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雁南垂眸,他又將四周都摸了一遍,依然無事發生。“咳咳咳!”他低頭咳嗽了一聲,背靠著鐵門坐下。他不能走。他得留下來。他垂眸看向香爐,爐中的香燒了四分之一,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同樣的香,他懷中還有十顆,能堅持接近兩天。“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右手緊緊握住黑刀冰冷的刀柄,頂部的暖玉繞上他的手背,帶來溫涼的觸感。白衣會找到他的。燭光搖曳中,煙氣嫋嫋升起,漸漸彌漫了整個密室。“咳!咳咳!”偶爾有咳嗽聲響起,聲弱而無力。“砰!”赫連烽用盡全力擊向鐵門,鐵門巍然不動,隻掉下了些許灰塵。鐵門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他的掌印。他剛剛已經檢查過了,這間密室內沒有機關,隻能硬來。他試了數次,內力已經耗得差不多了,更可怕的還是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饑渴和饑餓同時襲來,石室內的冥門中人大半是被活生生餓死的。顧兄應該早走了吧,不管是……還是去找人救他。赫連烽靠著鐵門盤腿坐下,想到賀雁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次自己可是把刀都送給他了,不知道下次他會還什麽回來。他並指割破手腕兒,仰頭咬上手腕,喉結上下滑動間,大口大口的血被他喝下,血腥味在嘴裏彌漫開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砰!”地動山搖。鐵門被炸開一個角。赫連烽虛弱地睜開眼,挪向遠離鐵門的角落,靠著石床,“咚”地一聲將將石床上的石頭案幾扯下擋在身前。“炸開。”熟悉的聲音傳來,隻是比平時更加虛弱。“公子,你在門外守了兩天了,你先用食。”“不急。”“轟!”轟隆的爆炸聲再次響起,鐵門被炸得四分五裂,煙霧彌漫。煙霧彌漫中。赫連烽看見賀雁南握著他的刀走來。劍是劍客的命,刀亦也是。他看著對方握住了自己的刀,如同握住了自己的命。第13章 江湖篇:成為我的刀(十三)賀雁南在赫連烽身前站定,垂眸看向他。烏黑發亮的黑色貂皮鬥篷沾滿了灰塵,灰撲撲的。右腿處的衣服下擺缺了一塊,手腕上隨意裹著同款布料,鮮紅的血跡將布料染紅。臉上血跡和灰塵混在一起,唇上起皮幹裂,卻又被血染成紅色,有種說不出的狼狽。唯有那雙帶著笑意的金色眸子,如夕陽落下後灑在雲朵上的餘暉,柔軟溫暖,一如既往的耀眼。灰頭土臉亦擋不住他的光芒。“沒事吧?”賀雁南伸手想拉他起來。“沒事。”赫連烽看著他手腕的同款割痕,笑著搭上手,另一隻手在地上一撐,就借力站了起來,隻是沒站穩向前靠在了賀雁南身上。賀雁南蹙眉。赫連烽笑出聲,熾熱的吐息打在他的耳旁,“沒死。”他笑著放鬆身體,“看在我死裏逃生的份上,肩膀借我靠靠?”“好。”賀雁南抬眸。隻是赫連烽真的挺重。賀雁南抬手,正要摟上他的腰,分擔肩膀的重量,就見赫連烽直起了身。突然失去身上壓著的重量,他身體忍不住晃了一下,被赫連烽扶住。“顧兄還是別逞能了。”赫連烽笑道,接過他手裏的黑刀,轉頭向前走去,“走吧。”賀雁南垂眸,看著赫連烽握著自己手腕的手。赫連烽在轉頭的瞬間收斂了笑意。靠在賀雁南身上是無意的,但有一瞬,他不想起身。