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體內的真是熱毒嗎……盛星河呼吸越來越急促,隱約覺得自己仿佛掀開了某個巨大的冰山一角。他緩了許久,在夢貘的再三催促和不解中,隻好隨便扯出一句:“……不過是五階靈藥罷了。”!!!夢貘一雙大眼瞪得更圓。五階!它短胖的手指不可置信地數了數,確認是堪比化神級別的丹藥無疑。一時間心潮澎湃,看向盛星河的目光越來越亮。好啊,看著冷冰冰的太子殿下,竟然一聲不發,就傍上了一個人族富豪!第五十一章 盛星河睡醒時,石洞內依舊流水淙淙,藤葉碧綠,若不是地麵還殘存著床榻的碎木殘骸,幾乎要以為昨夜那瘋狂的大蛇是做夢了。記憶漸漸回籠,他起身整理衣襟,環視石洞一圈,河水的上遊掩在深黑中,不時吹來陣陣寒風,藤葉搖晃,四周一片靜謐。夢貘去哪了?剛想到這,身後的石壁轟然洞開,光線如幕從身後湧入,刺得盛星河抬手遮住了眼。一隻黑影出現,走到他身邊時,盛星河才發現是夢貘。石壁並未合攏,夢貘圓胖的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今日有幾個人族進了皇都,二殿下去了妖王處,特意吩咐小的,等盛大人醒了帶你去殿下府內逛逛。”有人來了妖族?盛星河略感詫異,不過更驚訝的是:“赤琅允許我出這石洞?”那小蛇妖什麽時候這麽好?不會有詐吧?不過他在這石洞待了一整天,如今終於能出去,而且赤琅還不在,盛星河隻猶豫了一瞬,便跟在夢貘身後出了石洞。身後的石壁合攏。須彌石洞藏在赤琅千萬根綠藤中的一枚葉子上,隱秘非常,此刻寢宮外間,纏繞在漆柱上的碧藤有一枚綠葉白光閃過,原地出現夢貘和盛星河的身影。赤琅的寢殿同樣是漆黑巨石,卻不似江平野的荒寂,而是處處奢靡精致,軟幛珠簾、屏風香爐,不時還有綠藤掩映,比太子府不知好上多少倍。看來江平野不怎麽受寵嘛,也不知道兩兄弟會不會也上演一番奪嫡的戲碼。不過想到赤琅一副重度兄控的嘴臉,盛星河可惜,這架估計是打不起來。他跟在夢貘身後,走走停停逛了好一會兒,看著這小胖妖獸如此熟稔的模樣,不由問:“你對赤琅的宮殿,倒是很熟悉。”夢貘聞言,挺起了小胸膛,驕傲道:“那當然,我可是太子送給小殿下六歲的生辰禮物,在這生活了八年。”它說著,聲音低下去了些,“不過小殿下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把我趕出去了,一定是無戾那隻可恨的蝠妖說了什麽!”它從牙關裏擠出最後一句,語氣憤憤。盛星河聽到蝠妖,又想到在石洞時飛來的那隻小蝙蝠,眼神一動:“赤琅跟蝙蝠妖,是什麽關係?”夢貘撇了撇嘴:“二殿下的母族是蝠妖一族,哼,當初無戾那隻老蝙蝠還暗戀夫人,不過他哪裏比得上妖王大人,可惜,夫人生小殿下時難產而死。”原來是這一層關係。盛星河恍然:“江平野,我是說太子,他母親也是蝠妖?”盛星河從未聽過江平野聊起家事,更不知道妖都皇宮的秘聞,趁著四下無人,向夢貘打聽八卦。不過夢貘聽到這話卻是卡殼:“這、當然不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小的怎敢妄議?”它嘴上這麽說,但盛星河看它的表情,分明也是不知道。這可奇怪,竟然連在皇宮生活多年的夢貘都不知道江平野身世。他們此時已拐出了後殿大門,走入一片巨大花園中。綠植茂盛,藤蔓重重,嬌豔鮮花次第綻放,一丈寬的河流在堆砌的層層假山岩中蜿蜒而下,水聲不絕。在假山間的一條岔路口上,夢貘帶著他往下手一條石板路走去,口中道:“過了假山林便是冰蛇池,那地方可去不得……”盛星河的腳步停了下來。夢貘一時沒有注意,兀自嘴裏嘀咕,邁著短腿繼續往前。而盛星河卻回頭,定定看向那片假山林。昨夜千百根黑色藤蔓刺穿冰蛇的恐怖場麵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最後定格到他手中拿錯的那瓶化清丹上。盛星河向來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但此刻卻忍不住冒出探究欲。赤琅體內的分明不是熱毒,而是鬼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變成行屍,但那些冰蛇……為什麽能緩解鬼氣呢?難道除了化清丹外,消除鬼氣的還有另外一種方法?思緒一打開,無數猜測念頭浮上心間,俱化作一股衝動,讓他朝著另一條路邁出了腳步。“……所以說、?盛大人,你走錯方向了!”夢貘後知後覺,轉過身時隻見盛星河的背影,看清他走的方向後大驚失色,兩條短腿一時跑出虛影,叫道:“盛大人,這裏可去不得!”它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跑到身前,堪堪到盛星河大腿的身量擋住了去路,一隻短胖的手指了指路邊一巨石上的“禁行”字樣。