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習慣了。裴禦麵無表情地看著夢中的自己和離火聖尊,看著他們穿過一個又一個輪廓模糊的場所, 直到走到某個路口時, 離火聖尊停下腳步。夢裏的裴禦原地停下腳步,一動不動,輕輕喊了聲:“師父?”“嗯。”夢中的離火聖尊破天荒地回應了一聲,慢慢地轉過頭。裴禦心頭一跳。霎時間, 以旁觀者的姿態注視夢境的裴禦覺得身體一沉, 整個人落在了夢中裴禦的身體裏。離火聖尊把頭轉過來的瞬間, 裴禦看到離火聖尊的臉上竟然沒戴麵具,而他的側臉, 和白燼很像。裴禦驚得坐了起來。他怎麽忽然不戴麵具了?為何麵具下的臉和白燼如此相像?難道是因為他近幾日總和白燼在一起, 又拿白燼對自己的態度和離火聖尊作比較,才會做這樣的夢?有點奇怪, 數千年裏他見過的人那麽多,為何偏偏隻會比較白燼和離火聖尊對他的不同。隻是因為白燼的來曆本就跟離火聖尊有關。還是也有其它原因。裴禦摘了戴在臉上的麵具,捏了捏眉心。跟離火聖尊有關的人肯定不簡單,以後他在跟白燼相處的時候,要多注意一點。裴禦想完又覺得沒必要這麽做。離火聖尊數千年前就以身殉道了,他也不再是數千年那個對離火聖尊唯命是從的裴禦。眼下整個“蒼”界都沒人奈何得了他, 他把觀察白燼當消遣就可以了,無須太過放在心上。但是……裴禦沒繼續往下想,再次閉眼睡了。躺了兩刻鍾都睡不著,裴禦略微煩躁地坐起身, 垂在寶座上的手觸到了一件觸感光滑的東西。裴禦垂眼看著,發現躺在他身體旁邊的是白燼雕刻的離火聖尊神像。裴禦把離火聖尊神像收回儲物玉簡, 在寶座旁站了一會後,回白燼所在的院子睡了。後半夜,裴禦又夢到了離火聖尊。與往日都不同的是,他夢到的是他小時候的事。夢裏的他跟一群年紀差不多大的人站在修葺得精致華麗的院落裏。其他少年少女肩並肩緊挨著站在一起,隻有裴禦穿著和他們都不一樣的衣服,站在另外一邊,獨自占著大半個院子。守在院子裏的長輩對他們的表現很不滿意,勸說其他人往旁邊走一點,不要站得離裴禦那麽遠,但沒一個人肯聽,也沒人敢過來。長輩和院子裏的其他孩子再次開口的時候,旁觀夢境的裴禦聽到了他們說的話。“你們快過去點!神仙一會就來了,他看到你們這樣,肯定會生氣。”“你騙人!神仙心腸那麽好,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的。”……當年“蒼”界能被稱為神仙的隻有一人,就是後來的離火聖尊。或許是因為旁邊的小孩子太吵,獨占大半個院子的裴禦皺了皺眉,轉身向院子門口走去。守在院子門口的護衛看到裴禦過來了,齊齊往後退。“你……你可不能走!”“今天離火聖尊會來挑徒弟,你不能走。”……裴禦麵露不屑:“隻有像他們那種什麽都不會的人才需要當他的徒弟,我不稀罕。”有出息。旁觀夢境的裴禦隻想給年少的自己鼓掌,奈何沒有身體,也沒有手可以拍。護衛又說道:“少爺,你真的不能走,你若是離開這裏,我們都會遭殃的。”裴禦嫌棄道:“攔著我你們就不會遭殃了?”守在門派的護衛直接跪下了。裴禦繃著臉站了一會,轉身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看到他回來,在他離去後站得比較鬆散的孩子們又快速挪動腳步站了回去,導致裴禦占的位置比先前更大了。“沒出息。”裴禦瞥了他們一眼,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不在意他們能不能聽見。過了一會,有護衛進來稟告守在這裏的長輩,神仙馬上就到了。等在院子裏的人都以為神仙會在眾人的簇擁下,仙氣飄飄地邁入這個院子,卻沒想到,神仙是孤身一人來的。神仙穿著白色鑲著金邊的華服,臉上戴著白色的麵具,身姿筆挺地站在院子裏,垂眼看著院中比他矮,比他年輕很多很多的少年少女,最終把視線落在獨自站在一旁的裴禦身上,看了裴禦許久。立刻有長輩恭敬地告訴神仙:“他是旁支的孩子,自小有點特別,跟別人不一樣,就帶過來了。”神仙說:“他確實很特別。”夢境是特殊的,離火聖尊說話的聲音倒和裴禦在其它夢裏聽到的一樣,隻是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人情味。然後,離火聖尊又說了一句話。