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中心聯合城第九分區研究所。我是生物科技組的組長,主要研究精神網與生物電波的折射。”整潔明亮的麵試場所,高密度單向透明隔音板將四周包裹得密不透風。以許子昭的座位為圓心,兩個監控攝像頭正進行著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監視拍攝,綠色的啟動指示燈直到結束也不會熄滅。從他的視角往上看,看不到問話的負責人。但他大概能想象得到,在這麵單向隔音牆的背後,正坐著三位麵試官,兩名監測員,和若幹個虎背熊腰的保安。他們手裏拿著自己二十三年來所有的履曆資料,包括出生地、學曆信息、在校獲得的獎項、一般的人際交往關係、喜好興趣、在學校裏打過多少次架等一切事無巨細的信息。那數道刁鑽到堪比鐳射檢測裝置一樣的目光,會將這份資料從頭掃到尾,反反複複地尋找他人生軌跡中,每一個可能會引發衝突的汙點和缺陷。果不其然,麵試官接下來的幾個問題明顯更具有攻擊性,語氣也充斥著咄咄逼人的尖銳。他提起許子昭單薄到不像個現代人的社會關係。社交對象除了上司,就隻有工作來往的同事,畢業後甚至不會和曾經交好的老同學進行聯係,以此質問許子昭是不是潛在的反社會型人森*晚*整*理格。許子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果斷搖頭:“在我遞交的履曆資料中,附錄上就有近幾年的心理素質評估報告,上麵說我沒有太大的心理問題,至少不存在所謂的反社會人格。”“出具這份診斷書的單位是k市的知名醫學機構,我相信它的診斷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和可信度,你們完全可以相信這份證明。”其中一名麵試官再問:“既然你的心理沒問題,為什麽要拒絕和人接觸?”許子昭眨巴眼,摸了摸下巴:“或許是我太迷人了吧。”“什麽?”“就在我的『校內經曆』一欄,從小到大我收到的告白信就沒斷過,情人節簡直是重災日,隻要抽屜敢空著,第二天肯定被一堆禮物塞滿,書包都放不進去。”許子昭:“我還記得有一次被朋友拉去隔壁學校救場打籃球賽,結果下場就被一大群人堵在門口傾情告白,嚇得我好幾個月沒敢再去。”說完,他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直言太可怕了。“……”麵試官那邊陷入詭異的沉默,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許子昭無奈攤手:“所以沒辦法,長著這麽一張完美無瑕的臉,無論和誰交往過密都是一種負擔,我隻好犧牲自己忍受這難捱的孤獨咯。”麵試官還是沉默,大概是被許子昭不著調的回答嗆得不行。可當他們抬起頭,透過單向玻璃,凝視那張渾然天成的臉,竟是忍不住晃了下神。……長成這樣,還真不算是說大話。幾人搖了搖頭,正準備略過這個話題,倏然許子昭話鋒一轉,收斂表麵的不正經,笑得人畜無害:“當然,以上都是在開玩笑,請各位不要當真。”幾名麵試官的眉毛狠狠一抽。許子昭說得麵不改色心不跳,有那麽一瞬間,他們真就差點相信了。不過許子昭很懂得見好就收,趕在這幾位發難之前,講述起自己曾經的一段經曆。一段沒有寫在履曆資料中的經曆。許子昭是個孤兒。對他正在參加的這項麵試來說,個人出身其實無傷大雅。但誰也不知道,在許子昭進入正規的福利機構之前,他曾生活在一家黑心孤兒院。“……窮冬臘月,我們身上的衣服薄得像一張紙,手腳長滿暗紅的凍瘡,碰一下就是鑽心徹骨的痛,卻不得不將手伸進飄著冰渣的水裏,去搓洗院長和護工的髒衣服。”“與其說它是項壓榨人的勞作,不如說是一種馴化的手段。總之孤兒院裏沒有人膽敢忤逆院長的命令,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小鎮閉塞、貧窮且落後。就算鎮上的大人發現孤兒院有虐待孩子的嫌疑,也隻會覺得,比起那些凍死在荒山野嶺的屍骨,這些孩子至少還活著,不是嗎?孩子們隻能苦兮兮地靠自己。但在這群苦逼的孩子中,有一個家夥得到了額外的優待,那就是許子昭。他天生冷白皮,怎麽也曬不黑,還小的時候就能隱約看出五官的精致。一雙黑眼睛又大又水靈,和其他營養不良的孩子們站在一起,簡直像瘦猴裏的精靈王子,叫人一眼就心生喜愛。這樣的孩子,自然受到了全院大人的偏愛。就算是陰晴不定的院長,也會在看到許子昭的時候,露出一個還算和藹的笑容。其他孩子很不能理解。都是護工嘴裏沒人要的小雜種,憑什麽許子昭能得到水果和糖果。但他們又不敢明著欺負許子昭,因為院長和護工非常注重許子昭的外貌,哪怕對方的身上留下一個淺顯的傷口,都會勃然大怒。到最後,壞孩子們想出一個狠辦法。他們逼迫孤兒院裏最不受大人喜歡的孤僻小男孩,讓他去給許子昭下絆子。然而幾個壞孩子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被逼迫的小孩子,居然會轉過頭去尋求許子昭的幫助,又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成為追在對方屁股後麵的忠實跟班。許子昭幾乎將所有討大人開心的技巧,都教給了自己可憐巴巴的小跟班。人都是視覺動物。他分出自己的食物和糖果,讓小跟班吃得白白胖胖,顏值自然跟著提了上去。他教小跟班要時刻打理自己,再冷都要用帕子沾水,清洗身體。