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王在下頭帶人鬧,定要出城,不知您是否……”“讓開。”段璋眉心微蹙,一眼抓住了城樓下那個熟悉的張揚身影。第35章 “讓開!”“小郡王, 您實在不能出城……”“憑什麽不能?叫你們城門校尉出來。”“這,”眼前之人宛如畫中跑出來般豔麗不可逼視,門卒不敢上前觸碰推搡,連對上那雙輕染慍色的桃花眼都結結巴巴, “恪王殿下有令, 未經通報今日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城。”門卒本以為小郡王知曉此事後會知難而退, 沒成想對方卻直呼皇子大名,嚇得險些腿一軟跪在地上。“那你叫段璋過來!”雲渺看到係統定位顯示主角已經出城,然而隨著距離逐漸變遠生命威脅也逐步升高, 真是一時半刻都多耽誤不得。正要不管不顧硬闖,身後卻多了道溫潤如玉的熟悉聲音。“渺渺。”段璋在下屬通報後便匆匆從城樓下來, 轉角處便瞧見隻炸毛小貓在張牙舞爪, 快步上前安撫道:“什麽事情這樣急, 要你大清早受累受凍跑過來?”雲渺一路迎風而行加之心急如焚, 此刻發絲淩亂,眼尾上翹泛起胭脂般的紅暈,明明累得喘.息微微那雙瞳仁卻比水洗過還清亮,“太子哥哥,我要出城, 你快告訴他們放我走!”段璋握著雲渺冷冰冰的手將人拉入懷中,狀似整理鬥篷, 實則一邊輕捏對方手心軟肉一邊湊到耳畔低聲道:“這裏沒有需要阿菟費神之事, 都交給我,你乖乖回宮去好不好?”“城外是不是有危險?”小郡王被城門口冷風吹得頭腦清明幾分,慌忙攥住對方衣袖語調有些發顫道:“我反悔了不要殺他, 你快叫那些人別動手,求求了你了太子哥哥。”段璋沉默半晌。懷中人臉色發白, 神色倉皇仿若獵人箭下苦苦哀求的小鹿,眸中水霧氤氳眼尾都被微微潤濕。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就是雲渺不合時宜的惻隱之心。……“哪裏有阿菟說的什麽危險。”段璋將雲渺在風中微揚的發絲綰在耳後,指腹按上眼角鮮紅淚痣順勢抹去水跡,像在哄不懂事的孩子語氣寵溺而不自知。“城外風大,倘若飲風受寒可是要喝苦藥的。不如帶阿菟去前頭買幾個新鮮糖人,帶回宮去又吃又玩,好不好?”雲渺搖搖頭,眼泛淚花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還記得昔日在上書房學的大文律法麽。”段璋誘哄不成便換個法子恫嚇,他知曉懷中人嬌得從小到大連手板都沒挨過,便麵容微冷道:“欺君之罪,至輕也要刖其雙足。阿菟難道想連路都走不成,往後做個隻能求人施舍的小乞丐嗎?”“是做小乞丐,還是小郡王,阿菟這麽聰明應該不會選錯。”段璋並不知曉,這回不論多麽舌燦蓮花能言善辯的人到這裏,雲渺都不會有絲毫動搖。“要麽叫人停手,要麽放我出城!”原先還乖乖靠在人懷裏的小郡王,此刻猛然使力一把推開段璋,從對方手臂中掙出來。這副宛如在看敵人的眼神,叫一直溫文爾雅的恪王殿下如墜冰窖。他恍然間似乎讀懂了段霖,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急於除去齊忱。