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213省道,五靈虹光疾馳而過,卷起路上的易拉罐,發出鐺鐺聲響。


    “你怎麽沒睡醒的樣子?”江葫透過後視鏡,看著張凡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


    “來了個叔叔,昨晚多喝了兩杯。”


    張凡揉了揉太陽穴,看著車窗外疾駛而過的車子。


    “熊家不在玉京市啊。”


    “他們在玉京市有不少產業,可是根卻是在玉京市外,聽說是個村子。”江葫開著車,隨口道。


    “你沒去過?”


    “以前都是老餘去,熊家是陰山一脈,跟我有些犯衝。”江葫淡淡道。


    他修得乃是正宗茅山上清符道,對於陰山派本能地有些抵觸。


    “老餘最近怎麽總請假?半個月見不到人。”張凡忍不住問道。


    如果換做其他公司,這麽頻繁的請假,早就被開了。


    “你不知道,夏季多雷雨,老餘的風濕老毛病,通常都會請假一個多月。”江葫開著車,頭也不回道。


    “老餘是哪兒人?他身邊有家人嗎?”張凡開口詢問。


    說起來,老餘也一把年紀了,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家人,似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巴蜀的,好像沒有家人吧。”江葫搖了搖頭。


    老餘很少在公司說自己的事情,關於他,可能也隻有白不染知道底細。


    事實上,夜不亮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秘密。


    “嗯!?”


    就在此時,張凡隨手一摸,卻從座椅靠背的縫隙裏摸出一本小冊子來,黑色頁麵上寫著兩個大字,筆畫彎彎曲曲。


    “龍誌!”


    “這是誰的?”張凡晃了晃。


    通過後視鏡,江葫瞥了一眼,隨口道:“應該是老餘的吧,我好像在他包裏看過。”


    “龍誌!?”張凡好奇地打開了小冊子。


    “高郵湖龍吸水事件!”


    “青海湖升龍事件!”


    “馬葬山墜龍事件!”


    ……


    “這是什麽?”張凡不由露出異樣的神色,當即隨手翻到一頁。


    “巴蜀東陽化龍紀事!”


    巴蜀川南,東陽鎮有家窮戶,五代貧苦,到了這一代隻能靠乞討為生,三十多歲連老都沒有娶上。村子裏都沒有人願意與他來往,見到他如躲瘟疫。


    不過人有三衰六旺,那一年,窮戶突然變得富足起來,不僅僅置辦了良田產業,甚至還買下了村東的後山,將祖墳都遷了進去,周圍鄰裏都大為驚奇。


    沒過多久,他便成了遠近聞名的富商,家裏妻妾成群,出手便是黃白之物,有人問其如何發跡,可他都閉口不談。


    直到窮戶八十壽宴那天,他將子女叫到身邊,說出了隱藏了一輩子的秘密。


    就在他三十六歲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家裏的口糧早就斷了,原本以為會餓死在這個嚴冬。


    誰曾想,那天晚上冬雷震震,如同擂鼓一般嚇人,窮戶家的草屋都被吹塌了,他從廢墟裏爬出來,就看到後山有熱氣升騰。


    窮戶膽大,跑了過去,就看見後山的小河旁有一頭錦鯉躺在岸上,渾身冒著熱氣,像被雷火燒過一樣。


    那條錦鯉身上的鱗片都泛著淡淡的金光,嘴裏發出像獸吼般的聲音,極為嚇人。


    窮戶當成就蒙了,不過他因為的常年四處乞討,也有點見識,早前便聽人說過,這東西叫做龍魚,乃是登天化龍失敗妖物,尋常人若是遇見會有意想不到的好運。


    窮戶當時便將那錦鯉拖回了家中,放在缸裏養了起來,果然沒過多久,他的日子便漸漸好轉起來。


    後來,他耗費巨資,找到了一位高人給他出了個主意,那高人讓窮戶,在後山打一口深井將那錦鯉養在裏麵,而後在上麵建墓,將祖墳遷進去,可保子孫世代富貴,不過在他死後十年,必須開墓挖井,將那錦鯉放出來。


    窮戶與子女說完這些,第二天便去世了,後來過了十年,他的子女依照遺囑,選擇了吉日,將祖墳打開,地下三尺果然藏著一口古井,上麵有鎖鏈封住,當眾人打開古井的時候,便聽到下麵的水劇烈沸騰起來,並且伴有獸吼聲,後來有傳言流出,說當天有人看見,有龍從深山飛出。


    “化龍!?這世上真有龍嗎?”張凡喃喃輕語。


    “那冊子上都是些什麽?”


