發話,由你猖狂個什麽勁兒!”我知道自己已然惹怒了大家,隻有反抗,才不會讓欺淩變得更加殘酷。


    對方氣極了,握著臉怒目圓睜,還想上前被高個女生一把攔住,“讓她先去換衣服。”


    她歪頭看向我,眼神裏說不清楚的情緒。


    我沒多說什麽,點了個頭便進了隔間。


    費了大勁才將裙子脫下,換上了安琪的校服,她的尺碼和我不一樣,本來大腿往上的裙長如今快到膝蓋了,知道她腿長,沒想到真的很長。


    我拖著椅子出了隔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人直接按倒在椅子上,規矩地坐著,我抬眸發現是剛剛我扇過的那個女同學。


    “你到底想怎麽樣?你能代表你家老大發言?”我的話語淩厲,藏在背後的手卻一直在出汗。


    “你個臭不要臉的婊子,死皮耐臉在寒哥哥那兒刷存在感就算了,如今見了我們盛英e女三枝花還敢叫囂!”


    “什麽花?”我莫名覺得好笑,什麽人還自己給自己取這樣的名字。


    “惡女三枝花!蠢貨。招惹我們的寒少,你倒是有膽子。”另一側的女生重複了一遍她們的名號,聲音綿軟乖巧,卻帶著幾分薄涼的意味。


    看著她們身穿被改過的緊身校服,身上散發出強勢信息,我心下了然,這個學校,除了寒少,還有惡女。


    【我這是什麽運氣呀,惹上校霸現在還招惹上惡女,還不如我之前縣城的小學校,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沒那麽叼。】


    我望向那個高個女生。


    “你們先搞清楚,是任寒為一直招惹我,我到現在都還沒還擊。”


    她不由分說掐住我的臉,滿臉的肉被她擠在一處,我掙脫不開,隻好任由她拿捏著。


    【怎麽都那麽愛掐臉?】我心中腹誹。


    隻見她輕輕地一笑,嘴裏的糖味兒濺到我的臉上,“還想還擊,看著是個弱雞,裏麵卻是個有膽子的。”


    我望著她的眼底除了嘲弄,還有兩分欣賞。


    “不過任寒為是我看上的人,想報複他,你試試看。”


    我笑了笑,慢慢攀上她的手掌,諂媚的放下,“我怎麽可能呢。既然是你看上的人,我定然不敢動,我本來就是臨時來讀一年書的,畢業後大家天各一方,勞煩你跟你看上的人說一下,也別來關照我了唄。”


    “……”她看著我不像胡言亂語。


    “他的確千好萬好,連著凳子上的膠水都是他對我的好,我深感不配。”我指了指屁股下還沒被撕下來的校裙。


    見沒有人說話,我抬身便要走。


    “喂。”


    她叫住我。


    “小個子,我叫薛海棠,既然你和他沒有關係,以後就安守本分,別在跟他有什麽牽扯。”


    “下巴佬,我們會一直看著你的,寒哥哥隻能是我們海棠姐的。”


    【得,又來一個勸我好好做人的,難道我想啊!】我轉身做了一個鬼臉,淡然一笑,徑直拖著凳子走了。


    --


    我埋著頭回到教室,台上語文老師聞季正在講課,聞老師人生的不錯,修長的大高個,自然卷的頭發烏黑柔軟,溫柔的長相戴著一副銀絲眼鏡,儒雅極了。


    他一向不愛理學生之間的是非,一心隻把自己的課講好,他知道管還不如不管,了解聞老師的我不敢打擾,從後門偷偷溜了進去。


    正當我快回位置時,正對上語文老師看向我的神情,他眉頭微皺,低頭看到了我凳子上粘著的短裙和手上多出來的外套,沒有出聲斥責。


    我默默回到位置,放下凳子直接坐下,從書包裏掏出課本翻到老師正在講的部分,沈從文的《邊城》,是聞老師特意講完二單元的抒情散文後再來講它。


    “這裏是湘西地區特有的風土人情,淳樸自然的鄉村生活與我們都市文明有著鮮明的對比,也是沈先生對於自己故鄉的深深懷念和對它的讚美……”


