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東方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


    張凡盤坐在天台之上,身體微微起伏,呼吸幾乎停滯,如同嬰兒一般,綿長若存。


    初露的晨曦灑落在他的身上,恍若一層金紗,甚至可以看見汗毛根根倒豎。


    金色的晨曦隨著張凡身體的起伏,透過毛孔,緩緩滲入體內。


    他的雙眸似張還閉,映照著太陽的虛影,眸子都泛起了一路金色的光澤。


    這一刻,張凡的眼中似有一團大火在燃燒,懸於九天之上,臨於凡俗之內。


    呼……


    觀想大日,采補日精,火候七返九轉,張凡吐出的氣都令得周圍的空氣扭曲變形。


    “采得大日生薪火,煉轉舊身成真我。”


    就在此時,一陣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透著讚賞之意。


    張凡睜開雙眼,方才的奇異景象頓時消散,他抬頭望去,便見方長樂登上了天台,一身休閑裝扮,踩著白色運動鞋,眼中透著異彩,死死地盯著他。


    “好火法!古來借日生火候,其中秘訣少人知……難怪你的【火龍丹劍】能夠有此造詣。”方長樂喃喃輕語。


    自古以來,多有道家玄修之士,采補日精月華,然而月華好采,日精難煉。


    以此為藥,如大火焚身,七返九轉,最易走火入魔。


    像山中精怪之中,也隻有猿猴一類,構造區別於其他動物,能夠仰望太陽,凝聚一點,夜煉望月,日煉見日,通曉那日煉月煉之法。


    所以,猿猴一類但凡成妖都極為恐怖,就像終南山的那頭蒼猿,便是天下有數的老妖,修為驚天動地。


    或許,正因如此,天地自然平衡,古來少有猿猴成妖,這一路走來必定是劫數重重,更勝他類。


    “日有九陽,催生火性最是玄妙,不過道家真火,終究是從心起,還需要性命雙修,以自身修為降服心猿,駕馭真火。”張凡凝聲輕語。


    所謂真火,便是從體內真陽之中,凝聚陽氣,一念點燃。


    這一縷真火,最先從心起,心念雜亂,真火散亂,便是走火入魔,一身修為便要廢掉。


    因此,火法難煉,便是這個道理。


    火從命中起,也從性中伏,修煉火法,便要性命雙修。


    大日催生火性,更加凶猛霸道。


    張凡參悟【火字貼】,進步神速,才能以此法淬煉自身真火,勇猛精進。


    如今,張凡感覺自己的【火龍丹劍】距離晉升為大成法已經隻剩下一步之遙,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突破,可能是下個月,也有可能是明天……


    “或許應該再找洪哥買點珍奇大藥。”張凡動了心思。


    上次那株百年參王讓他獲益良多,現在看來,三十萬花的是物超所值,當然最關鍵那不是他自己的錢。


    黑耗子賠了他八十萬,現在他卡裏還剩五十萬,不花錢,他不痛快。


    “你修煉道法居然不找人護法?”


    就在此時,方長樂的聲音將張凡的思緒拉了回來。


    修煉火法,最容易走火入魔,剛剛方長樂如果生出歹意,突然出手,就算是張凡隻怕也相當凶險。


    “誰說沒人護法?”張凡輕笑道。


    “嗯!?”


    方長樂眉頭一挑,身後傳來輕慢的腳步聲,他轉頭望去,便見一個高瘦男子從陰影處走了出來,綠豆般的眼珠死死地盯著他。


    “高手!”方長樂眸光微凝。


    以他的修為竟然沒有發現這天台之上居然還有其他人,僅僅這般手段便讓他無法忽視。


    “他叫黑魘,算是我的跟班。”張凡輕笑道。


    這可是白不染幫他談來的一頭大妖,給他賣命十年。


    “妖!?”方長樂上下打量著,突然開口道。


    “好眼力,不愧是茅山弟子。”黑魘淡淡道。


    “你怎麽知道我是茅山弟子?”


    “茅山的氣味我還是聞的出來的,嘿嘿,早年我還在你們山上偷過香油喝。”黑魘咧著嘴,舔了舔舌頭,似是在回味。


    “你不是普通的妖,玉京市裏也有落荒山能夠養出你這樣的妖來。”方長樂一眼便道破了黑魘的來曆。


    “嘖嘖,凡總,你這朋友很不一般啊。”黑魘輕語。


    他現在跟張凡算是雇傭關係,隻幹活不給錢的那種,張凡也算得上他的老板。


    “他當然不一般……”張凡站起身來,拿起放在旁邊的外套。


    “他是茅山傳人。”


    “方長樂!?”黑魘眉頭一挑,露出恍然之色。


    “你知道我?”


