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香案,焚香敬果,請天地眾神。”


    無月星稀的夜,諸鬼紛亂。


    太陰之日暗雲密布。


    朱筆畫出的五行八卦陣,方圓九點九尺,陰陽卦象倒轉乾坤,朱砂為線圍成陣,牲血為墨繪太極。


    一黑一黃兩道身穿道袍的身影分站生死兩門,,一持柳條、一持桃木劍,神色凜然注視前方,一動也不動地堅守崗位。陣法中央站著一位全身素白的年輕女孩,長裙及踝包裹著玲瓏曲線,眉心點了一抹紅,手中無物地垂目靜待,任夜風吹動她如瀑黑發。


    驀地,風變大了,吊在陣外的鈴鐺急促響起,流火般的白光從四麵八方湧進古樸三合院上方,漫無目標地不住盤旋。


    即使是什麽都不懂的歐陽命也看見空中有一朵雲在扭曲變形,慢慢地聚攏成巨大無比的蛇形,高踞在半空。


    他有些憂心,對他所不知的事物,他不僅幫不上忙,還是卓巧靈他們的弱點,他的陰寒之氣與眾鬼的力量本質相同,奪他氣息就能助長力量。他隻得待在法陣中,盤腿坐在卓巧靈身後,讓法陣保他周全。


    “我以卓家二十七代宗主身分問靈,你們可願被淨化,魂歸地府?”


    清靈的嗓音一出,瓦造的屋頂紛紛震動,一掀一掀地鼓噪著,數百光點像一陣風,卷起院擺置的木頭和農具。


    “我隻給你們一次機會,願被淨化著就到陣前來,我一淨汙、二淨濁、三淨病,還你們純淨靈體。”風呀,靜下來吧!


    清秀妍麗的卓巧靈高舉起素淨雙手,四周的風忽然變小了,似有生命的瓦片不再跳動,安靜得仿佛不曾引起騷動。


    一抹小白點盤旋著來到法陣前,漸漸形成七歲小男孩的摸樣,他懷裏抱著一顆球,似懂非懂地偏著頭,看著陣中卓巧靈。


    “弟弟,不要怕,跟著我手裏的光走的,它會帶你到沒有恐懼的的地方。”卓巧靈纖柔的手心浮起金黃色光球,它倏地包住一臉迷惑的小男孩,他大驚失色地拍著光球,想從裏麵出來。


    但是,約過兩、三分鍾,他陡地平靜下來,臉上露出不符年紀的微笑,朝她一頜首後便被光球帶著離開,隱沒在黑暗中。


    其他白點見狀,也懷著忐忑的心上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一現形,徐緩朝法陣前進。


    同樣地,卓巧靈以一顆又一顆的光球送走他們,每一道光點代表一個靈魂,淨化後,他們全露出心平氣和的模樣,少了暴戾之氣。不過卓巧靈很少一次送走上百幽靈,體力難免負荷不了,漸漸地,她呼吸聲有點重了,紅潤臉色轉成淡淡的白,汗水由額頭滴落。


    論靈力,她確實是強大,足以淨化四方幽魂。


    可她畢竟年輕、經驗不足,一開始沒調好呼吸,淨靈的力量又輕重不一,才會漸感吃力,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了。


    等一幹自願被淨化的靈魂離去後,她的後背也濕了,微微喘著氣。


    但是,不願淨靈的怨靈卻隻多不少,他們不甘離世,也不肯重新排隊等投胎,他們喜歡待在人的世界,做盡一切生前沒做的事。


    鬼魂們認為現在的生活最自由,來去無蹤,無拘無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受人間的法律約束,也無道德規範勒緊脖子,這樣的好日子他們才不放棄。


    “你們真的不肯走,非要眷戀容不下你們的人世?”


    卓巧靈再一次喊話,不希望走到最後一步,畢竟除靈是萬不得已的手段。“桀桀桀……誰說這世間容不下我們?若非你們這些假道學來礙事,我們可快活得很,天下之大,皆為我等所有。”


    難分陰陽的笑聲由一闔一張的蛇口發出,惡靈組成的陰影盤成螺旋狀,給人相當震撼的壓迫感。


    “人有人界,鬼有鬼域,人鬼殊途,你們吸陽精以壯陰魂,此乃天所不容,聽我一勸莫再為惡,來日罪孽償清,自有一條光明路。”自毀生路大不智。


    猶如滑過砂石的粗音再起。“少管閑事,小丫頭快滾,我就饒你一命,修要插手修羅事,看你頗有靈修慧根,再去修個幾年,說不定才能和我等一戰。”