    就在此時,江葫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一些小故事,還挺有意思。”


    說著話,張凡便打算繼續翻看,然而前方峰回路轉,一座村落映入眼簾,將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熊家村!”


    這裏便是陰山派熊家的根基所在,原址不過是一座土丘上的破落道觀,乃是熊家先祖道場所在,他出身陰山派,於此開壇受香,借了玉京龍氣,勢力漸大。


    如此方才有了熊家現在的根基。


    “這座村子靠山北,踞南水之畔,其勢成陰。”江葫介紹道。


    張凡抬眼望去,果然這條存在靠在山北一側,周圍一條河流環繞,剛好將其圍在南畔。


    山北為陰,水南也為陰。


    如此太陰藏勢的格局便形成了,如果換做一般人家居住於此,不出三代,必定是人丁凋零,財帛空亡。


    可偏偏熊家出身陰山一脈,太陰藏勢,反而有助法脈。


    “這叫太陰之中求純陽,一點生機破死藏。”


    江葫不愧出身茅山大宗,尤其是破劫之後,修為更是一日千裏。


    “這條存在排外,過會別到處亂跑。”江葫叮囑到。


    “放心,我不是惹事的人。”張凡重重地點了點頭,不由地看向後備箱。


    那裏放著一口棺材,大概隻有半米多長,棺口有七根銅釘釘著,上麵還貼著茅山的鎮屍符,也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貨。


    不過聽江葫說,就這一趟貨,純利便有七位數。


    五靈宏光剛剛開進村子,張凡便見村口停著不少豪車,那些車標,有些帶圈,有些帶牛,有些帶馬……相比之下,五靈虹光……


    “熊家可真有錢啊。”


    “那是什麽?”


    就在此時,張凡看到村子中央,竟有一株奇異的植物,長長的根幹頂端長著一團肉冠,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淡淡的清香,奇異的紋路遍布全身。


    這種植物,張凡從來沒有見過。


    “那是如意。”


    “如意!?我們知道的那種如意?”張凡露出好奇之色。


    “這可是寶貝啊。”江葫不由輕彈。


    《南陽怪誌》中有記載,東晉時,廬陵有位樵夫,進山砍柴,在山澗旁見到了一株奇木。


    那奇木長於巨石之間,宛若肉須,頂端好似骨朵,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樵夫引以為奇,便將其摘走,回家以後,那清香引起了鄰裏的注意。


    有人認了出來,覺得這奇木像極了廟裏神佛手中的如意,這件事傳到了一位大豪商的手中,他連夜趕來,欲要出巨資將其買走。


    誰曾想,當大豪商趕到的時候,樵夫聽信了鄰裏的話,說吃了如意便能得到成仙,便將那奇木煮成了湯水,一飲而盡。


    大豪商聽聞之後,叫苦不迭,他說如意乃是天地靈根,多生於山澤大川之中,極其罕見,若是尋得便是福緣,供奉於家宅之中,日夜以香火祭之,可以事事如意,永享富貴。


    如今那樵夫竟然吃了此等靈根,實在太損陰德,隻怕遺禍不小,說完大豪商便離開了。


    五日後,樵夫的家中糟了大火,一門五口除了他以外,全都葬生在了火海之中。


    樵夫雖然活了下來,卻失了雙腿,遍體爛瘡,下半生以乞討為生,很是淒慘。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這東西放在一般人家,可以傳代,保七代富貴……長成這麽大的如意,至少也得是八位數,而且有錢也買不到。”江葫輕聲道。


    “八位數?這條村子裏最值錢的應該就是這玩意了吧。”


    張凡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恨不能連根拔了帶走。


    片刻後,五靈虹光停在了村內一顆歪脖子樹下,江葫繞到車後,打開車廂,將那口棺材拖了出來。


    就在此時,兩名身著道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夜不亮的?”