    “在江南省的地麵混,怎麽能不知道茅山的事?”黑魘冷笑道。


    宗門傳人,關乎香火,自是大事。


    就像夏微生,在江北省也是大名鼎鼎,那裏的精怪妖鬼幾乎都聽過她的大名,就算沒有見過,也要知道,當然最好是不要見。


    “走吧。”張凡招呼著。


    方長樂雖然從監獄裏出來了,可他壓根不買江南省道盟的賬,也隻對張凡有些興趣。


    隨春生也隻能將其托付給了張凡。


    對此,張凡倒是沒有拒絕,他剛好想要親近親近十大道門的傳人,居然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方長樂,他是收定了。


    “你還未脫罪,按理說是不能離開玉京市的,我可是有連帶責任的。”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我如果執意離開呢?”方長樂調侃道。


    “你可以試試。”張凡淡淡道。


    “昨天晚上隻是切磋,你如果真要離開,那我就隻能動真格的了。”


    張凡知道,想要收服這種人,首先實力上就要讓對方挑不出半個不字來。


    “是嗎?”


    方長樂咧嘴輕笑,對於張凡的話,他非但沒有半點不悅,反而隱隱有些期待。


    “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看看你的同門。”張凡輕語道。


    ……


    玉京市人民醫院。


    長廊內,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剛進來,一陣吵嚷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


    “我可是從國外回來的,如果不是愛國,誰願意回來,你們就這個服務態度?”


    尖銳刺耳的聲音回蕩在長廊上,引起了不少人的駐足圍觀。


    “女士,請你排隊。”


    就在此時,一位護士走上前來,耐心安撫著。


    “你說誰插隊?你別碰我,我告你侵犯人權……”


    一位穿著豔麗,帶著金色耳環的女人,指著護士,厲聲呼和道。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同胞的?什麽破醫院?髒的要死,服務還差……把你們院長找來。”穿著豔麗的女人一臉的嫌棄。


    “這年頭啊……”張凡路過,忍不住歎道。


    當真是紅口白牙愛國話,家住加利福尼亞。


    這種人回來幹嘛呢!?


    “你幹什麽?”


    就在此時,張凡餘光瞥見,方長樂淩虛畫符,竟是對準了那穿著豔麗的女子。


    “我請她吃一道穢語符!”方長樂淡淡道。


    嗡……


    話音未落,一陣冷風沒由頭地吹過那穿著豔麗的女人,後者打了個激靈,猛地哆嗦了一下。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對我指手畫腳,我一天的花銷比你一年掙……”


    “嘔……”


    突然,那穿著豔麗的女人話未說完,麵色瞬間變得鐵青,一張口,竟是吐出黃白之物,除了胃裏的食物殘渣之外,居然還有糞便之類的汙穢之物。


    “女士,你怎麽了?”護士大驚。


    “嘔……”


    穿著豔麗的女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又是一陣嘔吐,腥臭之氣瞬間彌漫開來。


    “以後她隻要在敢到處亂噴,噴一次就吐一次。”方長樂冷笑道。


    茅山穢語符,專治髒口,一旦中了此符,口吐汙言穢語,便有嘔出醃臢髒物,時間久了,消耗氣血,還要折壽。


    “你們茅山門規不是嚴格限製對普通人施展道術嗎?”黑魘忍不住道。


    “限製又不是禁止。”方長樂冷笑道:“我道法大成,自然百無禁忌。”


    “這種人不收拾,念頭如何通達,道法如何橫行?”


    說著話,方長樂看向黑魘,輕笑道:“怎麽?你們妖的規矩比我們人還多?”


    “不,這種人我們一般都是直接吃掉。”黑魘搖頭輕語。


    “你們不都是生吞吧?”


    “也有上手法的,蒸烤的比較多……”黑魘介紹道。


    “走吧。”


    張凡一抬手,打斷了一人一妖的交流。


    齊跡住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恢複的也差不多了。


    聽江葫說,這兩天便要出院,所以他才帶著方長樂來看看,正好借此拉進一下距離。


    推開病房的大門,江葫和季風亭正在幫著收拾行李,齊跡的氣色也好了不少。


    “這是要出院了啊。”張凡提著果籃,走了進來。


    “凡哥。”季風亭見狀,最是乖巧。


    “你怎麽來了?”江葫招呼道。


    “順道來看看。”張凡輕笑道。


    “嗯!?方師兄?”


    就在此時,齊跡和江葫俱都一愣,注意到了張凡身後的方長樂。


    他們在茅山的時日比季風亭也長得多,江葫被趕下山前,方長樂就已經是大師兄了,自然相識。


    “好久不見。”方長樂咧嘴輕笑,目光掃過齊跡和江葫。


    “江葫也在,你這是重歸山門了?”


    “還沒有。”江葫搖了搖頭。


    他早已暗下決心,一日不手刃午馬,便一日不回茅山。


    “估計也快了。”齊跡從旁道。


    “我早就說過,當初就不該趕你下山,要麽就直接宰了你,一了百了,把人家趕下山幹什麽?你本來也是受了算計嘛。”方長樂義正言辭道。


    “……”


    “大師兄,你怎麽在這裏?”齊跡將話題岔開。


    五年前,方長樂便銷聲匿跡,沒有蹤影,據說這些年,師門一直在找他。


    “管好自己的事情。”方長樂斜睨了一眼。


    “齊跡,你是真沒用啊,平日裏看著挺機靈的,怎麽遇上無為妖人,連自己的師弟師妹都保不住?”


