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那人已自盡也就算了,其他的……想往他頭上蓋黑鍋,他玉家可沒死絕。“你!”皇夫怒瞪著他,隨即轉怒為笑,“君後說得對,本宮會吩咐人去辦的。不過君後剛剛死裏逃生,身子尚虛弱,舊疾又犯了,就不要多加思慮了。本宮帶禦醫來為君後看了,說君後頭疾越發嚴重,再這樣下去會危及到性命。當於禪房中淨養,不能見風。”皇夫笑著在他身邊坐下,“本宮將這名禦醫留下了,讓他隨時候命。為了保護君後安危,本宮還會將這次帶來的護衛留下一半,這樣,君後不用擔憂了。君後可還有其他要求?”是候命還是監視,是護衛還是軟禁?將他軟禁在寺中不夠解恨,燒不死他就將他軟禁在房中?玉攸容看著皇夫鮮紅的衣袍,笑了,“皇夫心思細膩,陛下的江山定能千秋永固。”皇夫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心中發涼。他想到他半夜不顧陛下病危執意來羅浮寺為陛下祈福,結果陛下還真好了,聽說他還真誦了一夜的經……皇夫欲言又止,最後憤恨地甩袖而去。“對了。”皇夫走到門口,突然停下,“本宮怕君後病中苦悶,特意將君後養了幾年的那隻藏獒帶來了,望君後見著它心中能高興一分。”他說完,大步走了出去。玉攸容閉上眼。“主子。”流螢的聲音自門口傳來,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他的手。玉攸容睜開眼,見果真是他養了好幾年的藏獒。他伸手,白皙如玉的雙手自它的頭頂摸下。“主子,皇夫留了上百護衛下來,幸好她們還知道分寸,隻停留在院外,也不阻攔我和畫屏出去。”“是為了攔我。皇夫說禦醫說了哀家不能見風,隻能待在房中。”玉攸容撐起身,看向身上的僧衣。“您的衣物都被燒光了,這是方丈為您尋來的幹淨僧袍。”流螢說道。“哀家明白。”玉攸容點頭,招了招手,藏獒就乖巧地將頭靠入他的懷裏,任他一下下摸著它的頭。流螢露出憤恨之色,很快又收斂了下來,畢竟外麵還有著不少耳目,“皇夫帶來那禦醫,她為太夫開了方子抓了藥,如今正熬著呢。”“倒掉。”玉攸容伸出手,藏獒將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他的掌心,任他揉捏。“是。”流螢看了玉攸容懷中的藏獒一眼,這大概是皇夫做的唯一一件人事了。畫屏提著食盒進來,“主子,先用些齋飯吧。”“你們和哀家一起?”“我們已經用過了。”“盛雪呢?”“聖僧傷了腳,不便走動,已讓方丈接回去了。”“好。”流螢端來一盆溫水,供玉攸容洗漱。畫屏打開盒蓋,露出裏麵的齋飯一碗熱粥,一盤青菜,一碟開胃的鹹菜、兩個饅頭。玉攸容也不嫌棄,拿起筷子夾住饅頭,用另一隻手護著,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饅頭鬆軟香甜,像咬了一口天上的雲。方丈倒也沒誇錯,他們寺掌廚師父的手藝的確一絕。再夾一筷子鹹菜放在饅頭上,天上的雲便有了人間的味道。端起碗,舀一口清粥,吃一口青菜。清粥小菜,也別有一番風味。流螢見太夫吃得這般香,想笑,突然又想起往後都隻能這樣了,又哭了出來。“哀家不苦。”玉攸容揉了揉他的頭,“比起那些流民來,哀家已經過得很好了。”常念剛踏入屋中,就聽到了這句話,“太夫慈悲。”“給方丈添麻煩了。”玉攸容看向他。“太夫此來隻為祈福,麻煩何來?”他將懷中裝著梅花枝的竹籃放下,“這是空塵托老衲為太夫折來的。”“方丈慈悲。”玉攸容目光落在鮮豔盛開的梅花枝上,“勞煩方丈替我謝過他。”“好。”常念點頭,眼角的笑紋堆起,露出慈祥笑容,“阿彌陀佛,佛祖會保佑你們逢凶化吉,安然度過此劫的。”“佛祖慈悲。”玉攸容垂下眼。藏獒小心翼翼地擠入他懷中,輕輕蹭了蹭,無聲地安慰他。他摸了摸它的頭。此後三日。每日清晨都有空梵將新鮮地梅花枝送來。直至第四日。梅盛雪一襲雪白僧衣抱著滿懷紅梅踏入房中。