裴禦聽不到他說了什麽,隻看到院中少年少女臉上的表情都變了,有驚訝的,也有害怕的,就連夢裏獨自站在一旁的裴禦,也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緊接著,裴禦看到夢境裏年紀尚小的他往前走了一步,說:“我可以。”像是怕神仙聽不到他說的話一樣,裴禦又說了一遍:“神仙,隻要你肯收我當徒弟,你方才說的那件事我願意做。”其他人覺得裴禦瘋了,就連旁觀夢境的裴禦也這麽覺得。神仙走到裴禦麵前,略微彎下身體,直視著裴禦的臉:“你再想想。一旦答應我,就不能反悔了。”裴禦猶豫片刻,再次開口時,垂下的手把衣擺抓得很緊:“我願意。”“你以後就是我徒弟了。”神仙直起身,衝著裴禦伸出手,“走,我帶你去仙殿。”神仙的手上戴著半截手套,五根手指都露在外麵,掌心白色鑲金邊的布料上一片火紅,來不及看清是繡了什麽圖案,還是被染紅了,旁觀的裴禦就看到年少的自己把手遞給了神仙,牢牢握緊了對方的手。神仙垂下手,任由裴禦緊緊握著。掌心帶著溫熱的布料,略微有些冷的指尖……二人牽手後的所有觸感,都傳到了旁觀的裴禦身上。裴禦清楚,他是落到夢境的裴禦身上了。意識到這一點,裴禦驀地有點煩躁,想甩開離火聖尊的手,卻又無法操控這具身體,隻能這樣一直握著,直到他睜開眼,從夢境中醒來。彼時天剛亮,躺在床上的裴禦睜開眼睛,抬起右胳膊,把右手放在眼前認真看著。夢裏的事是曾經發生過的。因為太過久遠,裴禦不太記得當日的細節,在夢裏重溫一遍,才知道當日離火聖尊曾經牽過他的手。裴禦嗤道:“騙人當徒弟的時候做得挺好,領回去就翻臉。”不過……裴禦說完皺起了眉。離火聖尊到底在夢裏說了什麽,讓其他少年少女在夢裏流露出那樣的表情?以至於裴禦本人,也是在掙紮過後,才想拜離火聖尊為師。偏偏是這樣一句話,裴禦在夢裏沒聽清,醒來後回想當日發生的一切,也不記得離火聖尊在收徒前說過什麽,離火聖尊明明什麽都沒說。裴禦起身換了衣服,出了房間門後,看到白燼坐在院子中打坐。注意到白燼大半個右手都被袖子蓋住,裴禦便猜出白燼在煉化離火晶。他走過去坐在白燼對麵打坐,靜靜地看著。將功法在體內運轉了一遍,白燼輕呼一口氣,閉著眼睛跟裴禦說話:“今早沒事,怎麽不多休息一會?”裴禦說道:“小師叔都在打坐,我不好意思犯懶。”白燼:“……你坐著看我打坐和犯懶有什麽區別?”裴禦笑著說道:“看你打坐能讓我心情變好。”白燼繼續閉著眼睛,按照秘籍《如何正確的使用離火晶》中所描述的步驟繼續修煉,待到手中的離火晶變得能完全用單手包住,才把剩餘的離火晶收到儲物玉簡中,起身站了起來。裴禦跟著站起來:“小師叔修煉結束了嗎?準備去哪裏?”白燼說道:“去後山競技場。”今日趕來和白燼比試的大多是仙門金丹境界中期以上的修仙者,其中金丹中期境界修仙者人數最多,金丹後期境修仙者界次之,金丹巔峰境界修仙者人數最少。礙於白燼是築基境界巔峰,比的又是一招定勝負,金丹境界修仙者選了對白燼更有利的擂台為比試地點,且比試的時候,由白燼先出招。比試還未開始,擂台周圍就擠滿了修仙者,低到練氣境界,高到元神境界,人山人海,把整座擂台圍得水泄不通。羅契見狀感慨:“還好我來的早,要不然以我的實力,恐怕擠都擠不到擂台附近,更別提被白兄看到我了。”此時白燼還沒有上擂台,和裴禦、羅契二人一道站在擂台下:“開始比試後,你們都離擂台遠點。”羅契好奇道:“為何?是怕我們看到你輸嗎?”白燼:“怕誤傷。”羅契安慰白燼:“你放心,金丹境界的師兄比試時都很有分寸,不會誤傷我和裴兄。”白燼沉沉看了他一眼:“我是怕我誤傷你們。”羅契以為白燼在開玩笑。直到比試開始,白燼和站在對麵的人先後在樹在擂台邊緣的牌子上寫上他的名字;直到白燼拿出他的長劍,落在手上的火鳳染紅了整把長劍;直到白燼抬手向下一揮,長長的劍光直直劈向對麵的金丹中期境界修仙者,把他劈得從擂台上摔下去。羅契才明白白燼沒有在開玩笑。剛剛那劍若是不小心劈歪,金丹境界修仙者說不準,築基境界和練氣境界的修仙者是肯定會受傷的,甚至可能是重傷。見識到白燼的厲害,離擂台最近的修仙者紛紛往四周退了退,隻有裴禦一人站在原地不動。白燼向裴禦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著看向那些等著跟他比試的修仙者,麵無表情地說道:“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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