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要跟著哀家,這梅花枝哀家便就先不給你了,你懷中的也給哀家吧。”“是。”雍容低靡的紫檀香味輕柔霸道地靠近,又突而飄遠。……“太夫,您怎麽親自去折了,這麽大的雪。”流螢伸手,將他懷中的梅花枝接過,三三兩兩分別插在不同的瓷瓶中,擺放在禪房各處。隻留了長勢最好梅花最多的那枝,打算最後插在桌上的白玉瓶中,“這枝別動,是旁人的。”待流螢要動時,玉攸容阻止了他。“誰啊?”流螢將手伸回來,從旁邊挪了一枝插入桌上的白玉瓶中,留著桌上那枝沒動。“昨晚那孩子。”玉攸容伸平雙手,任畫屏將他被雪打濕的外衣褪下,換上新的雀藍色繡金鳳花素綾夾絨袍子,“等會兒他過來,將他安排在哀家隔壁。”“主子放心。”流螢笑著遞上湯婆子讓玉攸容暖手。敲門聲響起。流螢收斂了笑意,淡著臉去開門。門外,是此次護衛太夫來羅浮寺的左林禁衛長湛秋光。“宮中來人了,我以太夫頭疾犯了的借口將她們攔在了禪院外。”“我去通知太夫。”“我已經知道了。”玉攸容自他身後走出,“讓他們進來吧。”“是。”未想到先進來的是梅盛雪。玉攸容看向湛秋光。湛秋光看向她的手下。“聖僧十分著急,並且他說他會醫術且與太夫相識。”她手下苦著臉說,她就想著賣個好,現在看來這個好是賣錯了。梅盛雪垂眸。太夫無礙便好。玉攸容看向在哪兒靜立著的梅盛雪。長進了,知道用話框人了。三年前,聽聞自己要回宮的消息,他可是強闖進來的。“太夫”梅盛雪身後,盛氣淩人的聲音傳來。“過來。”玉攸容笑著說道。梅盛雪走過去,站在他的身旁。玉攸容看向來人。“上天保佑,陛下如今已經度過危急關頭。陛下怕您擔憂,特意著我來給您報信。除此之外,陛下還擔心您在羅浮寺住不習慣,特意讓我送來您的暖玉床、煙雲紗、並桌椅杯盞數件……”玉攸容帶著笑聽著。太醫都說了新帝病危,他在羅浮寺祈福一夜,新帝卻奇跡般的挺過來了。群臣甚至天下都難免會將他所說的“新帝不修功德以致天譴”的話當真,史書上亦會記上重重一筆。但隻要她還活著,她就是這個國家的皇。出於孝道她不能對他做什麽,卻可以變相將他軟禁在羅浮寺。她派人送這麽多生活用具過來,就是在告訴他你別回來了。看著堆滿了院子的箱子,梅盛雪抬眸看向玉攸容。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聽出了說話那人語氣中的嘲諷,這顯然不是對一國太夫的態度。而她是皇帝派來的,代表的是皇帝的態度。他怕……“別怕。”玉攸容笑著說道,“哀家隻是要在這寺中多住一段時日罷了。”梅盛雪眼中露出擔憂。那可是皇帝。“在來之前,哀家曾說,陛下不修功德以致天譴,先帝托夢,讓哀家來羅浮寺祈福。”玉攸容淡淡地說。梅盛雪怔住。那可是皇帝……玉攸容看著搬東西的宮人逶迤而去的隊伍,眼神平靜,“哀家要你好好看著,尊重是自己爭來的,不是別人施舍來的。”拋棄身份和權力,最終隻會一無所有。他並不生氣。畢竟她快死了。第44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絲雀(八)院中人已被流螢趕入後院, 隻餘他們兩人站在門口看著漫天飛雪。梅盛雪側頭看著玉攸容。