……回到沙家堡。賀雁南剛洗漱完畢,打開門準備去找赫連烽,就看見了負手站在院中的沙霸天。聽見動靜,沙霸天轉過身來,見賀雁南一襲月白色長袍,整個人如翩翩君子光風霽月,眼中浮現滿意之色,“我有幾句話想和小友說,不知小友能否移步?”“自然。”賀雁南頷首。赫連烽開門,隻看到了兩人遠去的背影。沙霸天……他走到院中,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一飲而盡。那架勢,不像在喝茶,倒像在喝酒。可惜這不是酒。更不是風起客棧的銷魂酒。賀雁南和沙霸天出了小院,繞過演武場,漫步在熱鬧的集市上。“小友身體無礙吧?這次多虧了小友,沙家堡才沒玩兒完。我已經通知了財神,讓他上門治病,不治好不準走!”沙霸天大氣地說道,一點也沒有自己在強“財神”所難的意識。“已經無礙了,剩下的是從母胎中帶出來的寒疾,無藥可醫,隻能靜養,沙堡主不用費心,更不用強人所難。”“小友真是豁達。”沙霸天歎了口氣,可惜了,不過也好。“習慣了。”賀雁南淡淡咳了一聲,原本帶有一絲紅潤的臉色“唰”地蒼白下來,儼然一副病秧子的樣子,“沙堡主有話不妨直說”“那好。小友豁達,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沙霸天笑著問道,“你覺得我女蔓煙如何?”比武招親無疾而終,在這次消滅冥門的計劃中,赫連烽和顧南表現最為出彩。赫連烽多次拒絕聯姻,蔓煙性子要強,配溫文儒雅的公子剛好。至於顧南是個病罐子有他在,就算蔓煙成了寡婦,也沒人能欺負她!更何況,他病死了,江南劍派不就落入蔓煙手中了?他捋了捋胡子,看向沙家堡繁華的市集。沙蔓煙?賀雁南停下腳步,抬眸看向沙霸天。……賀雁南回到小院時,就看到赫連烽正睡在院中的躺椅上,用自己今早放在一旁的書擋著臉遮太陽。他笑著將酒放在桌上,走到赫連烽身邊。蒼白的手指握住書的一角,輕輕拿開,就與書下那雙的金色眸子對了個正著。“赫兄是沒睡還是醒了?”“顧兄走過來的聲音狗都能吵醒。”赫連烽眼中帶著極為罕見的沉鬱的苦悶。賀雁南微微一頓,“抱”“是沒睡。”赫連烽打斷他笑了出來,眼中苦悶散去,露出溫柔笑意。“今天怎麽這麽有閑情逸致?”賀雁南把書合攏,放在一邊。雖然這本書在赫連烽眼中應該還是原來的內容,但還是要以防萬一。“突然想試試你喜歡的椅子坐著是什麽感覺。”赫連烽摸了摸把手,仿佛能摸到另一人的體溫。他笑著站起身,讓出搖椅,“現在主人回來了,物歸原主。”像誰在和他搶似的。賀雁南笑著搖頭,轉身在石凳上坐下,晃了晃酒壇,“喝酒?”“自然!”赫連烽灑然一笑,坐在了賀雁南的對麵,“顧兄你真是我的知己,我想喝酒,你就買回來了。可惜現在天還沒黑,否則夜色迷人,對酒當歌,豈不美哉?”賀雁南輕咳一聲,將掀開一半的蓋子重新蓋了回去,“那晚上再喝。”“顧兄!”赫連烽按住他的手。兩隻手交疊,柔軟細膩的手感從手下傳來。有那麽一瞬間,赫連烽不想挪開。酒鬼。賀雁南笑著抽出手,“那就有勞赫兄為我倒酒了。”赫連烽手微微動了一下,也笑道,“為顧兄倒千杯萬杯都心甘情願。”“嘩!”澄黃的酒液倒入黑色的大碗中。“砰!”兩人舉杯相碰,相視而笑,就要仰頭飲盡“砰!”門被人狠狠推開。“顧兄。”常清風走了進來,手緊緊握著劍鞘,“我要向你挑戰。”“常兄?”賀雁南蹙眉看向他。“你可是答應了沙堡主要迎娶他的千金?我要向你挑戰。”“可是在下並不會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