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惱著,不甘著,“若是其他女子,哪個敢如你這般忤逆夫君?”


    苦澀的藥水在胃裏翻滾,慕蓁熹提起了全身的力氣,最終在看到吳正珩同樣憎恨的目光時,一切散去。


    他們本就是不一樣的,她早就知道。


    以前她想要勸,讓吳正珩看開尚書大人對他的不公,他撒氣在她身上,她會反擊打回去,從來不委屈自己,她以為他們能夠平等,起碼有著人與人之間那種美好情愫,可後來,她看開了。


    她知道吳正珩必須看不開,因為他若是不爭不狠,在尚書府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就活不下去。他的平等也隻是麵對她時候笨拙的演習,他對月叢、玄英從骨子裏認為理所當然的剝削從未有過一刻的停止。


    改變本身就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更何況是要超越自身意誌去改變另一個人,不論過程如何、結果如何,這都無異於自掘墳墓。


    所以,她尊重了吳正珩這個人本身的好與壞,可若是搭上她,她做不到將自尊人格全都摧毀,她做不到跪舔式地去愛。


    她搖著頭,“吳正珩,我不是其他人,而你,也不是其他人啊。你是我生生死死、糾纏了好幾條性命的特殊之人,旁人都代替不來的吳正珩啊。”


    她說,“你骨子裏是清醒的,明白女子的悲哀弱勢,一紙婚書,甚至連儀式都沒有,張張口就能決定一個女子的命,與牲口有什麽區別?”


    吳正珩皺起眉,“我從未看低你……”


    “可你的做法哪裏有把我當作一個獨立的人?男兒膝下有黃金,女子的身心就不貴重嗎?你想要我和那些不知掙紮的女子一樣,對所謂的天俯首順從,將你供起來,以你為中心,不然,女子就無活路,你不就是用這來壓我的嗎?”


    “身為房中人,以丈夫為尊,自古以為都是這樣!”


    “自古以來的,就是對的嗎?自古,關你何事,關我慕蓁熹何事?”


    慕蓁熹放低了聲音,“我也想不通,我也告訴自己,何必自找痛苦,不就是討好一個男人嗎,有什麽做不到?”


    吳正珩看了過來,無聲地詢問,是呀,為什麽做不到?


    他聽到她說,“因為是你呀,吳正珩,因為你一直都是特別的。”


    “換成任何人,就算是個奇醜無比的人、狠辣無心之人,我都可以,為了活命,為了不給自己找不痛快,有什麽不能活,不能忍,不能演戲欺騙?縱然是這具平平無奇的身體,關鍵時刻也不是不能出賣。”


    “可你不行,慕蓁熹看重的吳正珩不行!因為我在乎你,我無法把你當成其他的人,因為這顆心,即便說著不要對你抱有期望,可它仍然為你的每一處細節感動著、欣喜著,因為你是特別的啊……”


    慕蓁熹哽咽著,眼前浮現過往的一幕幕,幾度生死猜忌之中,她還是能精準地捕捉到吳正珩為她的付出。


    她忘不了穿越而來的第一眼,那個在晶瑩雪白天地中,漫天大雪灑落在藍衣少年的眉眼之上,她忘不了那個簡陋艱苦但卻最是純真開心的荒院中的嬉戲交心,她狠不下心,終究做不到。


    在痛苦之中她明白了,她對吳正珩的喜歡,從未停止,一直以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


    晶瑩的淚珠從臉畔滾落,擊在吳正珩的心上,他抬了手想要擦幹她的淚水,可她脆弱的似乎一碰就碎,這痛苦的來源明顯是他。


    他不敢動,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她悲歎著,“原來……原來我的心早就在你那兒,可是你要的是一個討好你的玩寵,而我,永遠都做不到,難怪,它會這樣的痛。”


    她趴在床上,任由淚水沾染被褥。


    吳正珩張了張口,喉嚨之間一片苦澀,“我沒有看低你,也不想欺負你,喜兒,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對待你。你的拒絕我知,可我放不了手,我隻能一點點收緊。”


    “吳大人!吳大人!”


    外間傳來腳步聲,一名侍衛疾步而來,急促地敲了房門,也不等吳正珩回應,就推開了門,“大人,出事了!”


    吳正珩連忙把被子拉起來,蓋住慕蓁熹單薄的背脊,站起身往外走著,“何事?”


    “雨水猛漲,山體滑坡,好幾處滾落巨石,昨夜去山中探路的兄弟失去了聯係,鎮上還有兩個小孩不見蹤影,鮑大人帶人前去清路,外麵圍了百姓求我們幫忙尋找孩子。”


    “去集結人馬,我立刻就來。”


    “是。”


    這人急匆匆地來、急匆匆地走了。


    吳正珩取下床頭的大氅,看一眼被子中停止了嗚咽的慕蓁熹,腳步微頓,“我生下來就沒有人真心地愛著,父母情、兄弟情、子孫情、乃至好友之間的純粹交情,一一都無。你說得很毒辣,我確實並不知道怎麽愛人。”


    “可是喜兒,我在努力地愛你,即便這愛在你眼中成了壓迫,即便我常常不知所措,摸不準該怎樣讓你開心,可我從未有過一刻要放棄你。”


    還有太多太多,皆隨著吳正珩的歎息壓下,外間腳步聲淩亂,吳正珩抬腳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刻,慕蓁熹轉過了身來,直直地看著房梁。


    他從未放棄她?


    也不準備放棄?


    即便他們兩個人稀裏糊塗地剛剛開始,就已經快要到遍體鱗傷的地步,他也不想要放手。


    他還在逼迫她認清現實嗎?


    慕蓁熹翻了身,她看著床頭的藥碗,昨晚她雖然渾身難受,但不是毫無知覺,他的激動和憐惜,他的愛護和懵懂,她一一知曉。


    可是她要的,他永遠都給不了,與其以後痛苦地互相折磨,從一開始就斷得幹幹淨淨不好嗎?


    或許這就是命運的捉弄,若是她未曾在一開始就交付了真心,她成了他的房中人,她對著他委曲求全、忍辱負重,未必不能過另一種日子,一種不愛、自我欺騙、在玻璃渣子中找碎糖的自我滿足日子。


    他也清楚地知道,與她糾纏會多出很多麻煩,所以他不知覺地壓迫她、渴望她的服從,又會別扭地在乎她的感受。


    但這份在乎,又能持續多久?


    慕蓁熹坐起身,慢慢地穿衣梳發,周身散發著一股冰冷氣息。


    她該不該賭這份特別。


    愛情,真的能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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