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市,山塘街。


    偏僻小巷子內,一座幽靜小院。


    一陣陣低沉的嘶吼從後院傳來,一路尋過去,遍地都是碧綠粘稠的液體,還有隨處可見的塊狀皮膚。


    “道門火法……好……好……”


    一方水池內,石守宮浸泡在冰水之中,頭頂處不斷有霧氣升騰,即便已經蛻下了一層又一層皮,那股灼燒感依舊未曾消退。


    “你遇上高手了。”


    就在此時,蘇時雨走了過來,眸光凝如一線,看著遍地狼藉,最終投落在狼狽的石守宮的身上。


    “你如果能夠早來半天,便能見識到了……”


    石守宮咬著牙,脖頸處依稀可見,那無指烙下的焦痕。


    “嶗山的道士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我也是九死一生,才將他們甩開。”蘇時雨搖了搖頭。


    事實上,如果不是在高鐵上遇見了張凡,或許,她真就栽了。


    這是她的機緣,也是她的運數。


    “你傷的不輕。”蘇時雨凝聲道。


    吼……


    石守宮吐出一口氣,竟是熱浪滾滾,水池裏的冰水都開始升溫。


    “道門火法,非同小可,內引真陽,外動心魔……”石守宮咬著牙道:“我沒想到江南省道盟之中竟然還有如此高手。”


    能夠練成道門火法,必是玄門正宗,這樣的人物哪怕是在道盟之中都是出類拔萃,絕對不是小角色。


    “你如果早來半天,你我聯手,或許……”


    石守宮話音未落,麵皮猛地一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灑在地上,竟然是泛著絲絲熱氣。


    “就算是道門火法,也不可能將你重創於此。”蘇時雨秀眉微蹙。


    他知道,石守宮的前身乃是浮浪山中一隻碧眼龍蜴成了精怪,奪舍化妖,其體內印有一枚朱砂痣,鎖了前身純陰元精,極寒至柔,對於道門火法有克製之效。


    “你的那顆朱砂痣都壓不住這等火氣?”蘇時雨忍不住問道


    “那小子有古怪,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修煉得是何等火法。”石守宮的腦海中浮現出張凡的身影,心中忌憚到了極致。


    “曾經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間五百年。腰下劍鋒橫紫電,腹中丹焰起蒼煙……”


    就在此時,一陣幽幽聲起,空靈百轉,回味悠然。


    “那青年的火法得了純陽真意,丹火藏劍鋒,才有這般凶威。”


    話音落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看樣子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唇紅齒白,膚若凝脂,身段婀娜妖嬈,踩著一雙黑色漆皮高跟鞋,走起路來,頗有韻味。


    “雲姨。”蘇時雨看見來人,不由叫道。


    “純陽真意!?那小子得了呂祖的法脈?”石守宮麵色驟變。


    呂祖純陽,乃是民間名氣最大的仙人之一,他本是唐朝人,因緣際會,步入道門仙途,修成無極純陽,成就陸地神仙,被全真道奉為北五祖之一,神通之大,靈威之盛,在道門之中享有赫赫聲名。


    當初,呂祖不過留了一把法劍在真武山南靈宮岩壁之上,便成為網紅景點,每年不知吸引多少遊客觀光駐足。


    真武山的呂祖法劍旅遊紀念品,每年能賣出八十多萬份。


    “雲姨,你知道那小子的來曆嗎?”石守宮沉聲道。


    “他的來頭比天都大,不是你們能夠知道的。”被稱為雲姨的美豔女子淡淡道。


    “我隻是沒想到他竟然也來了姑蘇,正合我意。”


    此言一出,石守宮和蘇時雨相視一眼,盡都沉默不語。


    他們雖然歸入無為門麾下,可是卻也知道,無為門盤根錯節,門內更是高手如雲。


    其中最神秘的便是被稱為山門護法的【十三生肖】,除此之外,無為門中還有其他高手,各有山頭堂口,勢力廣大……


    曆代以來,除了無為門主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一方能夠統一調動整個無為門的力量。


    “雲姨,江南省道盟到底護送了什麽東西來姑蘇市?如此大費周章?”


