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很快吃完待會兒就沒有了,他又將糖塊推到牙齒間咬著。說話也咕咕噥噥,仿佛濕軟口腔中含著包蜜汁:“你、你哪裏來的糖……”自然是為了吊小狸奴上鉤,早早就備下的。否則鍾翊一個不喜甜食的人,如何會隨身帶著幾塊黏黏糊糊的飴糖?然而他卻不回答這個,眉梢一擰反問雲渺:“那個妖族為何纏上你?”先前宴朝化為原型時,鍾翊便猜出對方是螣蛇一族。妖類報複心強,而螣蛇又是其中難得實力強勁的,之後必定會找上門來。鍾翊擔心雲渺,更是單方麵恨不得宴朝一類此刻便身死道隕。然而他總要問出個來龍去脈,才能在掌門等人麵前辯駁,必要之時讓問劍宗出麵同妖族斡旋。“唔,是因為……”雲渺兩條秀氣的眉毛蹙起來。支支吾吾半天,最後將他主動把嘴巴送給蛇妖去嚐省略掉,隻挑挑揀揀說了些同自己不相幹的。譬如翼獅的主仆契是師父抹掉的,應該怪褚師筠之類……“那隻蛇妖想吃我,但可能是一隻笨妖怪,所以從嘴巴開始吃起!”雲渺越來越胡說八道,然而隻將自己騙了進去。畢竟已經修成人形的妖族,不可能冒著虧欠天道功德的風險吃人,尤其螣蛇一族是指望飛升化龍的。鍾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懷疑。就是說宴朝“見色起意”他都會信,然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雲渺見勢不妙便開始胡攪蠻纏,扯東扯西。解決掉其他麻煩事情後,他滿心滿眼都是怎麽完成“陷害主角”的任務。“哥哥,我知道錯了。”雲渺開口就冒出香香甜甜的糖果味兒,然而說出來的話更是如蜜裹砒.霜:“先前都是我不對,你原諒我最後一次好不好?”這還是自從入了問劍宗之後,雲渺頭一回叫鍾翊這個養兄“哥哥”。不僅如此,還將軟綿綿的小手主動放在對方掌心,乖乖巧巧被大掌包裹住。仿佛之前那些決裂的話,都是不懂事的幼弟一時逆反。“鍾……哥哥,你能不能在秘境裏保護我?”“渺渺……”失而複得的驚喜湧上心尖,鍾翊連要去問雲渺先前為何被妖族纏上都忘記。隻小心翼翼牽著對方的手,甚至答應下來幫人拿到雪浪劍。如果他目睹了之前宴朝是如何被這張巧言令色的嘴巴所欺騙,也許就不會掉在小兔子所編織的,漏洞百出的陷阱裏。……*夕陽染血,暮色初臨。相較於白日烈日灼灼,傍晚時分倒升起些許涼意,清風陣陣拂過樹梢。雲渺還是過於天真地低估了秘境的危險性,更是沒將雪浪劍的重要放在心上。身為劍修,哪個人不想擁有一把趁手,還是先天靈器的武器?更別說雪浪劍中附有劍靈,哪怕自己認不了主也可以帶出去,益處數不勝數。薛遠嶠曾經陰差陽錯在一處得到白虹劍,而雲渺以為自己有地圖肯定是最快趕到的。然而他忘記自己還被宴朝耽擱掉不少時間,等過來時便發現有兩個修士也在此處。幾人並非同門,即便是師兄弟,在靈器麵前也是各憑本事。二話不說便纏鬥在一起。雲渺心知肚明自己是個“注水金丹”,上去也隻能添亂,便貓貓祟祟躲起來坐山觀虎鬥。讓自己有本事的養兄去奪劍,而他坐收漁利。滿肚子壞水的狸奴,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你們捏碎命牌離開秘境,否則我自有辦法使你們重傷而不死。”鍾翊眉宇間顯露出些許疲色,然而相較另外兩個修士的狀況要好許多。他神色冷峻,如同手中靈劍般銳不可當,更是看不出半分破綻來。“我們離開便是,不同你爭搶雪浪劍。”一名黃衣修士開口,意圖留在秘境尋找其他機緣。他實力不夠,也隻能忍痛放棄這擺在麵前的靈器。雲渺原本乖乖躲在一邊,聞言就要歡天喜地出來拿走雪浪劍。然而鍾翊卻眼神示意他先別亂動,繼而對著那兩名修士道:“你們如何保證隻是放棄,而並非去通風報信?