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烈斯?亞烈斯,你醒醒,快醒醒… … 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麽一直冒冷汗?」潮濕洞穴裏盈滿海水的氣味,海浪聲輕緩得有如催眠曲,砂地陰暗處爬行著螃蟹和不知名小蟲,磷石的亮光輝映著海麵上折射而入的月光。


    辛愛波整腳的魔法終於也派上點用處,她錯誤的咒術誤灼了亞烈斯的尾巴,他一呼痛,胡亂甩尾,無意間竟點燃長年被堆棄在洞內的幹枯木頭,因此有了熊熊火光。


    赤紅色大火映出兩人相偎的影子,身子回暖後、回複人形的亞烈斯隻著一條長褲,疲累過度的他一恢複人形便沉沉睡去,臉上的表情是祥和的。但是不到兩個小時,他眉間的皺褶便越積越多,平靜的麵容產生了變化,像是作著遭到追逐的惡夢,臉部肌肉近乎抽摘的抖動,偶爾還發出一、兩句聽不真切的囈語。


    睡在他身邊的辛愛波因此被驚醒,以為他發燒了,想從金球中取出金巫特地為她送來的退燒藥水,可是一撫他額頭卻是冰涼的,微微的汗水沁了出來。


    「… … 不、不要… … 你走開… … 你不要我,我… … 我也要… … 拋棄你… … 我不認識你… … 你是惡魔… …惡魔… … 」


    拋棄你?他是指誰?


    俯下身的辛愛波想聽清楚他在呢喃什麽,可是黑發一刷過他臉頰,狼的敏銳天性似乎先蘇醒,迅速地攫住她以避開危險。


    「亞烈斯,你捉痛我了,我的手臂快被你折斷… … 」真是的,一身蠻力。


    「痛… … 」茫然的銀灰色瞳眸一張開,有著不知身置何處的恍惚。


    紅色火花照出一張女人臉孔,在清醒的那一瞬間,亞烈斯彷佛看到他刻意遺忘的麵孔,兩張臉像過時的相片重迭在一起。一時間,他想到種種不堪的過去,手勁不自覺一重,想用自身的力量抗拒撲來的巨影,揮去不願再記憶的可怕畫麵。驀地,溫熱氣息灌入口中,粉嫩小舌順勢而入,他全身的感官倏地活躍,也聞到心愛女子的甜美味道。


    「辛?」


    「你醒了嗎?亞烈斯,你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鐵青一片,像受了極大的恐曜。


    目光焦距凝聚在柔美嬌顏,百年不化的冰霜漸漸從亞烈斯眼底融化。「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


    「有,我也愛你。」她溫柔地貼上他的唇,輕輕吻著。


    「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跟你說這句話,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他為什麽一直沒發現,幸福的天使早就來敲門了。


    聞言,辛愛波笑了,好柔,好深情。「我也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從你口中聽見這一句話。我的心隻為你跳動。」她好愛他,愛到願意包容他的無禮和壞脾氣,她怎會傻到認為離開他,她紛亂的情緒會獲得平靜,不會因想起他而心痛?


    「我很高興是你來到我身邊。」她讓他知道愛不可怕,失去她才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看得出來。」她故意淘氣的吐吐舌,「若是我母親來了,你隻要多看她一眼,我父親馬上就會將你挫骨揚灰,撒在最陰暗的鼠窩。」


    他先是一怔,繼而寵溺地撫著她柔亮發絲,「我不會愛上你母親。」


    「我知道。」她像隻膩人的小貓,以可愛俏鼻躇了贈他。


    「嗯?」他挑眉。


    辛愛波一臉滿足地偎在他胸膛。「因為我們注定相遇、相戀、相守,我是你的甜心,你是我的心肝,我們的心連在一起。」


    他雙臂一顫。「這麽惡心的肉麻話是誰教你的?」


    她說得順口,毫不生澀。


    「我父親。」她警告地咬了他一口,不許他多做評論。除了「三八兮兮」的父親,還真沒人敢拿肉麻當有趣。


    「… … 」算了,不予置評。


    「對了,你剛才夢見什麽,怎麽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一想到困住他多年的夢境,亞烈斯的眼眸閃過一絲脆弱。「沒什麽,不過是水草纏住腳 … 」


    「不用騙我了,難道不能跟我說你的心事嗎?」她打斷他的話,不希望他一人獨自受苦。


    「我… 」看著她受傷的眼神,亞烈斯苦澀地揚起唇。「我母親的屍體就在這裏發現的。」


    「咦?!」不會吧!這麽巧?