    課堂的講解還在繼續,對於我這種曾經在田園生活過卻從沒有享受過大城市喧囂的丫頭來說,看著老師臉上浮現的憧憬,他們的向往我不理解。


    一旁的任寒為看著窗外的老槐樹,許是在出神,我認識他一來,課堂上他就沒有認真過。


    我埋下頭,望向抽屜裏安琪留下來的衣服,由於來不及整理,口袋裏露出一角黃紙來。


    “這是什麽?”我好奇地喃喃道,抽出黃紙,是一個信封。


    非常厚,大約三本教材的厚度,我竟然一路上都沒發現。


    上麵還寫著“贈秦同學”四個字,是安琪的字,娟秀漂亮,與我方圓大個的筆鋒有些鮮明的對比。


    任寒為被我吸引了注意力,轉過頭默默看著我,然而我並沒有發現他的目光,集中精神拆開信封。


    裏麵是整整齊齊三萬塊錢,我驚呆了,仔細一看裏麵還夾著一張信紙。


    “親愛的秦同學,我要走了,不是因為你的原因,家裏的生意要轉去英國發展,我必須跟著,怕是沒有機會回來了。


    很遺憾不能和你讀完這一年,我第一眼看你就覺得你和旁人不同,隻可惜你的苦痛我也無法幫忙,我明白你不願親近我的苦衷,你做了你能做的保全之法,謝謝你。


    世界對普通人來說是很現實的,功能等於存在價值,底層人民更需要邏輯自洽,所以啊,秦同學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和你的名字一樣,蘭玥-難愈。


    秦同學,不要傻悲,盡可能傻樂。


    我這裏有些錢,可以拿來坐你出去散心的資金,是我的零花錢,不要擔心。放寒假可以去我的家鄉琴海看看,那裏是我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冬季漫飛的大雪,和海邊成群的海鷗,都值得去看一看,一定能夠治愈你。


    最後,希望秦同學可以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走出禁錮你的小鎮,走出盛市,擁有新的人生。


    --安琪”


    字裏行間蘊含著她對我的安慰與祝福,我眼睛有點澀,豆大的眼淚蓄滿了我整個眼眶,早在第一個字的時候,我便抑製不過的難過。


    【安琪,謝謝你,這樣的一份特殊的禮物,我一定好好珍惜。期待你的祝福實現,有一天我可以笑著對生活說,‘管你怎樣。’】


    我努力噙著淚水不讓它落下。


    見我有些不對勁,任寒為有些不解,湊到我臉邊,順著視線偷看過去,他讀文字的信息很快。


    “不要傻悲,盡量傻樂。”他的低語近的可怕,我的耳輪邊全是他的氣息,我抬頭躲過他的靠近。


    不料任寒為一把抓住我的信封,捏了捏厚度,漫不經心的一笑,“秦同學,你是真的愛錢啊,先前拿走了我的錢,如今又騙得安琪給你這些錢,我看,她才是那個大傻子。”


    “你可以汙蔑我,但請不要說安琪的不好,她是一個很優秀、很好的人,比你好上千倍萬倍。”我咬牙切齒地說完,轉過頭收拾信封。


    不成想,任寒為直接奪過我手中的東西,塞進了自己的抽屜,“我給你兩倍,把剛剛那句話收回,說我才是那個全天下最好的人。”


    他的嘴角略過一絲不羈,高傲和自負都在他得意的臉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你做夢!任寒為,請你把我的東西還給我,錢你可以拿走兩萬,就當我還你了,剩下的一萬和安琪寫給我的信,你必須還給我。”


    “我說了,雙倍,誇我~”


    【誇你大爺的!】我忍無可忍,直接舉手。


    “秦同學,你有什麽事嗎?”聞老師關注到我這裏的動靜。


    “老師,任同學說您講的不對,他有自己的看法,可以讓他說一說嗎?”我站直起身,一臉鎮定地說到。


    “哦,任寒為同學一向都比較有自己的主張,你起來說說,我們都聽聽。”聞老師放下手中的課本,隨意靠在講台,等待著任寒為的反應。


    聞季早就觀察到了我兩的爭執,他沒有說,這下還自己送到他手裏來。


    任寒為不可置信的瞟了我幾眼,嗬嗬一笑,還是那般不屑和高傲,他站起身,望著聞季。


    “老師,您說的很好,《邊城》很美,卻是一部悲劇,書中‘這個人也許永遠不會來了,也許明天就回來’,主角翠翠孤苦無依地守著擺渡船,企盼這灘送的歸來。書裏把湘西描繪成一個遙遠、與世無爭的地方,這樣一個人性閃耀的夢幻天堂,卻夾雜淡淡的淒涼令人動容傷感,我們現在不禁唏噓,簡單的日子難尋,美好的事物都不易長存,生活在這個科技還算昌榮的時代,生活更為便利,我們更要珍惜當下,珍惜和保護那份人性的善良和心靈的純淨。”


    【他不是沒認真聽課嗎?】不過兩百字,卻很透徹,我震驚了,他一個自大驕傲狂怎麽會對這些文章流露的真情有這樣深的見解?!


    “說的很好,任同學,謝謝你的發言。大家也都學學任同學,不認真聽課還能對答如流,學習能力很強呀。”


    聞季笑著拍了拍手,一番話不知道是誇還是貶。


    同學們讚同地點點頭,大家饒有默契一起鼓掌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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