屆時我們懷璧其罪,在這秘境中便處處難行。”“現在,立刻捏碎命牌離開。”鍾翊不再客氣,他一半麵容隱在暗處,冷冷道:“否則我會將你們的修為強行逼退,到時候成了築基期,恐怕在秘境中也撈不到好。”“……你!”那兩個修士麵麵相覷,分明心有不甘。然而他們見鍾翊一人便強悍至此,旁邊更有個從未出手的雲渺,哪怕再懊惱也隻得捏碎命牌。霎時間,劍塚附近便隻剩兩個人。鍾翊再也支撐不住,一口淤血吐在地上。他之前和宴朝鬥法時便有些暗傷,又和兩個金丹修士為了雪浪劍纏鬥許久,再厲害也不是鐵打的。雲渺趕忙跑過去把鍾翊扶住,漂亮眉尖擰在一起,想說什麽又不大好意思。“渺渺,先別管我,去讓雪浪劍認主試試。”鍾翊強忍丹田處灼燒之感,催促幼弟去拿那心心念念的靈劍。他對雲渺袖手旁觀的行為好像視而不見,還很高興對方沒出手似的,更不知道對方儲物戒裏全是療傷靈藥。雲渺的目的其實是把主角從崖邊推下去,然而他事到臨頭也開始猶豫,便先磨磨蹭蹭去拿雪浪劍。“唔……”劍光一閃,粉白指尖便被割破個小口子,血珠兒顫顫悠悠冒出來掉在劍身上。他都沒碰雪浪劍呢,然而劍靈就迫不及待在主人身上蹭來蹭去。鍾翊勾勾唇角,方才一直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斜斜倚靠在樹幹上。第106章 修真文中純陰之體的小師弟28雪浪劍不愧為先天靈器。劍身色如秋霜, 無需催動便有醇厚靈氣凝聚在劍尖,寒光凜凜。劍柄更是內含玄機,其上篆刻著雲雷紋,夾雜許多晦澀難懂的繁複文字。因多年未曾離開過劍塚, 剛一到新主人手中, 雪浪劍便因興奮開始不斷發出嗡鳴聲。雲渺一隻手快要握不住, 纖細腕骨被震得微微發麻,白嫩掌心都在暗處被磨紅了些。他沒有催動靈力,隻隔空對著不遠處輕輕比劃了兩下, 就看見比自己胳膊還粗的藤蔓齊齊斷成兩截。好厲害。白軟臉頰因為興奮染上些許紅暈,雲渺頭一回感覺到“自己”的實力。玩心上來, 他還想要試試能不能將石頭劈成兩半, 畢竟曾經的小竹劍不注入靈氣連葉子都砍不斷。“渺渺……”身後突然傳來道低沉清醇的聲音, 懶懶散散還含著笑意。夜間危險比不得白日, 鍾翊眼看著雲渺就要跑遠,不由得出言提醒:“別亂跑,我去生火。”說罷便從身上摸出道火折子,起身就要去折些枯枝木頭來。“唔……好。”有點兒像是偷魚吃被逮個正著的狸奴,雲渺心虛地舔巴兩下唇瓣, 目光卻不自覺落到不遠處的萬丈懸崖上。差點兒把正事忘記了,他待會就要把主角從那裏推下去嗎?趁鍾翊還在搭建木堆生火, 雲渺握著雪浪劍上前去查看。腳尖一點一點往過挪, 雖然動作已經極輕,但崖邊還是有幾塊碎石子鬆動掉落下去。屏住呼吸,雲渺探著腦袋小心翼翼往下瞧。崖間雲霧深重, 罡風四起。先前掉下去的小石子早就不見蹤影。……“雲渺!”鍾翊一把將幼弟拽回懷裏,劍眉染上些怒意微微蹙起。他隻是稍不留神, 就發現對方自己跑到懸崖邊發呆,還傻乎乎一個勁兒探著腦袋往下瞧。在涉及雲渺安危的事情上,鍾翊向來維持不住那副漫不經心,當即箍住對方雙臂就要教訓幾句。“薑雲渺,你知不知道秘境裏不能禦劍?倘若你掉下去……”“我、我知道的。”雲渺有點兒恐高,此刻腦袋暈暈乎乎站不穩,汗水濡濕鬢角黏在雪白臉蛋兒上。他抬頭望向一臉冷峻的養兄,模樣又乖又可憐,嘟嘟噥噥道:“哥哥,你捏痛我肩膀了……”鍾翊這才後知後覺放鬆力道,牽著雲渺的手把人帶到火堆旁坐下。樹枝在寂靜夜色中燃燒,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溫暖火光照耀在雲渺半邊臉上,映襯的那副漂亮眉眼更加昳麗。他今日好像格外黏著鍾翊,一個勁兒緊緊貼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