    難怪冷颼颼的,陰氣森森。


    「當時我就在她旁邊。」他瘠痙的嗓音彷佛來自遠方。


    「什麽?!」她驚得從他胸前彈起。


    亞烈斯的思緒飄到好遠,回到他童稚的年代。「那一年,她和父親大吵了一頓,執意要和情人離開,不要再陷在沒有愛的婚姻裏,她要自由,她要飛翔,她要遠離困住她一輩子的地方-- … 」


    但是狼人無法控製月圓的變化,在一次由人變成狼的過程中,她的情人目睹了一切,因此驚嚇得奪門而出,指著她大喊怪物。


    那時的母親獸性多過人性,在聽見最愛的男人對她的無情謹罵,她的心受傷了,狼的本性取代唯一的理智,眼中隻看到奔逃的獵物。


    「…… 等她清醒過來以後,赫然發現自己一身血跡,而她深愛的情人早已氣絕身亡,被撕裂開的身體殘缺不齊,就在她腳邊。」


    她殺了他。


    用她的撩牙和利爪。


    甚至於吃了他的心,掏出內部器官,以狼的姿態守住她的戰利品。


    「受不了打擊的母親有些瘋了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咬死所愛的男人,她萬念俱灰的失去生存意願,一心想死… … 」她當時的眼神是那麽的堅決,好像沒人阻止得了。


    「不要說了,亞烈斯,不要再說了,夠了,你的傷害到此為止 … 」辛愛波不忍心再聽下去,看他又一次撕開結痂的傷口。亞烈斯虛弱地笑著,反手抱住她,想從她身上汲取溫暖。「讓我說完,我的心才能獲得解脫。」


    他不為人知的傷痛,血淋淋地呈現。


    「她想死,可是一看到我酷似生父的臉,想起他害怕的神色,心裏又多了怨慧和恨意,她說我活著也是多餘,所以要帶著我一起死…… 」


    他還記得冰冷的海水灌入口中,呼吸困難,求生的欲望驅使他劃動瘦小的四肢,衝破海麵大口吸取氧氣,維持生命。


    但母親的雙手緊緊抱住他,一刻也不肯放鬆,帶著他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最後他胸膛裏的空氣稀薄了,手腳也不再掙紮了。


    「… … 等我再睜開眼,已在這洞穴裏,母親僵硬的身體仍有一半泡在海水裏,她兩眼大睜,了無生息,似乎為體內流有狼血而不甘… … 」


    「我不怕,亞烈斯,我不在乎你是人或狼,隻要你愛我,我永遠都會是握住你手的那個人。」辛愛波紅著眼眶抱住他,鼻酸地直抽泣。


    「是呀,你是什麽都不怕的女巫,隻是笨拙了點,還看過吸血鬼、鷹女、豹男… … 」他重複她說過的話,笑得深情款款。


    她嬌慎地輕槌他一下。「你取笑我,至少我沒愛上他們。」


    「因為你隻愛我。」他眼中閃著濃濃愛意,昔日的陰霾一點點散去。


    「對,我隻愛你,你讓我情不自禁。」她的心不大,隻容得下他一人的身影。


    亞烈斯的眸心轉黯。「辛,你冷不冷?」


    正要回答他不冷的辛愛波一瞧見他眼底浮動的欲望,粉腮染紅。「你… 有什麽好提議?」


    他笑了,很邪魅的。「我們彼此取暖,暖和身體。」


    「聽起來很不錯,可是你行嗎?我怕你體力難以負荷,啊― 」


    一陣天旋地轉後,嬌嫩身軀被重重壓在砂地,發熱的重量隨即覆上。


    「我提醒過你,辛,不要在男人麵前問他行不行,你知道男人是最凶猛的野獸。」看來她還記得不夠熟,無妨,他會身體力行的讓她牢牢記住。大掌覆住她柔嫩大腿內側,一路往下,唇舌含吮優美的頸部線條,一路往下滑,來到受他寵愛的雙峰。他不急著占有她,反而慢條斯理,一口一口地品嚐,以熟練技巧愛撫她每一吋肌膚,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甜美。