盛星河眼神一閃,無辜道:“可我們都進來了。”他手略一比劃,兩人此刻站立的位置已越過了巨石。然後一攤手,“既然都進來了,不如去看看冰蛇池,若不去,我便跟赤琅說,你帶我闖進了這禁地。”這話倒也不作假,畢竟兩人越過了巨石,也算闖入了。“你你你……”夢貘沒想到這看似良善的人族少年居然威脅它,一時連原本的客套都忘了。“再說了”,盛星河話中充滿了慫恿,“你在此生活八載,想必也沒有去過冰蛇池,難道就不好奇?”夢貘神色鬆動,看來確實是挺好奇。盛星河見狀,便抬腳繞過它繼續往前走,提醒道:“所以要去便抓緊時間,等赤琅回來,想看也看不成了。”他腳步飛快,話語落下時人已竄出去了一截。夢貘在原地一跺腳,看著他的背影咬牙再三,最終也還是一溜煙跟了上去。形態各異的假山在石道兩側倒退,一人一獸鬼鬼祟祟,腳步都是走得飛快。好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假山後出現一個不大的湖泊。湖泊在日光下閃爍著粼粼白光,仔細一看,分明不是湖水,而是滿池密密麻麻的冰白細蛇!盛星河沒料到竟然直接撞上蛇坑,臉色猝然發白,原本的探究欲當即縮頭。“嗯,禁地確實不能亂闖,我們要不走吧”,他艱難咽了咽口水,忙不迭退後幾步,將眼神移開。“咦?”雙眼移開時,眼尾卻忽然掃到一簇異光,他又看了過去。強忍著心頭寒意,他目光在滿池蠕動的冰白蛇條中尋找,終於發現了滿池星星點點的細碎光澤,夾雜在冰蛇反射的白光中。那是無數如同碎鑽的細小顆粒,在蛇群蠕動中不時淹沒在蛇身中,細小分叉的蛇舌一掃,那些顆粒便被卷入蛇腹中。顆粒散發著溫潤光澤,盛星河腦海中冒出一個名字,又覺不可思議,原本退後的腳步又上前湊去。夢貘卻瞥見池中忽然冒出的一抹血色,失聲叫道:“小心”血影破空襲來,盛星河猝不及防,腳腕就被一根血色長藤拽住腳腕,猛地一扯,整個身形便不由自主地朝滿池蛇坑飛了過去!!!盛星河大驚,明火符脫手而出,然而原本衝天的大火卻隻是在血色長藤上冒出了一點黑煙,速度未減,眼見盛星河已一腳踏空,滿池細蛇望著送上門的食物張開了血盆大口。盛星河驚恐的眼底倒映出越來越近的蛇坑時,淩空卻忽然冒出另一根碧綠長藤,猛地纏繞住他細瘦腰肢,強行將人往上一提,險而又險避過撲咬上來的冰蛇。盛星河倉促回頭,看見來人的一刹那,瞳孔猛地一縮。竟是赤琅!他怎麽來了?!心虛不過是瞬間,腳腕的血藤再次驀地發力,同腰間緊纏的綠藤角逐,以盛星河為支點如同拔河一般,力道之大,幾乎要將盛星河整個人撕裂!痛苦中,他仿佛聽到赤琅低低罵了一聲,隨後破空聲襲來,兩條綠藤轉瞬到了眼前,卻沒有纏向他,而是頂端觸手開裂成四瓣,露出森白尖牙,猛地朝著血藤撕咬上去!手腕粗壯的血藤在尖牙咬上的一刻,劇烈抖動,然而綠藤尖牙卻仿佛咬住獵物的猛獸,掙脫不開。僵持片刻,眼見血藤在尖牙的寸寸撕咬中被咬斷了將近一半,它終於放棄了到手的食物,爆發出極快的速度“蹭”地縮回進蛇池中,轉瞬消失在密布的冰蛇中。與此同時,盛星河也被綠藤攔腰扯回了池邊。他腰痛到麻木,幾乎不能走路,因此也沒有看見赤琅此刻麵上難得的焦灼神色,隻注意到夢貘好像不見了。疼痛讓他思緒混沌,一時顧不上擅長冰蛇池的事,隻想好好坐下來揉揉他的一把老腰。然而赤琅十分無情,手上用力一扯,腳步輕點,整個人便快速朝假山林方向飛掠而去。借著一根綠藤連接的盛星河,一口氣還沒喘上,就如同被放的風箏一般,迫不得已吊在赤琅身後。兩側景物快速倒退。盛星河頂著迎麵狂風,艱難地從儲物戒中拿出一顆靈藥塞進嘴裏,怕自己一不小心撅過去。不過一會兒,提著他的人卻突然刹車降落。綠藤衝勢未減,帶著暈頭暈腦的盛星河一頭衝了出去,然後“啪”一聲,一頭紮進了道路旁的一片花草中。這一摔,倒讓原本昏沉的思緒清醒起來。盛星河眼神清明了些,但不過稍稍一動,便痛得嘶了一聲,他隻覺渾身上下如同打碎重組,使不上一丁點力氣。垂下的視線中,此刻忽然闖入一雙白底嵌金、刻著龍紋的長靴。他的下巴被微涼的竹煙槍抬起,盛星河抬頭,看見了一張文弱秀美的臉。不知為何,明明是柔弱毫無攻擊力的長相,他卻在一瞬間覺得呼吸困難,心髒仿佛被人猛地攫住,強大的壓迫感讓他瞳孔急劇放大,倒映出離他越來越近的那張臉。一時間寒意從脊柱一路竄上天靈蓋,渾身上下汗毛倒豎,生物本能發出的危險信號讓他不由自主想後退,但心底深處的敏銳直覺卻讓他定定愣在原地,克製住了退縮的本能。見狀,對方眼底不宜察覺掠過一絲詫異,繼而笑了起來。這一笑如春風曉月,漁舟唱晚,充斥著濃濃文弱書生的風韻。對方施舍般地鬆手,竹煙槍終於從盛星河下巴離開,端到了如水般的薄唇邊,然後緩緩吐出一口如雲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