第47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絲雀(十一)彼時, 玉攸容一襲白色僧衣坐在桌後,三千青絲用一根木簪簡單束在腦後,正低頭寫著字。看上去,就像哪家帶發修行的如玉公子。梅盛雪微怔。太夫原來如此年輕。“嗷!”一個黑色的身影朝他撲來。梅盛雪後退一步, 懷中梅花簌簌落下, 堆了一地, 卻未向當年那樣被嚇得坐在地上。室內梅香愈發濃鬱。“平安, 回來。這麽些日子你還沒認熟”空梵。玉攸容抬腕將筆放下,笑著抬起頭, 在看到梅盛雪的時候, 停住話,“過來讓哀家看看, 傷好全了沒?”“嗷!”聽見主人訓斥,藏獒歡快地轉身朝玉攸容撲去。玉攸容熟練地接住它,將它攬入懷中,撫上它的背。“已經好全了。”梅盛雪轉身, 將竹籃中還開得正盛的梅花枝取出, 換上新的。又將昨日的梅花枝拿在手中, 準備離開。他傷在腳上,怎好當著太夫的麵脫鞋去襪。“嗷!”見他要走, 原本舒舒服服躺在玉攸容懷中的藏獒猛地竄出, 朝梅盛雪衝去。“平安!”玉攸容眼沉了下來,抓起一旁的硯台朝它扔去。“嗷!”藏獒躲過硯台, 硯台砸在雪白的牆壁上, 硯台中的墨灑了一牆。梅盛雪抓住門口的掃帚, 和跳到他對麵的藏獒對峙。“不必顧忌哀家。”玉攸容先對梅盛雪說到,然後看向藏獒, 再次喚道。“平安,過來。”“嗷。”藏獒低低嗷了一聲,卻仍虎視眈眈地看著梅盛雪。梅盛雪握緊掃帚。藏獒在梅盛雪警惕的目光中,小步小步地靠近,然後輕輕地咬住他的衣袍,在他腳下躺了下來,露出一團黑中雪白的肚皮。這……梅盛雪看向玉攸容。“摸摸它。”玉攸容笑著說道。梅盛雪蹲下身,試探性地摸上它的肚皮。藏獒哼哼了一聲,攤平了身體,與剛剛凶狠狠衝過來的樣子截然不同,隻是嘴裏的衣角仍然死死咬著,不鬆開。“它還記得你,不想你走。”玉攸容在他身旁蹲下,如梅盛雪一般伸出手去揉它的肚子,如玉般細膩修長的手同他輕輕相碰。許是因為這滿屋的梅花枝,濃鬱的梅香取代了昔日雍容低靡的檀香,將他籠罩。“它很聰明。”梅盛雪挪開眼。“見色忘主。”玉攸容收回放在肚子上的手,戳了戳它的頭,收獲它低嗷的撒嬌聲。“盛雪就在哀家這兒陪平安玩會兒吧。正好,多日未見,哀家也不想你走。”玉攸容起身,走到銅盆前,將剛剛抓硯台染上墨跡的手浸入盆中,手上的墨跡逐漸褪去,黑色的墨在水中散開。“是。”梅盛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身旁遞過來一塊似雪的手帕。玉攸容接過手帕,鋪在手上,一點點將手上的水跡攢幹,隨後取下。梅盛雪正要去接,卻被玉攸容握住手腕,“還未清洗。”“……我不介意。”“哀家不能讓你哀家用髒了的。”玉攸容收回手,將手中被水潤濕的手帕平整地搭在盆邊,自會有畫屏拿去清洗。梅盛雪垂下眸,看著搭在銅盆邊幹幹淨淨的手帕,他真的不介意。玉攸容轉過身來,見梅盛雪依舊看著他的手帕,忍不住笑了,從袖中掏出一方碧玉色玉蘭花手帕,“哀家賠你。”他不是這個意思。梅盛雪耳朵染上紅暈,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最終隻是伸手接過,“多謝太夫。”手中碧玉色手帕上的白色玉蘭花針腳細膩,十分逼真。玉蘭花高潔優雅,與太夫相仿。手帕是十分私人的東西。其顏色的選擇、繡花的樣式都可以窺見主人的性格、誌趣。他幼時聽父君說過,雲州城中,隻有相熟的閨中好友,才會互相交換手帕,以示親近。他不善言辭,從未收到過。梅盛雪將懷中荷包掏出,將碧色手帕放入荷包中,再將荷包放入懷中,貼身放好。玉攸容被他小心翼翼的動作逗笑,彎腰撿起硯台,在桌前坐下,“若這東西不是哀家看著給的,哀家還要以為你得了什麽寶貝。”的確是寶貝。梅盛雪跟著坐在太夫對麵,看向桌上太夫剛剛在謄寫的東西,是《史書》。太夫也好這些女子才喜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