    「… … 嗯… … 亞烈斯… … 不… … 不要了,求… … 求你… …快點… … 」


    他邪笑地咬住動人的紫色蓓蕾。「還不要,吾愛,我要看著你為我綻放。」


    「壞… …大壞蛋… … 你欺… … 欺負我… … 啊!不可以… … 亞烈斯… …」


    弓起身的辛愛波哭喊著愛人的名字,一波波的快感幾乎要將她淹沒,無法言喻的歡愉抽動著五髒六腑。


    「吾愛,等我把你推上高… … 啊― 這是什麽東西?」突地,亞烈斯一個翻身,低咒地帶著懷中嬌喘不己的人兒躍向岩石後頭。


    獸的靈敏。


    「欺負小女孩的壞蛋。」清幽的男聲從石壁中傳出。


    「你是誰?」他雙目一沉,冷視垂落岩壁的紅棕色長發。


    「我是誰?」一隻腳跨出石壁,接著是帥得令人訝異的男性麵孔。「寶貝,告訴他我是誰。」


    「爸!」


    「狼人島?!」


    土地不大,人口不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具有狼人血統,隻是因比重多寡而有了能力高低之分,大部份狼的後代都不會變身,隻有極少數的純種狼才會在月圓之夜改變形體。


    那一天,掉落懸崖的克莉絲被航行中的貨輪給救了,大難不死的逃過一劫,從素有「死亡地帶」的情人灣中僥幸存活下來。


    但是她落下的那一瞬間並未受到保護,背部先與海浪強力撞擊,尾骨至脊椎間斷了三截,其中一根骨頭還凸出皮肉,被大浪給卷走了。


    先前她曾惡毒地嘲笑亞烈斯是個廢人,雙腿不能行走,而今她是惡言回報至己身,除了不能挺直腰外,手腳還有知覺,會痛、會癢、會感覺到氣候的變化。可是她隻能平躺在床上,連輪椅都不能久坐,就算哪裏痛,哪裏癢也不能自行撓抓,比死還難受。


    而經此教訓的蕾亞娜終於大徹大悟,決定到美國上大學,在多元化的社會裏,人們或許較容易接受狼人的存在,也能接觸形形色色的人種,開敔新視野。


    「我說寶貝啊,你不會不知道你去的是什麽地方吧?」吃著香甜哈密瓜的道拉奇· 迪爾,蹺高一雙過長的二郎腿。


    「呃― 心平… 」辛愛波表情窘然,不敢抬頭。


    當初她並未考慮太多,隻是想接下母親的工作,發揮所長,一展身手,讓園藝造景的才能獲得肯定,證明她也能做出一番令自己驕傲的成績。


    所以她毅然決然地來到海中孤島,照著梅絲姑婆給的地址長途跋涉,不以為苦地跳上陌生土地。


    現在回想起來,她有種中計的感覺,狡猾又熱愛俊男帥哥的梅絲姑婆根本是算計她,利用她善於製造魔藥的長才,順便治好亞烈斯的腿。「寶貝呀,你怎麽傻乎乎的,要是被人騙了可就得不償失,你那三腳貓功夫的魔法連我看了都心酸。」手一揚,整串葡萄飛到半空中,一顆顆自動剝皮去籽地掉落他口中。


    「爸,你放媽一個人在家,不怕她被拐走嗎?」誰不知道他最黏老婆,連上個廁所也要跟。


    一提到這個,道拉奇就有一肚子苦水,像個嘮叨的老男人大吐特吐。「還不是為了你這沒良心的小寶貝,我才被迫和我親愛的小文文分離,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充滿兩難取舍的煎熬… 」