    巨大的霧團乃無數幽靈凝聚而成,它不是單一魂掌控,因此它的語調男女兼容,有時低沉如鼓,有時高亢若鑼,混入眾多雜音便是刺耳魔嘯。


    “執迷不悟非智慧,我再問你們一次,願不願意塵歸塵、土歸土,回歸純淨的初始?”及時悔悟不算晚。


    “哈哈……小朋友,你真是可愛,要不要來與我們作伴,姐姐教你怎麽享受人間極樂……”甜美的靈魂、幹淨的滋味。


    盤踞空中的陰影忽然伸出黑色大手,一張女人的獰笑臉孔同時浮現大手後,那手指冒出尖銳利爪,直向底下的卓巧靈襲去。


    見狀,卓巧倫以柳枝一拂,女鬼似受到烈火焚燒般淒厲尖叫,掌心以粉狀瓦解,由半空掉落,卻在落地後風化,連一絲粉末也未留下。


    “你敢傷我的同伴,找死——”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黑色蛇身快速蠕動,如蛇般撲向朱砂牲血繪成的法陣,蛇口大張欲叼起陣內的卓巧倫。


    “放肆!”


    伴隨徐若春的怒喝,桃木劍升空,筆直衝向蛇身三寸,木劍入身,穿影而出,駭人且恐怖的闇黑巨影仰頸尖嘯,聲音響徹雲霄。


    顯然的,桃木劍誅邪斬妖的功用見效了,蛇影迅速淡去,不再巨大無比。可是從暗影中有分化出難以計算的光點,它們以流螢姿態衝向法陣中央的卓巧靈,企圖攻破她的防禦網。


    “你們真是死到臨頭猶不悔改,硬要以蟲蟻之力力抗磐石,辜負我想饒了你們的心意。”她勸過了,不要怪她。


    手中光芒化為點點蓮花,一朵一朵飛向迎麵而來的光點,煞不住的光點墜入盛開的蓮花內,蓮花一朵又一朵的閉合,將光點困在蓮苞中。


    但是總有漏網之魚,他們在看到其他鬼魂被花吞食後,便一一現出原形,以人的模樣出現,一層又一層的包圍法陣。


    而在這些魂魄之中,有一秀麗女子緩緩走上前,她盈盈而立,不笑也不語的看著護手生門的卓巧倫,瘦骨如柴的手就要朝她皓頸一掐。


    “不行,你不可以這麽做,她是你的女兒!”卓巧靈大叫一聲,分心揮擊。


    怎知對方的目標根本不是卓巧倫,她隻是誘餌,卓巧靈的視線一離開,惡靈們再次聚集成一把彎刀,朝她背後狠狠砍下。


    沒人預料到他們如此狡詐,竟聲東擊西,為求自保先下手為強,殺她個措手不及。


    徐若春的桃木劍不在手中,手握柳枝的卓巧倫則因妹妹那句“她是你女兒”,愕然忘了援助。


    “誰想動她,先踩過我的屍體!”


    千鈞一發之際,歐陽命挺身而出,他背靠著卓巧靈的,以正麵接下銳寒的刀氣,一口血也由喉間噴出。


    那口精血落在朱砂上,法陣破了個縫隙,百鬼尖聲狂笑著從裂口鑽入,你擠我、我推你地想拔得頭籌,將陣中的四人吞入腹中。


    “歐陽,你沒事吧?快回到法陣中心。”嚇!他的手好冰,像是結霜的冰塊。


    揚臂一抹嘴邊鮮血,他冷哼了聲要她自己保重。“不用管我,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幫你守著背後,別敗給連身體都沒有的腐臭髒物。”


    “說我們是腐臭髒物,你活得不耐煩了,我先吃了你!”敢出言不遜,就拿他開刀。


    一張大嘴有一尺寬,布滿尖細獠牙,無眼無鼻,就隻有嘴巴而已,兩排牙齒喀噠喀噠地吃下前方擋路的同伴,朝歐陽命的頭顱襲去。


    “等你有命再來吃。”卓巧靈低喝一聲,黃符送入大嘴。


    “啊!好痛、好痛,我快痛……”死字尚未出口,大嘴鬼分裂為碎魂飛魄散。


    其實不隻是他,法陣中已堆積不少鬼魂,他們全都死了,魂傷魄殘再也無法投胎。


    而此時的卓巧靈也累了,她的一念之仁讓群鬼有機會找出她的弱點,進而利用攻陷防線。


    通常鬼魂是自私自利的,不管他人死活,她是第一次見識到團結的鬼,團體的力量,威力往往大過單打獨鬥。


    “小靈兒,你撐得住嗎?”歐陽命費力頂住不往後倒的嬌小身軀。


    “我……我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她氣喘籲籲,汗水濕透了兩人的背。


    “好,我幫你撐住,這些亂飛的光就交給你掃幹淨。”呼!呼!他不能倒下,得再撐一會……


    這丫頭沒有他不行的,她隻會讓人占便宜,傻傻地付出,要是他不在一旁罵罵她,肯定是傻裏傻氣地跟人家走。


    嗯?腳邊的這抹紅是什麽,真刺眼,等會他有空了,一定要用消毒水殺菌,這雙剛買的小牛皮鞋可是他最喜歡的款式,絕對不能弄髒了。


    神誌逐漸渙散的歐陽命好潔個性仍沒變,沒法忍受髒、亂、臭。


    “……歐陽,答應我,別讓自己有事。”她錯了,錯在不該同情害人的鬼。


    他唇瓣逸出一聲輕笑。“我還沒教會你怎麽當我的女人,我……我可不想把你送……送給別的男人。”