    來時的路上,張凡已然將齊跡等人遇襲的事情告訴了方長樂。


    提及此事,齊跡神色一黯,下意識低下了頭,雙手緊緊握起。


    小師妹莫雲的死是他心裏的一塊傷疤,或許自己再強大一些……


    “好了,師兄的話重了一些,逝者已矣,活人當勉勵。”方長樂拍了拍齊跡的肩膀,倒也沒有過多安慰。


    “師兄,我明白。”


    齊跡點了點頭,順手指向了季風亭。


    “師兄,這是新晉的小師弟,名叫季風亭,天賦不弱。”


    “見過大師兄。”季風亭稽首見禮。


    “嗯,不錯,是個好苗子。”方長樂眸光掃過,難得地點了點頭。


    “嗯!?”


    張凡站在旁邊,看著人家同門敘舊,一言不發,目光卻是落在了季風亭的身上。


    自從那夜遭遇伏擊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了。


    一個月的時間裏,這位茅山的小師弟變化極大,再也沒有了先前的倨傲浮躁,氣質越發內斂,性子也越發沉穩。


    畢竟遭逢變故,這些變化,張凡都可以理解。


    然而,季風亭的修為似乎也漲了一大截,眸子裏藏著靈光,渾然天成,隱而不發,與他剛剛下山時的模樣簡直判若兩城。


    與其說是突飛猛進,不如說是脫胎換骨。


    “這小子有點機緣啊。”張凡若有所思,卻沒有打聽別人秘密的興趣。


    “我們先走吧。”


    寒暄了片刻,方長樂便起身告辭,拉著張凡,離開了醫院。


    “你要去哪兒?”


    “捉寅虎!”方長樂的眼中透出一縷寒芒。


    “寅虎!?”


    “我確實在你身上嗅到了寅虎的氣味,我料定他就在玉京市……”方長樂沉聲道。


    “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給挖出來。”


    方長樂的三年牢獄之災便是因為寅虎,隻有捉到寅虎,才能證明他的清白。


    “寅虎,他真的在玉京市嗎?”張凡若有所思,腦海裏排查著最近接觸過的所有人。


    “走,你我聯手,我就不信壓不住他。”


    方長樂的眼中閃爍著一抹凶狠的光澤,言語之中透出無比的自信,這既是對他自己的自信,也是對張凡的自信。


    “好!”張凡眸光凝如一線,最近他的修為突飛猛進,剛好借此來練練手。


    若是可以,他倒是想要看看,憑借他如今的修為,能否活捉一位生肖。


    ……


    此時,醫院內。


    開水房。


    季風亭正提著暖水瓶等著熱水。


    “你最近精神不錯,看來我教你的法子修煉有成。”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季風亭轉身望去,便見一位年輕的醫生走了進來,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框眼鏡,斯斯文文的模樣。


    “你到底是什麽人?竟然通曉我茅山失傳已久的道法。”季風亭忍不住道。


    齊跡住院之後,他便在這裏認識了眼前這位醫生,顯然對方並不是普通的醫生,僅僅一眼便看穿了他與日俱增的殺意和念頭……


    沒錯,自從那夜遭襲之後,季風亭每天都在幻想如何斬殺……甚至是虐殺那些無為妖人。


    他的念頭在眼前這位年輕醫生麵前暴露無遺,然而,對方卻是以一種極為欣賞的態度卻鼓勵他,引導他,甚至傳授了他一門特殊的修煉法門。


    這道法門能夠緩解他心中的殺意,將其轉化成特殊的力量,憑借這種力量,他的修為與日俱增。


    至此,季風亭便知道,眼前這位年輕的醫生絕對大有來頭。


    “我是你心中的念頭,或者可以說,我是所有人心中的念頭。”


    “萬法無常,唯念先生……”


    年輕醫生推了推金絲框眼鏡,嘴角微微揚起。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季風亭沉聲道。


    “我不是在幫你,隻是做個實驗。”年輕醫生輕笑道。


    “實驗?”


    “不錯,我被人困住了,他的一個念頭把我困在了這裏,始終無法解脫……”


    “不過現在……我找到了破劫的辦法。”


    年輕醫生看著季風亭,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小夥子……小夥子……你的水漫出來了。”


    就在此時,一位大媽在身後叫著,將季風亭的思緒拉了回來。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人站在那裏自言自語,神神叨叨的,怪嚇人的哦。”


    大媽用著一種看待病患的眼神盯著季風亭,後者環顧四周,空蕩的開水房裏除了他和大媽,便再無其他身影。


    咕咚咚……


    沸騰滾燙的開水填滿了暖水瓶,呼呼地向外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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