    辛愛波在台灣的家中有一麵鏡子,上麵印有全家人的肖像,若是家裏每一個人都平安健康,上麵出現的就是開心的笑臉,反之則是哭臉。


    而若遭逢危險,哭臉還會因事態輕重而出現屎青色,麵積越大越緊迫,整張臉全青了表示有喪命之虞。


    這是辛家女主人禁止在家中使用魔法的唯一例外,因為她不希望丈夫及女兒出事,有了這一層防範她才能安心,專心做自己的事。


    「爸,你不要把腳踩在亞烈斯臉上。」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幼稚。


    「真的嗎?抱歉,抱歉,我沒注意到,以為有隻烏龜在地上爬呢!」道拉奇裝出完全沒發現的意外表情,但笑咪咪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歉意。


    歎了一口氣,辛愛波無奈地扮演女英雄,解救在父親長腿下動彈不得的黑狼。


    一解脫的亞烈斯馬上轉化成人形,摟著情人便要遠離愛捉弄人的巫師。


    「愛波小姐,有你的一封長著翅膀的黑色掛號信。」麵無表情的貝莉盡量維持拘謹的管家形象,但是抽動的眼角仍泄漏出她對魔法的驚歎和怔愕。


    她很想見怪不怪,但看到一大群有著透明薄翼,穿著花衣裳的小精靈開派對,以及會跳舞的水,她認為她的心髒夠強了,至少不像丈夫被嚇得兩眼翻白,口吐白沬,直嚷著外星人入侵。


    「我的信… … 」她接過手,正在拆封,另一隻古銅色大掌便先一步奪走。


    「敬告親愛的小愛波,你製造的『愛情靈藥』 目前正嚴重缺貨中,懇請你盡快補足。被顧客逼到快啃頭皮的老板金巫敬上。」念完,亞烈斯不以為然的挑高眉。


    「呃!那個… … 嗬… … 隻是一點小小興趣,不做牟利用… … 」隻是不小心大賣,錢像水龍頭,一開就有。


    「嗯,『愛情靈藥』 ,你還真忙呀!」難怪分給他的時間少之又少。


    「那個我… 不做了,不做了,真的不再製造。」辛愛波猛搖頭,心裏則想著下回要做一款「愛情香水」,讓人輕輕一聞就想找個人談戀愛。


    「可惜我不相信你,你的紀錄並不優良。」越來越了解情人的亞烈斯冷哼一聲,一把扛起她,走過她一臉興味的父親麵前。


    「亞、亞烈斯,你要幹什麽?」太丟人了,她又不是米袋。


    「做上次沒做完的事。」他橫了一眼不請自來的「客人」,眼露挑釁。


    辛愛波的雙頰倏地飄紅。「可是爸還在… … 」


    哼聲由鼻孔噴出。「我想他『老人家』 能體諒,雖然他離年少輕狂有一段相當長的歲月了。」


    好樣的,敢拿他的「高齡」刺激他!


    笑得邪惡的道拉奇倏地在自己頭上撐起一把大黑傘,接著朝天花板的水銀燈一彈,充滿詩意的綿綿細雨便如畫般,隻灑落在某人頭上。頓時,亞烈斯淋成一隻落湯雞。這個借鏡似乎在提醒某人,不尊敬巫師是多麽的不敬,人要懂得感恩圖報。


    「亞烈斯… … 」想笑又不敢笑出聲的辛愛波隻能拿掉男友發上的青蛙,同情他不幸的遭遇。


    「不許開口!我就不信他敢跟到房裏,看我們親熱!」這個不老的死老頭,他杠上他了!


    他真的敢,沒什麽是厚臉皮和不知羞恥的父親做不出來的。


    辛愛波在心裏笑道。


    隻是看向愛作怪的老爸,發現他正收起黑雨傘,拿出一架超大型的望遠鏡,再朝她比出v 字形勝利手勢後,這下子她真的笑不出來了,隻能學大姊一悴。


    「變態的老男人!」


    * 想知道撒旦最疼的外孫女安雪曼又是如何與人類牽上線?請看花園係列1089金巫書坊之一《女巫救救我》


    * 想看看嗆辣女巫辛愛妮如何擺平難纏的偵一隊隊長仇厲陽?請看花園係列1099金巫書坊之二《鬥女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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