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遇水泡完了茶,給寧玨倒了一杯,而後才將手上的東西放下。  到了這個時間點,寧遇水終於能夠花時間仔仔細細地觀察眼前的人。  正如經理所察覺的那樣,寧玨與他長得很像,說是清朗俊秀也毫不誇張,隻是相比於他來說,眉眼更加的鋒利,加上慣常麵無表情,整個人看上去也不好招惹。  寧遇水知道,這是因為寧玨一直都生活在需要打起精神的環境裏。  “他們叫你來幹什麽?”在寧遇水打量自己時,寧玨正低頭喝茶,但也不是沒有察覺。  隻是,在看到寧遇水在看到他之後露出來的那種愧疚的、憐惜的目光時,寧玨打心眼裏覺得好笑,於是幹脆不留餘地,用一句話將一切虛假的溫情都戳破。  此時此地,此情此情,若是光論父子親情,未必也太虛偽了些。  話落,寧遇水似乎遭到了什麽攻擊一般,眼皮跳了一下,有些倉促地低下頭。  “是我自己想來的。”  作為入贅的丈夫,寧遇水雖然自己有一番事業可做,可歸根到底是外人,對於凜杉資本的情況並不了解。  隻是,就算不清楚,從妻子原先抗拒、拒絕的態度,忽然變成了如今的允許、支持,誰也明白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對於許家來說,寧玨從“無用”變得“有用。”  他這一番來,自然會被誤解為有勸說、收編的意思。  但這不是他的本意。  “那你怎麽看?你覺得我應該配合他們嗎?”寧玨從小就沒有父親,自然也不知道怎麽與眼前這位稱之為父親的人相處。  他生活經曆不多,於是隻好將對方當成是遊戲裏的對手來對待。  在對方猶疑時,正是他的進攻之時。  “我不知道。”寧遇水垂下了眸子。  按照妻子的說法,雖然項目沒成功,但與寧玨到底是一家人,如果對方願意回去,許家會接受。  許家不但為會寧玨提供最好的條件,也會在幾年之後分給寧玨一些財產。  當職業選手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職業選手看似在賽場上風光,退役之後,要麽接受低薪在俱樂部裏當教練,要麽就隻能去當娛樂主播。  前者窮,後者生存壓力大。  但這些寧遇水隻是聽著,都沒有往心裏去。他知道,但凡他說一句話,寧玨就會立刻站起身來,毫不猶豫地離開。  “我隻是想和你一起吃個飯。”  或許是寧遇水明智地什麽都沒說,亦或者是寧玨也想實現自己小時候的一個願望,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安靜地吃完了一頓飯。  飯後,寧遇水似乎在這個兒子麵前膽氣充足了一些,講起了當年的故事。  當時,他的確是與寧玨的母親因為性格不合而分開,然後去了別的陌生城市。  他小時候學習很好,隻是陰差陽錯沒能繼續讀書,在新的城市裏,他重新拾起了學業,並且靠著自己在學習上的天賦一帆風順。  然後,他進入了知名的高等學府,擁有了著名的學者當導師,又因為科研能力突出,被許家看重,進了門。  這些年,他隻在做科研,沒有操心許家的事。  “你說得很有道理可是,許留月比我小了一歲半。”  “……是。”  刻意忽略、美化的內容被拆穿,寧遇水有些狼狽,低頭說道:“在我與你媽媽結婚之前,就與留月的母親認識了。”  隻不過那時候,兩個人都沒覺得彼此能夠成為自己日後的伴侶。  長輩之間的感情複雜而又糾纏,寧玨沉默地聽著這一切。  他不是法官,無法判斷這一切是誰虧欠,但聽來聽去,想來想去,也隻有拋開那些不應該由他判斷的過往,立足於眼前的當下。  目前,他的父親是許留月的父親,對方已經組成了一個小家,成為別人家庭中的一份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基於這些,其他一切的言語解釋寧玨都覺得索然無味。  縱然他們之前或許也有著過去種種,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必要再追憶往昔了。  “你的戶口還在我家的戶籍上,如果不麻煩的話,早日遷走吧。”  寧遇水改了名字,也有了新的身份,隻不過,既然人回來了,願意見他,那麽遷走戶籍也是應有之意。  “嗯。”寧遇水低聲應道。  “之後也不要找我了,選擇了新的身份,就抓住眼前的一切。”  他曾經在剛入這一行時,也曾遇到過關係好的隊友,當時兩人無法想象不在一隊打比賽的狀況,約定要一直當隊友。  可後來,對方找了工作,自己也找到了工作,再見時,是賽場上的生死戰。  他打贏了那場,拿到了首發的位置,而對方輸了,被俱樂部婉拒了續約合同。  