比起渾身邋遢、散發臭味的孩子,大人們會更想要摸一摸幹幹淨淨的小孩。他教小跟班要學會微笑,說話吐詞要清晰,至少要讓人聽見。性子過於陰沉的孩子會讓人不喜,反之嘴甜開朗的孩子,總會獲得多一分的偏袒和喜愛。可那時候的許子昭卻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和同齡人比起來,他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從生下來就被關在孤兒院裏,像一隻坐井觀天的青蛙,隻能看見頭頂井蓋大小的天空。他把大人的關注當成世界的全部,不知道人心有多麽險惡。也看不到院長和護工的喜愛背後,藏著怎樣肮髒齷齪的心思。幾位麵試官聽到這裏,皺著眉頭,相互遞了個眼神。一位麵試官用依然刻薄的語氣,詢問許子昭:“所以你自以為對朋友好的幫助,反而推波助瀾,讓他掉進了火坑?”“可以這麽說。”許子昭點了點頭,“當地有一戶喜歡可愛孩子的富貴人家,本來隻相中了我,但因為院長後來發現我朋友長得也不錯,決定把我們一起高價賣出去。”麵試官頓了頓。他知道接下來的問題,對許子昭來說非常惡毒,是在挖人的傷疤。可出於職業素養和身負的職責,他必須問下去。“後來發生了什麽?你害死了信任自己的朋友?”說出後半句話,麵試官感覺整個房間至少驟降了十幾度。許子昭抬眸盯著監控攝像頭,倏然一笑:“當然沒有。我和他都沒被侵害,因為我在富人家裏放了一把火,趁亂帶他逃了出來。”“!!!”所有麵試官倏然起身。許子昭仿佛聽不到那邊桌椅碰撞的聲響,繼續說道:“不過他很慘,在跟我逃跑的路上不幸被樹枝紮穿了腳,十幾裏路都沒吭聲。”“我們逃出鎮子後,才知道這世上其實是有好人的。那些好心人打電話叫救護車把我們送進了醫院,檢查途中才發現他患有腦癌,似乎是家族遺傳。”“直到他閉上眼,腿腳都還有點跛。”許子昭歎氣:“這事確實成了我的童年陰影,從那時候起,我無法再和人產生特別緊密的聯係,一旦察覺到旁人對我投入過多的感情,我就會主動退避。”至少數十秒,麵試官那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氣氛死寂得針落可聞。隨後主麵試官接過話筒,用比剛才還要嚴厲數倍的語氣,一字一頓地問道:“許子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管許子昭小時候是不是被逼無奈,他都做出了犯罪行為。而許子昭不瞞著也就算了,居然還將這件事公之於眾。現在別說通過這場麵試,就連許子昭手裏那一個飽受矚目的研究項目,後續都可能受到影響,被迫暫停。這還是好的情況。如果上麵決定,將許子昭的研究轉交他人接手,對方的前途和過往的所有努力,都將毀於一旦!可許子昭卻說:“我知道,可我更知道自己今天來到這個麵試現場,是為了成為《諾亞方舟計劃》的參與者。”“麵試要求第一條,參與者可以有私心,但在涉及到計劃的執行時必須以大義為主。所以我將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出來,包括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以證明我已經做好覺悟。”場上再次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除了之前的麵試官和監測人員,還多了幾道陌生的聲音。“許子昭。”這次接過話筒的是一名老者,嗓音難掩年邁和滄桑,卻擲地有聲,“我有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許子昭:“您問。”“第一個問題,你提前坦白,是否早已料到我們會派人追查這段空白的經曆?”許子昭閉了閉眼:“是。”“第二問題,如果我們因此叫停你手裏的研究,你是否會有所怨言?”許子昭手指一緊,緩緩吐氣:“會,然後選擇聽從安排。”監控攝像頭來回移動,仿佛老者那雙渾濁卻不失銳利的眸眼,在細細地打量著他。“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執意成為諾亞計劃的參與者?”許子昭的態度不卑不亢,眸眼澄澈如皓月,真摯地說:“因為隻有成為參與者,我才能申請到足夠多的經費,免受小人的脅迫,斷絕貪婪者的覬覦,讓手裏的研究順利進行下去!”老者質問:“你是為了自己的名譽和成就?”“不,我是為了讓大家能夠活下來。”許子昭準確無誤地說出一連串數據,並舉例好幾個正在進行的研究和實驗結果。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這幾個研究,全都是在為人類文明的存續尋求生路。第四紀2x69年,一場不知來源的汙染侵襲世界,以此引發的大海嘯、火山噴發、地表崩裂、核.泄漏等天災人禍,幾乎對人類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死神的鐮刀就懸在所有人的頭頂,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決策者們聚集在一起,想出許多應對的辦法,各項研究也隨之火急火燎地進行。可絕大多數都以失敗告終,根本看不到存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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