玉攸容這次沒有看他,他平靜地看著院中飄飛的雪花,如玉的麵容透出一種如山般的堅韌。冰冷的雪映在他的眼中, 將他那雙溫柔的眼也染上冷意。這是梅盛雪第一次在太夫眼中看見風雪。他難以控製地對宮中那位端坐在龍椅上的存在產生了惡感, 亦不可控製地覺得太夫更親切了。如同突然得知日夜朝拜的佛亦苦於無法自渡。於是他想再進一步, 更近一步, 然而卻被困住了。他不懂。他既不懂玉攸容為何要這樣做, 也不懂玉攸容到底要爭什麽。當初他從家裏逃到羅浮寺,敗了甘願自盡, 成了便可以自世間的泥澤中掙紮出來。而太夫呢?太夫這樣做, 皇帝活著,他就要一輩子待在羅浮寺了;皇帝死了, 又能如何呢?“我不懂。”他看著玉攸容,清冷的雙眸露出一絲執拗。“若你是女子,禮部侍郎會教你。”可惜他不是,自己也不是。玉攸容看著漫天雪花, 突地笑了, “不過無妨。”他轉頭看向梅盛雪, 映在眸中的冰冷風雪被溫柔笑意所融化,“好孩子, 哀家教你。”“你會懂的。”“你隻需要好好看著哀家是如何爭的。”玉攸容笑著說道, 平靜的話下藏著足以撕裂風雪的傲然。梅盛雪呼吸一窒,仿佛又回到了初見之時, 被雍容華貴的太夫奪去全部心神的那一刻。如今, 風雪吹散雍容溫柔的衣裳, 露出強勢傲然的內裏,卻更加讓人無法抵抗, 隻想沉迷。“嚇著了?”玉攸容笑著問,身體沒動。“沒有。”梅盛雪驚醒過來,垂下眼,將憋了許久的誇獎說出口,“太夫風姿氣魄勝過世間無數女子。”玉攸容見他當真沒被嚇著,笑著上前,白皙細膩的手指點了點他的眉心,“你如何也和那浪蕩子學?”梅盛雪抿住唇。“但哀家喜歡。”玉攸容拾起他的手,牽著他走入屋內,“哀家知她是甜言蜜語,而你是真心實意。”梅香撲鼻而來,同太夫身上低靡沉靜的甘醇香味混在一起,既涇渭分明又相互影響。梅香染上一絲甜味兒,而木香則帶上一縷冷意。突然,梅香盛了起來。梅盛雪抬眸,見玉攸容已鬆開他的手,轉而拿起放在桌上的梅枝遞給他。他伸手接過。玉攸容笑著收回手,又自桌上的玉瓶裏將瓶中僅有的、也是這屋中除了梅盛雪手中那枝以外梅花最多開得最好的梅花枝抽出,遞了過去,“這是你哄哀家開心的獎勵,那浪蕩子沒有。”梅盛雪接過梅花枝,將它們小心抱入懷中,臉微微燒紅。他隻覺得自己在太夫麵前仿佛是赤/身/裸/體,並無秘密可言。但卻並不排斥,反而愈加能體會到太夫的溫柔。然而不管再如何小心,梅花都隨著動作自枝頭飛起,散落在名貴的地毯上。“太夫,我先回去”把這兩隻梅花枝插好。梅盛雪話還未說完,玉攸容便自他懷中將梅花枝抽出,插入白玉梅瓶中,順手折下一小枝,修理了一下花形,然後將白玉梅瓶放入了他懷中,“去吧。”梅盛雪垂眸,“是。”他向外走去。跨出門檻走出房門走上走廊,向右轉身時,他借著轉身的動作抬眸向內看了一眼。隻一眼,他的腳步便停下了。他看見玉攸容微閉著眼,單手撐在額頭上,修長白皙細膩如玉的手指搭在了光滑溫潤的額頭上。太夫頭疾甚重,又幾乎撐著熬了一天一夜。梅盛雪重新跨過門檻。第45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絲雀(九)玉攸容閉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