    就在此時,石守宮開口了,他已經看了出來,張凡那幫人不過是個扣子,真東西並不在他們手裏。


    “這也不是你們能夠關心的。”美豔女子搖了搖頭道。


    “那東西如今已經送到了玄妙觀……這些日子,你們便待在這裏,沒有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


    說著話,美豔女子轉身,便離開了庭院。


    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蘇時雨美眸微沉,露出異樣的神色。


    “人心如妖魔……這些道門中人信不過。”


    就在此時,石守宮的聲音將蘇時雨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道門視我等為妖魔……從第一次破山伐廟開始,天下妖鬼,盡歸無為……”


    蘇時雨凝聲輕語。


    “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除了他們,我們無可依附。”


    早在龍虎張家發起第一次破山伐廟之前,無為門的勢力便遍布天下山川,廣納香火,收容山海妖鬼,號稱有教無類。


    從那時起,凡妖所生,大多都會受到無為門的招攬。


    “但你也看出來了,雲姨對我們有所保留。”石守宮沉聲道。


    他和蘇時雨全都是受到了雲姨的招攬,方才加入無為門。


    對於這個女人,他隻知道其手段詭異莫測,真正出手沒有幾次,可確實是道法通玄,這樣的身手隻怕在無為門中都不是什麽小角色。


    可是除此之外,他對於雲姨便是一無所知。


    這對於一頭生存在現代都市中的妖來說是極其危險的。


    “無為門盤根錯節,內部更是等級森嚴,我們身在外圍,自然有許多事情是要避著我們,隻不過……”


    話到此處,蘇時雨稍稍一頓。


    “隻不過什麽?”石守宮追問道。


    “我跟了她這麽多年,倒是知道了她現實當中的身份。”蘇時雨凝聲道。


    “什麽?”石守宮眼睛亮了起來。


    他沒想到,平日裏對於雲姨最是俯首帖耳的蘇時雨竟然還藏著如此心機。


    要知道,無為門的高手在現實中都有其他身份,隱藏他們真實的背景。


    譬如午馬吳歧路,之前便是以商人裘正道的身份作為掩飾。


    還有亥豬王饕,先前更是以張凡學姐王甜甜現身於人前。


    雲姨,既然是無為門的高手,她現實中自然也有隱藏的身份。


    “她是誰?”石守宮開口詢問。


    “她是玄妙觀裏的道士!”蘇時雨凝聲輕語。


    ……


    姑蘇市,玄妙觀。


    中午剛過飯點,張凡一行人便來到這裏,在齋堂先吃了齋飯。


    “市中心居然還有這麽一座道觀啊。”


    張凡長這麽大,還沒有來過姑蘇市,玄妙觀前麵便是一條商業街,乃是姑蘇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當中是鬧中有靜,和光同塵。


    “玄妙觀曆史悠久,早年江南省道盟剛剛成立的時候,總部還設在這裏一段時間過,後來才遷到了玉京市。”隨春生介紹道。????經過昨夜一戰,他們見識了張凡的手段,徹底放下了姿態,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尊重,就連話都多了起來。


    “不過這裏的道士大部分都不是實修。”展新月低聲道。


    所謂實修,也就是真正的修行之士,元神覺醒,鑽研道法,追求無極純陽之道。


    相比於實修,許多道士也隻是研究道門經典而已。


    不過想想也對,玄妙觀處於鬧市,沾染紅塵最深,想要修行,何其困難。


    “實修雖少,卻也有高手。”隨春生沉聲道。


    “昨晚死的那個便是玄妙觀的人……”


    “啊!?”


    江葫和張凡相視一眼,俱都流露出異樣的神色。


    此時,張凡已然知曉昨晚發生的一切,那個死在他火法之下,已經化為焦屍的年輕道士,竟然出身玄妙觀。


    “無為門的手伸得真長啊。”江葫忍不住道。


    那年輕道士可是跟石守宮一同前來,想必他們的行蹤也是他透出去的。


    “這算什麽?別說是玄妙觀,就算是道盟,十大山門之中恐怕都有無為……”展新月沉聲道。


    “新月……”


    隨春生眉頭一挑,將其打斷:“慎言!”


    “真東西送到了嗎?”


