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搖頭,懊惱道:“我不知。”沈懷霜點頭。他收回長劍,解釋道:“靈根於修道者的意義,好似水之於魚。小友若是不明白,我便自封金丹,教你這道理前,不妨與我過三招。我不動劍意,三招後,你若是能將我從此地推開,便算你贏。”沈懷霜周身氣場一收。無量劍應聲收起,侖弟子抱劍,放至主座中央,銀色劍鞘花紋繁複,泛著日光。沈懷霜:“以此劍為證,在座各位皆可作證明。”話畢,李丹抬掌,猶豫片刻,往沈懷霜胸口拍去。他出手速度快極,但這一掌還不曾碰到沈懷霜的衣帶,便似凝固,停在了距離沈懷霜三寸處的位置。李丹手掌抖動著,腕上乍起青筋,如持力許久。他換了一掌,動作卻如舊,身前如同有一道屏障。沈懷霜伸出手,隻是蜻蜓點水般一碰,李丹整個人忽然不穩,往後直直退去,離開沈懷霜將近十步的距離。沈懷霜開口道:“靈根其一的功效,便似一顆幼苗,埋在修行者的體內,以靈滋養,靈根便越茁壯,到了高境界,便如屏障護身,這便是旁人進不了身的緣故。”沈懷霜淡淡一笑:“再來,我們過第二招。”“這回,小友可以用劍。”聽到“用劍”二字,李丹難以置信地抬頭,凝神片刻,仍是毫不猶豫地將腰上佩劍取下,三步並兩步,朝沈懷霜揮去。利劍當麵迎來,劍鋒凜冽,可見用劍之人平時刻苦不少。當麵一劍,在直刺半路時,忽地轉了方向,對向了沈懷霜的肩膀。這一招聰明,還知道半路變個路數。沈懷霜伸出手,輕輕在劍刃上點了一下,隻聽著薄劍“錚”地一聲長鳴,長劍便直接從李丹手中脫下,仿佛忽然長了靈智,在空中劃了數個圈子,懸浮在他身側。望著場上浮劍,李丹怔然。“小友可看見了?”沈懷霜從旁身側取過李丹的劍,將劍遞還給了他,“小友揮劍果斷,亦可見劍氣洶湧。但出劍時,劍身並無靈氣,我不過一點,小友的劍便脫了手。這便是靈根點化,常人用不了修仙者的劍的道理。修為休得越高,便能點化更趁手的兵器。”他看向台上,發現台上兩人,嘴角微微彎起,道:“永望,這次我把我的劍給你,你告訴我,是什麽感受?”兩人注意沈懷霜看到了自己,張永望歡喜下台,一路衣袍翻飛。他湊到沈懷霜身前,高興地捧過無量劍。他的笑容還保持在臉上,用力抽了抽,卻是抽不開。而在他卯足了勁,拚命用力,憋得滿臉漲紅。沈懷霜指節翻動。張永望拉著劍,刹那抽開。劍光淩冽,如寒光四射。拉開後,張永望卻直直朝後退了三步。張永望道:“師叔,這劍好輕!像羽毛一樣,我還沒碰過這麽好的劍!”“小友不妨也來試試?”接過張永望遞還的無量劍,沈懷霜雙手捧給李丹。沈懷霜道:“修真雖有天賦一說,但聞道有先後,不爭一夕長短。靈根一事無需操之過急,勤勉便可,突破不過是早晚一事。”眾人看得聚精會神,侖未孕靈根者不是少數,甚至有弟子翻出儲物囊,沾了墨,當場書寫。沈懷霜:“我並未在劍上施展任何靈力,接過此,小友便可與我對這最後一招。”當下,李丹已不再言語,雙手合起。“多謝前輩賜教。今日之事晚輩收益良多。”他環顧了周圍子弟一圈,朝沈懷霜一拜,這一拜拜到底,“晚輩心服口服……”侖弟子平日就會組建比武會。誰想今日這台上,真的來了侖的尊長,這比武會是上台之人對打,勝者一直打下去。武試才拉開頭,一看沈懷霜是給人人都提點來了,張永望與鍾煜下了場,兩人身至兵器房,張永望臉上仍留著方才在台上的喜悅。“你先生可真好啊。”張永望看鍾煜從下台便一言不發,開口問他:“他平時都是這樣教授你的麽?”鍾煜緩了會兒,點了點頭。張永望湊過去,羨慕道:“我真想看看師叔和李丹的最後一招。”鍾煜握了一把弓,透過兵器房的窗,看著那道徐徐上台的白色身影答,答:“最後一招我先生會讓他。”張永望一懵:“讓他?”鍾煜沒有解釋,手邊又握了一柄劍,他擇了一柄劍,又望著手裏的弓。旁人眼中的沈懷霜與他眼中的沈懷霜自然不同。這人看著無所掛懷,心底卻不似磐石,有一處極其軟柔的地方。旁人都想看沈懷霜刀光劍影。他卻知道,沈懷霜會給那人成全。不會讓那弟子難堪退場。素心站在門口,腰間束著一根腰帶,越發顯得身量纖纖,臉上帶著淺笑。