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忍無可忍:“……你吃錯藥了?”喻聞用一種看不孝子的眼神包容著他,“算了,有時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他拍拍楚晗的肩,隱晦掃一眼旁邊的席宿,正色道:“記得我冒著生命危險拯救過你的清白。”他不敢看席宿,怕後者再度對他升起滅口之心,撂下這句,泥鰍一樣溜走了。宋成磊和喻聞分配的區域處於山陰,涼爽宜人,喻聞揪了張不知名的大葉子象征性頂在頭頂,探著腦袋左看右看。童溧給他們分配的是竹蓀,食用菌的一種。喻聞四肢不勤五穀不分,還是個挑食的嬌氣包,指望不上。宋成磊卻有多年綜藝經驗,涉獵豐富,蹲下身捏著一株雪白菌子教他辨認:“這個就是竹蓀,很好認的。中間的菌柄呈雪白色,頂端有深綠色菌帽,剝開後也是白的,這個其實就是竹蓀的孢子,你剝一下這個手感就知道了……”喻聞依言接過,薄薄的菌帽一捏就開,露出裏麵白嫩的菌肉。宋成磊指揮著他摘了兩三個,喻聞漸漸上手了。他挎著節目組提供的小竹籃,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小喻,鞋。”宋成磊好心提醒道:“鞋沾上泥了。”喻聞低頭看了眼,鞋尖蹭了點泥巴,在白鞋麵上異常明顯,“沒事。”他道。都進山了,髒就髒吧,別矯情。宋成磊:“白鞋髒了多難洗啊,你擦一下。我女兒也跟你一樣,每次回家鞋子都弄得特別髒,她還尤其喜歡白鞋子,把我和他媽愁得夠嗆。”宋成磊的語氣已經完全代入看熊孩子的家長,喻聞隻好乖乖抽張手帕紙,蹲下身去擦鞋。撒歡沒兩分鍾,喻聞又被叫住,“小喻,你鞋”喻聞愁眉苦臉地蹲身擦鞋。他懨懨道:“早知道就不穿白鞋子了,真愁人……”宋成磊爽朗地笑了一聲,“抱歉抱歉,我們老年人有瞎操心的毛病,你別放心上。”喻聞搖了搖頭,繼續采菌。真愁人,又一個‘偷金者’。怎麽都逮著他一個人薅!鎖定席宿時他並不確定竊取積分的具體方式,但剛剛宋成磊一遍又一遍喊他擦鞋子,他基本能確定,導演組就是在主體上鑽了空子,完整的任務卡應該是:(某某)直接接觸(某某)的(某身體部位),(某某)獲得積分。括號內的具體指代他還不確定,但能確定的是,任務卡必然在開始計分前就填空完畢,否則‘偷金者’若是能隨意更改,其他成員就隻有挨偷的命了。現知:(宋成磊)直接接觸(喻聞)的(頭發),(席宿)獲得積分。(喻聞)直接接觸(喻聞)的(鞋/腳),(宋成磊)獲得積分。被接觸者就是被薅羊毛的人。不隻一名‘偷金者’的確是節目組能想出來的招,自己的提議有漏洞,意識到這點後喻聞一路都在複盤,旋即他想到,那一句“增加一名內鬼”同樣可大做文章。他隻說“增加一名內鬼”,卻沒有限定原有內鬼數目。如果節目組本就打算安排一名內鬼,在此基礎上增設一位也並不……等等。喻聞靈光一閃。也可能不止兩個。他捂住腦袋,發出哼哼唧唧的哀嚎,嘟囔聲隻有自己和領夾麥克風能聽到,“不會今天隻有我一個好人吧……”“小喻,怎麽了?”宋成磊走得遠了點,見他忽然蹲下,關懷的嗓音在山林間回蕩。喻聞站起來,麵帶微笑,“我很好,fine。”-宋成磊去洗手間的間隙,喻聞坐在石階上,掰著手指頭算剛剛被偷了多少分。“一次,兩次,三次……八,還是九?”攝像機懟著臉拍,喻聞扭頭問攝像機後麵的跟隨pd,“最後那一次我假裝擦了,實際沒擦,那一次應該不算,所以差不多是八,對吧?”跟隨pd不說話。事實上他很驚訝喻聞能這麽快判斷出宋成磊的身份,寫腳本時幾個副導演一度覺得規則過分複雜,《山間》又不是推理類真人秀,變幻莫測的規則能與mc們碰撞出新的火花,可過分莫測,一旦超出mc老師們可駕馭的範圍,就是節目組的獨角戲。後期看來,會很乏味。而喻聞的存在猶如一座燈塔,輕鬆從細枝末節剝出真相,所有臥底都無處遁形。甚至給導演組帶來了危機感。跟隨pd沒放過這麽優秀的素材,大炮懟著喻聞瓷白細膩的側臉,問說:“喻老師為什麽覺得,宋老師也是‘偷金者’?”