“好,我答應你。”段璋眸色沉靜宛若幽深湖水,當著雲渺的麵便招來下屬吩咐道:“立刻快馬出城護送鎮撫使最後一程,確保其安然無恙。”沒有任何弦外之音,坦坦蕩蕩將自己展示給神色狐疑的小郡王。然而隻有段璋自己心裏清楚,今日就算他親自前去阻止,依照段霖事不成不罷休的性格也段不可能去停手。“阿菟放下心了嗎?”段璋垂眸,一字一頓問出這句話,往日聽起來如箏清鳴般的聲音此刻有些嘶啞疲倦。然而雲渺並沒有被對方這幅清冷自傷的模樣欺騙,反而因為腦海中警報不降反升,決心一定要親眼確認齊忱平安。“你在騙我。”小郡王不可置信地搖搖頭,用袖子胡亂摸把眼淚,眼尾尚且殘紅未褪就笨拙地騎上身旁小馬,“我自己出城去看。”“雲渺!”段璋不明白,往日比三歲稚子還好騙的人,今日為何一反常態咬定他要殺齊忱,為個外人甚至是敵人對他怒目相視。“不要胡鬧。”小郡王瞧都沒瞧昨日還討好撒嬌的對象,雙腳輕輕夾下馬肚徑直向外走出幾步,還頗為無情地撂下句:“不要你管。把我們一塊兒殺了吧,反正他死我也會死!”段璋鮮少動怒,此刻卻眸色深沉如墨孕育著翻滾黑雲,三兩步上前拽住韁繩,在雲渺驚慌失措的神色下幹脆利落橫跨上馬。“你做什麽?下去。”雲渺被後方之人的雙臂緊緊環抱住,整個人落入竹葉清氣中。“別亂動,”段璋極為克製地壓抑著語氣中的怒意,沒有計較懷中人掙紮間咬他一口,狠夾馬腹疾馳出城,“我帶你去。”他不願意讓雲渺恨自己。隻能籌謀著在戰場上讓齊忱悄無聲息死掉,死的同自己毫無幹係。…………馬蹄踏碎冬日沉寂,青年男子劍眉星目氣息淩冽如劍,伴隨著駿馬嘶鳴聲在塵土飛揚中率軍而去。行至一片密林前,齊忱示意暫且停止行進,從身後隊伍中挑了個行動敏捷的小兵,派其去林中探查。未曾想到對方頗為不服,低頭不忿道:“鎮撫使何須如此謹慎,還沒出京畿難不成會有叛軍埋伏?”這支隊伍裏類似這個小兵的刺頭不少,此刻應和聲此起彼伏。齊忱端坐於戰馬上不言不語,隻是指腹輕輕按上後背劍柄,眸中古井無波。就要殺雞儆猴之時,餘光卻捕捉到遠方一抹紅影,心跳漏了半拍調轉馬頭就迎上去。與此同時冬日密林中,段霖也在看清來人身份那刻眸色一沉,搭在弓弦上的指腹緩緩鬆弛。雲渺擋在那個奴才跟前,沒有絲毫空隙可鑽。就算他能一箭射殺齊忱正中心髒,可屆時四處埋伏的弓箭手也會隨之出手。他倒是不怕傷及無辜,隻怕到時難以周全雲渺的安危。就這麽難分難舍麽。那就多看幾眼,畢竟一會屍體冷透了便更沒什麽留戀的必要。冷笑從喉間溢出,段霖眉眼透出幾分殘忍乖戾,活脫脫一隻蟄伏在林間等待捕獵的野獸。……“齊忱!”一路快馬加鞭的奔波,讓雲渺麵色潮紅鬢邊發絲黏黏膩膩粘在臉頰。然而當他遠遠兒看到主角還好端端活著,便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一雙桃花眼裏迸發出欣喜與熾熱。齊忱對上那個眼神和笑意,心髒停跳半拍後隨即響如擂鼓。仿若一片雪白羽毛飄飄悠悠落在心尖,隨即心火燎原吞噬一切。然而情之一字,便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請小郡王安。”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隻是細聽卻較平常有些喑啞。