渾身白色的靈犬朝二人吠了一聲,通身修長,犬牙鋒利,額心有一處藍色的印記,那是靈獸開了靈智的標記:“你們還不快些麽,小師叔在等你們了。”張永望抽了一把劍要走,回首見鍾煜握著弓,目光猶豫。鍾煜手握弓箭,後背微微凸起,抓緊了緊,他像咬碎了枚未熟的青梅,酸意與澀意齊下,順著喉頭,又滑落到心口,把他五髒都擰巴在一起。鍾煜道:“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場上,弟子輪番圍來。沈懷霜望了眼鍾煜離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不解。指點一視同仁,他還想給鍾煜單獨見麵的機會?怎麽鍾煜走了?周圍弟子道:“小師叔還來麽?”沈懷霜收了目光,點了點頭,應道:“來。”第20章 醋意(下)夜深,侖弟子居所。張永望盤腿坐在床上,撥弄手裏的化形符咒,低頭在床鋪上展開,指尖點過符咒,畫出了一道五芒星。張永望沒抬頭:“子淵,今日侖開席,長老都帶自己弟子去,你怎麽又沒和你師尊在一起?”鍾煜背對著張永望,解衣的手勢一頓。他脫下了內裏明黃間白的裏袍,瞥下眸子應了一聲:“我去書閣了。”張永望又畫了一道五芒星:“哈!你又去書閣?旁人求不來讓師叔親傳的福氣,你都敢晾著他,你都不知道師叔他怎麽了。”鍾煜聞聲抬頭,忙道:“先生他怎麽了”張永望抬頭睨了他眼,撇嘴:“現在知道著急了?可惜師叔席上一人,他還向劍宗門長老打聽你的事。”鍾煜寬衣的動作不上不下,正如他的心思,卡著不上不下,像有根魚骨落在喉頭,他說不出話,又說不出哪裏不對。他垂下眸子,換下那件衣衫,指尖在棕色的編繩上纏繞了一圈。他是想靠近沈懷霜的,又覺得自己所思、所想哪裏不對。等他想清楚了,決定再去找沈懷霜致歉的時候,他已經有一月沒見過沈懷霜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壓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彷徨,像站在滿是行人的街上,卻無處可走。張永望:“你和師叔到底怎麽了?”鍾煜實在無法弄清楚這太多雜亂的東西,隻道:“齟齬。”張永望下巴都快掉了,皺了臉道:“如果你真的和師叔鬧了別扭,和師叔認個錯不就好了?”道歉二字聽得鍾煜眉間蹙了下,麵上卻有一絲困頓和無措。他真的要去找沈懷霜麽?沈懷霜……他會和自己說什麽?張永望捏著那對符咒,幾步上了他的床,發帶纏繞過少年的背後,指尖滑動不斷:“師弟你想不明白,不如先幫我看看這個?”鍾煜目光挪了過去。床上展開一本嶄新而厚重的符咒書,鍾煜挪了些心神在那本符咒書上,指尖點動,拉回了飛到天外的神思,放低呼吸。書上正是一個化形符咒。這符咒不難,刻完之後,能俯身在獸類上,飛禽走獸皆可。隻是符咒的化形時間不長。鍾煜拿過了刻符的咒石,取下自己腰間的銅黃刀筆,對照著書上,一筆一劃地刻了起來。鍾煜也是第一次嚐試刻這東西。他聚心凝神,收筆之後。張永望眼睛瞪大了些許:“啊啊啊,師弟你太神了!我這折騰了大半個月。”張永望聽鍾煜講授了一遍,教會之後,抱著一堆石頭滾回他床上歡歡喜喜研究去了。鍾煜站在居所的窗台外。明月高掛,落了一地清冷。庭院四方,空空蕩蕩,侖其餘弟子都去預備這論道大會,冷風灌入,卻沒什麽來人。風涼得心驚,灌過衣袖,貼上了肌膚。風越冷卻讓人清醒。掌心貼著才刻過的符咒,膈到了他的掌心,勾勒出石塊邊緣。他該去看看沈懷霜麽?侖宴席。長席上,明日黃山就要來侖論道,侖幾位長老開了一大壇梨花酒。清酒徐徐斟入青瓷杯中,宴酣之餘,橘貓係統趁機在宴席上揩油。橘貓係統在宴席上踩來踩去,頭埋在梨花酒中,咕咕咕地大飲了一番。它砸吧砸吧嘴,嚐出了清淡的味道,揉了揉肚子,心滿意足地朝沈懷霜看去。席上沒什麽話,沈懷霜要問的宋劍心當下有事,他飲下幾盞酒,向眾人告辭,獨身上了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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