    就在此時,張凡開口詢問,將話題岔開,他們一路護送的法罐既然是假的,那麽真的想來必是安然無恙。


    “送到了。”隨春生點了點頭,倒是沒有隱瞞。


    “那裏麵到底是什麽東西?現在可以說了嗎?妖魔鬼怪?”張凡好奇詢問。


    “我也不知道。”隨春生搖了搖頭:“不過稍後,我們應該有機會見到。”


    “走吧,先去見見玄妙觀的前輩。”


    隨春生帶著眾人,出了齋堂,走向三清殿。


    幽幽香火繚繞,聲聲鍾鳴響徹,古觀內一片祥和靜謐。


    三清殿前,一位中年道士似乎早已等候多時,見到隨春生眾人,便走了上來。


    “鍾叔,好久不見。”隨春生上前行了一禮,顯然是認識的。


    “春生啊,才兩年不見,你就能獨當一麵了,昨夜凶險吧,沒想到你還有那等手段……”鍾長明拍了拍隨春生的肩膀,忍不住讚道。


    “鍾叔,不是……”隨春生麵皮一顫,知道對方誤會,有些尷尬的眼神下意識看向張凡。


    昨夜凶險,可都是因為張凡,他們才能脫離險境。


    “好了,你們道盟的長輩……領導已經在等你們了,快去吧。”鍾長明揮了揮手道。


    張凡聞言,心頭若有所動,他知道,那才是真正護送法罐的高手。


    “鍾叔,他們是我朋友,這次跟我們一起來的。”


    隨春生指了指張凡和江葫。


    “這位是誰啊?”江葫湊到展新月身邊,小聲道。


    “這位是玄妙觀觀主的弟子,鍾長明,平日裏主管觀裏的一切事宜。”展新月簡單介紹道。


    玄妙觀觀主,道號玄機子,據說已經九十多歲,跟真武山的楚超然屬於同輩,年輕的時候還在真武山上靜修過一段時日,資格極老,如今深居簡出,已然不問俗務。


    “師妹,麻煩你照料一下這兩個小家夥。”


    就在此時,鍾長明朝著三清殿內招呼了一聲。


    緊接著,一位美豔女子走了出來,身著道袍,不施粉黛,卻難掩容顏俏麗。


    “雲姨。”


    隨春生和展新月對著那女子恭敬地行了一禮。


    “好久不見了。”


    美豔女子輕笑,柔和的目光掃過江葫和張凡,方才道:“我叫雲見月……”


    “你們可以叫我雲姨。”


    “雲姨。”


    張凡和江葫齊齊叫道。


    “你安排他們吧。”


    說著話,鍾長明便帶著隨春生和展新月趕往偏殿。


    “你們是第一次來姑蘇嗎?”雲中月看向張凡和江葫。


    “我是第一次。”張凡開口道。


    “既然來了,就多玩兩天,姑蘇不比玉京鍾靈大氣,卻別有江南韻味。”


    雲中月淺淺一笑,透著萬般風情,她一招手,便喚來一名年輕道士。


    “你們誰留下跟他一起搬行李,剩下的跟我去登記一下?”


    “我來搬吧,張凡,你去登記。”


    “嗯。”


    張凡點了點頭,便跟上了雲見月的步伐。


    兩人一路來到了後麵小樓,轉到三層一間偏房,雲見月從兜裏取出鑰匙,將門打開,裏麵黑漆漆的一片。


    雲見月走了進去,卻是從旁邊的桌案上取出一盞油燈,拿出打火機,將其點燃。


    “雲姨,這裏怎麽沒有點燈啊?”張凡忍不住道。


    “這座樓是木質結構的,怕燒不起來,所以一直用火燭哦。”雲見月隨口懂啊。


    “哦,原來……啊?”張凡愣了一下,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張凡,你們是昨天到的嗎?”雲見月舉著火燭,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房間內空空蕩蕩,唯有牆壁上掛著一尊尊石刻碑帖。


    “嗯,昨天下午到的……”


    話到此處,張凡頓了一下,目光微沉,看著雲見月的背影。


    “雲姨,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不記得我介紹過吧……”


    “我當然知道……”雲見月轉過身來,幽幽的火光映照在那俏美的臉龐上,襯出的陰影讓她顯得有些虛幻。


    “酉雞對你評價很高啊……天母心咒,可是差點要了他的命。”雲見月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張凡麵色驟變,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心神戒備到了極致。


    “你到底是誰?”


    “我是玄妙觀的雲見月……”


    昏暗的房間內,那恍若夢囈的聲音幽幽響起:“當然,我還有另一個名字……”


    “巳蛇白玉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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