依齊忱如今鎮撫使的身份,是不必再向雲渺行大禮的,可他卻還是瀟灑利落地翻身下馬跪在地上。脊背微微緊繃,宛若一把隨時待命準備出鞘的利劍。小郡王向昔日的侍衛探出細白柔嫩的指尖,示意對方將自己抱下馬來,可兩人連衣袖都沒接觸上便被分開。“阿菟已經看到了,沒有什麽危險更沒有傷亡。”段璋直接將雲渺探出半截的胳膊收回鬥篷,兩人十指相扣,笑意溫朗道:“回去吧。耽擱了鎮撫使的行程,恐怕父皇也要降罪。”共乘一馬本就活動不開,雲渺此刻整個人都好似被嵌在段璋懷中,稍一偏頭柔軟唇瓣便會蹭上對方的下巴或喉結。“若小郡王要回城,屬下這裏尚有多餘馬匹,與恪王殿下共乘難免擁擠不適。”齊忱淡漠開口,神色淨是出於奴才的好意與謙卑。“不、不必了。”小郡王騎術不佳,素來隻會哄著小馬慢慢遛彎,自己乘一匹估計要半夜才能回去。然而他又不好意思在這麽多人跟前丟麵子,白膩軟玉般的臉頰紅得要滴出血來,輕咳幾聲正經道:“戰馬如何能隨便勻出來?好意心領了,不過我還是同哥哥一塊兒回去。”麵若桃花的小郡王自以為保住了形象,但是齊忱卻看出真實緣由,心下一軟也未曾反駁。然而軍機的確延誤不得,齊忱盡管有千般不舍萬般言語要道出,卻還是隻化作一句話。“奴才願做懸於南方的一柄利劍,視死如歸報答小郡王恩遇。”“這話本王會替鎮撫使帶給父皇。”段璋毫不留情打斷,不給齊忱絲毫剖白心跡的機會反將其打成媚上之語,說罷便調轉韁繩意欲離開。“等一下!”齊忱和段璋俱是望向雲渺,神色不一。“還有件事情不對勁,”雲渺發現危險警報還在,宛若警惕小鹿般探著腦袋四處張望著,最終將視線落在前方一片林木中,對著段璋遲疑道:“哥哥,你是不是還想……我要陪齊忱再往前走一段路。”雲渺要確定威脅主角生命值的東西解除了再走。然而這話落人不同人的耳朵,未免解讀出不同的意味。“阿菟難道要隨軍一起南下麽?”段璋這回是真正冷下麵容,輕輕斥責道:“再胡鬧,回去看罰不罰你。”“你憑什麽罰我?”小郡王本就生氣於段璋一直騙他,此刻聽到這番話更是所有委屈一股腦兒湧上心頭,咬著唇瓣努力不讓哭腔溢出來。他昨天晚上為了對方不受罰,一個姿勢掰著腿動都不敢動,就為了讓永靖帝畫一朵破梅花。好不容易可以回寢宮休息,段霖那個家夥又來欺負他,笑他不知羞,還拿秦逸的事情威脅他睡覺不許亂動。“隨便你罰好了!明明一直都在騙我,林子裏肯定有人對不對……”“有又如何?”伴隨著一道漫不經心的懶散聲音,一支利箭被人從手中擲出深入古樹樹幹。段霖逆著風緩緩向雲渺走來,發帶與發絲一齊在空中翻飛,身後跟著二十餘名先前隱匿在林子裏的弓箭手。他眉眼間淨是桀驁戾氣,挑釁地勾勾唇偏頭一笑:“怎麽,這片林子是小表哥同別人幽會之地?不許旁人來是麽……”雲渺從方才到現在的每一個行為,都激怒了埋伏已久的段霖。心神不定加之怒火中燒,使他一口腥甜鮮血直接溢到嗓間,昨日的箭傷還在心口隱隱作痛。知曉有雲渺攪亂,齊忱今日定然是死不成了,索性直接現身問問對方究竟何意。“居然是你!”雲渺看見段霖,驚訝到貝齒不小心咬住舌尖,痛得嘶哈一聲眼泛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