    “嗯,我們來送貨。”江葫掏出單據,對方接過看了一眼。


    “跟我來吧。”????說著話,兩名道士便上前搭手,抬起棺材。


    “你在這裏等我,別亂跑,我辦完交接就回來。”江葫叮囑了一聲,便跟上了那兩位年輕人。


    “凡哥……凡哥……”


    就在此時,一陣低吼聲從角落處傳來,張凡轉頭望去,便見熊霸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


    “你還真來了。”


    “走吧,祠堂在那裏。”熊霸招呼道。


    “這……被人發現對你不太好吧。”


    一族祠堂,乃是重中之重,他一個外人若是隨意出入,被人發現,熊霸必定是難逃幹係。


    “今天族裏長輩都在煉祭,應該不會被發現。”熊霸低聲道。


    他隱約知道,最近族中似乎在煉製一件了不得的寶貝,很多長輩都閉關不出。


    況且祠堂那種地方,平日裏也不會有人進進出出,倒也不會招惹耳目。


    退一萬步說,以張凡對他的恩情和交情,就算被發現,大不了被逐出門牆,反正他又不是熊家嫡傳弟子。


    “走吧,遲則生變。”


    熊霸招呼了一聲,便頭前領路,張凡略一猶豫,還是跟了上去。


    “這便是熊家宗祠?”


    張凡抬頭望去,大門敞開,兩盞燈籠高高懸掛,好似鬼口一般,凹凸不平的門檻便如同獠牙外露一般。


    剛剛來到這裏,張凡便感覺一陣不舒服,周圍的磁場似乎都發生了變化,即便是炎炎盛夏,都感到一陣寒徹,越是靠近,越是如此,連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頭凶神就壓在最裏麵。”熊霸壓低了聲音道。


    他隱約猜測,那頭凶神和張凡有著極大的關係。


    “我有些感覺了……”


    張凡雙拳緊緊握起,看向祠堂深處,跟著熊霸步入其中,穿過一條幽長的走廊,在那盡頭,便是熊家供奉曆代祖師的宗祠。


    “熊霸,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帶著外人,擅闖本族宗祠!?”


    就在此時,一陣冷冽的聲音在幽長的走廊上響徹,緊接著,熊千行緩緩走出,擋在了走廊的盡頭。


    “熊千行,你是記吃不記打,皮又癢了是吧。”


    熊霸愣了一下,反而很快恢複了鎮定,既然已經被發現,他索性光腳不怕穿鞋的。


    不得不說,跟著張凡修煉了一段時間,他修為漸進,氣質都變得不同起來。


    麵對這樣的情況,如果換做以前,他必定已經六神無主,慌亂不堪,可是現在,倒是有一股膽氣升騰,霸道非凡。


    “你找死?”


    “我找你媽,你先走,我擋著。”熊霸啐了一口,反正今天以後,他在熊家也呆不下去了,索性不藏了。


    “熊霸,我倒是小看你了,沒想到我們熊家還有你這樣的反骨。”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從熊千行的身後緩緩走出,陰冷的氣息恍若一片鬼霧彌漫,瞬間籠罩長廊。


    “熊千山!?”熊霸眸光微微凝起,露出戒備之色。


    “今天無論是你,還是他,都走不出熊家。”熊千山氣定神閑,幽幽的目光掃過熊霸,最終卻是落在了張凡的身上。


    ……


    與此同時,熊家村土丘之上,一座古拙道觀。


    這裏便是熊家發家之地。


    “熊霸那個小鬼自甘墮落,竟然帶著一個外人擅闖祠堂?”