喻聞撐著下巴,思索片刻,這說來話長,他隻好從席宿開始,把思路平鋪出來。“……他們都不是單獨某個點暴露的,一處處細微疑點拚接在一起,反向推演這些行為的邏輯,就能得出他們的行動公式。而且我看過往期節目,知道節目組擅長摳字眼,把我的提議從頭到尾拆解分析,哪些地方能鑽空子心中自然有數。公式和數值都出來了,得出結果就易如反掌。”跟隨pd簡直想給他鼓掌。趁著宋成磊還沒回來,跟隨pd抓緊時間問了他對其他成員身份的看法,喻聞大膽預測了下,幾乎全對。“席宿哥和宋老師鐵狼。楚晗是好人,他當壞人唯唯諾諾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能確定好人陣營和臥底陣營各兩位。剩下童溧老師和靈韻妹妹,這二位當中如果有臥底,必然是童溧老師,靈韻妹妹年紀小,容易緊張,如果她是臥底,今天的狀態不會這麽自然。”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喻聞悄悄覷了眼,有個陌生頭像申請加他為好友。這時候申請,想必是工作上的事,喻聞沒多想,同意了。對方第一句話就讓他天靈蓋一涼。【喻老師,那份錄音你記得不要泄露。】夭壽啦!是席宿!喻聞現在想起他還會想起那個幻似恐怖片的廁所藍腦袋,頗有些驚魂未定。他摁滅息屏,埋頭裝死。然而對方不依不饒,像在他手機裏裝了馬達一樣,嗡嗡嗡震個不停。跟隨pd好心道:“有事的話,可以暫停十分鍾。”喻聞假笑一下,還是走到一旁,無可奈何地掏出了手機。席宿正瘋狂用“拍了拍”功能戳他,喻聞就納悶了,其他人不采蘑菇嗎?怎麽這麽閑,有空狂轟濫炸他。他回了一個禮貌微笑的表情包,然後道:【席老師,我在呢。】席宿:【你終於肯說話了。】喻聞:【啞巴多年,一朝得治,哀家能說話了!感謝席老師大恩大德!】席宿:【……你一直這麽說話嗎?】喻聞:【聽不出來這是陰陽怪氣嗎?】席宿:【6。】喻聞,上能吹上司彩虹屁,下能陰陽嘲諷兩手抓的絕頂碎嘴子。偶爾還能因為情緒價值獲得些額外的飯碗機會呢。席宿:【今天在廁所,我看到你錄音了。】喻聞:【絕無此事。】席宿:【我看到了。】喻聞:【你看錯了。】席宿:【……】對麵沉默一陣。席宿:【你否認也沒用,我就是看到了。】喻聞盯著這幾個字,忽然忍俊不禁,懷疑席宿隻有幼稚園文憑。啊,這麽一說,他之前整理席宿資料時,這隻藍毛貌似的確學曆不高,還因此被對家嘲諷。沒記錯的話高中畢業後就出來打工了,家境困難,好不容易選秀小火一把,短時間內應該也沒有提升自己的想法。喻聞:【行,你報警吧。】喻聞:【躺平.jpg】席宿:【???我報警幹嘛?我就跟你說一聲,別泄露出去。】喻聞:【……該說這句話的是我吧?你手握錄音,到時候找媒體一炒作,楚晗和高開宇名聲一起臭,技術複原需要時間,複原後的原版也不能完全洗清他們的清白,到時這二位一起滾出娛樂圈,您好意思讓我不要泄露證據?】席宿又是一頓問號,【???我發給媒體幹嘛?】喻聞:【你不拿來炒作,剪成這樣幹嘛?】席宿:【我發給封承洲,訛他錢啊。】喻聞:【……】等會兒,什麽鬼話從眼前飄過去了?喻聞佇立在原地足有五分鍾。對麵還在不斷彈消息。席宿:【錄音是我從私家偵探那裏買來的,買斷,花了十萬,我剪輯一下顯得更嚴重點,到時候跟封承洲要一百萬。找你是想跟你說,如果你也想訛封承洲,我們可以一起,不然我都賣斷給他了,你又拿出一份,顯得我沒有信用。】席宿:【分成的話三七開,我七你三,畢竟我出了本金的。】……好荒謬的世界。好荒謬的娛樂圈。喻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以何種複雜心情打下了這行字:【你不是,封家私生子,封承洲的弟弟嗎?】席宿:【我草!你怎麽知道!】喻聞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眼前晃,好像是他出走的邏輯能力。他意識到自己對席宿的判斷出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