比起溫情的回味,各為其主、各司其職才是現實。  寧遇水聽懂了寧玨的言外之意,臉色有些發白。  寧玨叫來經理,付了飯錢,打算離開。  “你”寧遇水忍不住站起身來,跟了兩步。  縱然依靠著許家生活,可這些年來,寧遇水早也進化成了合格的社會人。  因為他的緣故和一係列意外,寧玨與許家早已經是敵人,自己身在許家的陣營,自然也不會得到寧玨的好臉色。  在來之前,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隻是在真正意識到自己被親生骨肉拒絕,日後或許不再有見麵的機會時,寧遇水仍然感覺心如刀絞。  曾幾何時,他抱著小小的寧玨,給孩子喂奶,陪著對方睡覺。  如今,小小的嬰兒已經長成了大人,要堅決地、果斷地離開他、斬斷彼此之間最後一點聯係。  “你先別走。”  寧遇水蒼白著臉,仿佛下了什麽決心,向前跑了兩步,將一個小小的東西交給了寧玨。  “我知道我當年做錯了事,對不起你和你母親。”  “但我永遠不會勉強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不想再與對方糾纏,寧玨沒說話,拿著寧遇水給的東西,最後朝著後者點點頭,拿著外套遠遠離開。  寧遇水在原地站了很久。  與寧遇水的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這個結果寧玨早已經想過,稱不上意外。  回到基地,寧玨冷著臉回了房間,昏天黑地睡了一覺之後,才有心情回想今天的見麵。  微信裏,律師小夥伴打了n個電話。  晚上,寧玨又一次出了門。  “如果他是個徹底的壞人就好了。”  見到了律師,他才將心中的積攢的話說出來。  如果寧遇水的身份單純隻是許家的走狗,為了利益而來勸說自己,寧玨的心情定然沒有如此複雜。  可問題是,寧遇水不是,寧遇水仍然愛他。  縱然他不清楚這份父愛有多少,可他仍然知道寧遇水對他有著感情。  隻是,寧遇水愛他,也愛自己的事業,或許也愛許留月和許母。  對方沒有什麽錯,隻是在意他的同時,也在意著別的人。  “沒事,啊。”律師小夥伴沒忍住,拍了拍寧玨的肩膀。  寧玨揮開了對方的手。  律師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不管怎麽說,總比他六親不認好。”  他倒寧願對方是無情人。  “這樣說的話,隻少許家不會靠著他來逼著你就範,說不定他還會為了你說說話,周旋一番。”  律師知道,寧玨離開st的心思早已經打定了,雖然合同上的問題已經有了暫時的解決辦法,但有寧遇水在,能多一番助力就少一點麻煩。  “對了,他送了你什麽。”  見寧玨不樂意再說這個,律師明智地轉移了話題。  寧玨這才記起來還有這一茬,他從兜裏掏出了寧遇水塞過來的小物件兒。  “這是什麽?”  袖扣?胸針?  “不……它好像是個u盤?”寧玨與律師麵麵相覷。  找了個電腦,寧玨將u盤插上去,打開之後才發現其中是什麽  那是一個以俯視視角拍的視頻,視頻畫麵中,是許母與蘇徹寒在說話,看時間,是在寧玨出事之前。  由於視頻沒有聲音,不能判定雙方在說什麽,但光是這一份視頻,對於某些特定的人威懾十足。  “或許,他比想象中的在意你。”律師小夥伴說道。  雖然這一份證據未必能夠扳倒許家,未必能給許母定罪,在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寧遇水的偏向。  寧玨沉默片刻,最終還是將這個u盤放在了自己的保險櫃裏。  在他與寧遇水見麵的第二周,轉會期正式開始,st再一次向他提了續約的邀約。  這一次,或許是意識到他是個硬茬,打寧遇水這張感情牌沒用,又或許是實在想要留下他,st俱樂部給的條件相當優越。  “要不……你真的考慮一下?”  哪怕經紀人深知寧玨想要轉會的想法很堅定,但仍然忍不住勸一下。  “這個條件已經很好了。”  st的新合同隻有一年,但薪資給的非常慷慨,而且還附加了許多條款。  如果這支st能夠奪冠的話,對方還會有巨額的獎金給他。  “不了。”寧玨知道st是為什麽,許家又是為什麽,搖搖頭拒絕了。  明確地拒絕了轉會期最簡單的選項,接下來寧玨麵對的情況就更加複雜了。  雖然目前與st之間簽訂的合同有問題,但在沒有解決舊合同的前提下,寧玨仍然受到俱樂部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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