    熊寶瓶看向宗祠方向,不由露出一抹冷冽之色。


    “有些小崽子,胳膊肘總是向外拐,就像當年的熊三七,總是養不熟。”


    旁邊,一位身穿道袍,半頭花白的中年男子冷冷笑道。


    “熊寶峰,那個男人都走了十年,還提他幹什麽?”熊寶瓶眉頭一挑,似乎對於那個名字有些過敏。


    “嘿嘿……”熊寶峰咧嘴一笑,作為熊家高層,他自然也知道忌諱,當下不再言語。


    “唉,原本以為還是個人才,可惜天生反骨。”


    就在此時,熊觀塵走了出來,他佝僂著身體,看著祠堂方向,搖了搖頭。


    “還是廢掉吧,別又養出一個熊三七來。”


    “好。”熊寶瓶重重地點了點頭。


    熊家這麽多年,出了一個熊三七已經足夠了,萬萬不能重蹈覆轍,養不熟的白眼狼就應該統統扼殺於搖籃之中。


    “現在的年輕人實在太天真了,單槍匹馬居然敢直接擅闖熊家?”


    熊寶瓶不由露出冷笑。


    事實上,從張凡跟著熊霸前往宗族祠堂的路上,他便已經注意到。


    這樣的年輕人,毫無城府,毫無根基,居然也敢來闖空門,簡直是自尋死路。


    “爹,跟著熊霸進來的那小子……”


    “也處理掉吧……夜不亮的人,自己管教無方,壞了規矩,自然要承受代價。”熊觀塵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白不染那邊……”


    “一個真武棄徒,在玉京的地界上還能掀起什麽風浪?”熊寶峰冷笑道。


    陰山熊家,在玉京市可是跺跺腳都能讓地麵上抖上三抖的存在,白不染的底細他們自然知道,可那又如何?


    熊家跟江南省道盟的關係一直不錯,每年的讚助便是天文數字,這讓他在江南省如魚得水。


    至於白不染,別說是真武棄徒,就算還在真武山門牆之內,後者的手也伸不到這麽遠。


    正因如此,在熊寶峰眼中,那個年輕人也真是蠢得可以,這條村子,別說是他,就算是白不染親臨也不敢亂闖。


    這般沒頭沒腦,可不就是找死嘛。


    “這世上啊,總是有人嫌命長。”熊觀塵一句話,便決定了張凡的命運。


    那個小鬼以為他是誰?熊家可不是他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今天也隻能留在這裏當漚花肥。


    轟隆隆……


    此時,天空中陰雲湧動,狂風皺起,青天白日,一聲悶雷乍響,驚動各方。


    “嗯!?”熊觀塵蒼老的麵皮輕輕一顫,突然,心中升起一陣不安。


    “十年不見,諸君無恙!?”


    就在這時候,一陣高聲朗朗,如藏諸氣,竟是傳遍了整條熊家村。


    “這是……”


    熊觀塵佝僂的身軀猛地顫動,滿是褶皺的臉上瞬間爬滿了震驚之色。


    就連旁邊的熊寶瓶和熊寶峰都不淡定了,他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駭然不信之色。


    砰砰砰……


    一道道恐怖的氣息,自熊家深處衝天而起,如狂焰湧動,似罡風烈烈,仿佛這一聲輕語讓熊家所有隱藏的高手都無法保持淡定。


    “不可能……他回來了……那個男人回來了!?”


    “他立下過重誓,終此一生,絕對不會再踏足玉京半步。”


    “該死……該死……他又回來了……”


    一陣陣狂吼聲從熊家村深處傳來,透著深深的憤怒和恐懼,昔日的點點滴滴如同夢魘一般再度降臨,壓迫著熊家每一位高層的神經。


    與此同時,一位身形粗獷,左眼帶著眼罩的男子大步流星,緩緩走來,出現在了熊家村的村口處。


    這一刻,全村上下,萬籟俱寂,如同死水寒潭,無論是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他到底還是回來了……”


    熊觀塵蒼老的麵皮猛地一顫,無力地閉上了雙眼。


    “陰山鬼王,熊三七!”熊寶瓶咬著牙,眼中的恐懼再也無法抑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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