    她想笑卻紅了眼眶。“握住我的手好嗎?我想知道你是愛我的。”


    “專……專心點,別在這時……時候找我麻煩,以後想……想聽幾遍,我……我都說給你……聽……”明白她的用意,他神色痛苦地握緊雙掌,不讓她耗費靈力渡入他體內。


    “歐陽……”她伸手向碰觸她手臂,卻被他硬生生甩開。


    鬼魂的數量減少了,她的體力也越來越不夠,雖然有兩位師兄師姐拚命地守住陣法,她仍覺吃力,更何況,她還是對鬼有深深的愧疚感。


    她同情他們若再死去,就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尤其群鬼裏麵有位大眼素服的娟秀女子,與巧倫姐關係深厚,每每她一現身,她總會不自覺的手下留情,反而節節敗退。


    仁慈是她最大的致命傷,也是除靈師的大忌,她尚無法通過考驗。


    “靈兒,不要再有半分心軟,你瞧瞧歐陽的腳邊,他快不行了!”


    “歐陽的腳邊?”耳邊傳來大師兄驚駭她的喊聲,她低視身後男子雙足。


    這一瞧,她倏地白了臉,整個人由頭冷到腳底,血液仿佛凍結。


    因為兩人不住後退,雙腳踩過朱砂,腳部已在法陣外的歐陽命是最可口的食物,眾鬼爭先恐後的趴在他腳旁,吸食他的精血,使他原本就不旺的陽氣慢慢流失中,呼吸也越來越薄弱。


    眼看他的生命裏就要被吸取殆盡,一夜老了數歲,形容枯槁,卓巧靈悲憤不已的仰頭長嚎,兩手一合,結了破的手印。


    驟然間,她的身體射出萬千光芒,每一道都宛如鋒利的刀劍,瞬間穿透法陣裏外的眾鬼,哀嚎聲遍及山坳。


    但是有一鬼逃脫了,那就是朱秀文,身著素服的大眼女鬼,卓巧倫的——


    生母。


    ★☆★


    “施伯伯,以後你在雕人像前,請在人像的頭頂先用朱砂點上一筆,表示這塊木已有主了,其他遊魂不得寄住。”


    淨靈後的三合院霍地開朗許多,光線也較以往充足,灑落的陽光照亮屋子每個角落,山清水秀的讓人感受到澄澈的靈氣。


    卓巧靈在電話中叮囑老施,收了一尊半人高的觀音木雕當酬金,市價約兩百萬左右……


    但是價值再高也高不過一條人命,在除靈的過程中,元氣耗損太多的歐陽命倒地不起,送至醫院,至今昏迷了十數小時仍不見清醒。


    他全身冰冷、氣息微弱,微微起伏的胸膛是他活著的唯一證明。


    他雙目緊閉、臉色發青,唇瓣呈紫黑色,手腳的血管浮出皮膚表麵,猙獰恐怖的仿佛爬滿紫色長蟲。


    其實當夜他的命隻剩一半了,要不是卓巧靈與徐若春、卓巧倫三人合力修護受損的魂魄,再次醒來的他若非腦力有損的癡兒,便是智力退化到十歲左右的孩子,再不是好潔、龜毛、目中無人的歐陽命。


    “你……你們對我的孫子做了什麽,為什麽他會變得……要死不活的樣子?”她的乖孫,她的命根子呀!


    由於歐陽命情況危急,醫院方麵通知了家屬。


    接獲通知的歐陽老夫人在第一時間趕至,等看到孫子麵如死灰的模樣,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昏厥過去。


    而他的父母也隨後趕來,但是他們等到歐陽命脫離險境後,便匆匆離去,未在病房停留太久。


    “老奶奶,您不要生氣嘛!歐陽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多休息幾日他就會沒事的。”看起來很糟,但其實沒想象中嚴重,他隻是身體太虛弱。


    “整個人奄奄一息叫沒事,你是要見到他躺在棺材裏才算有事嗎?你這丫頭可真壞心,沒害死我孫子不甘心是不是?”老夫人眼神淒厲,話不留情。


    “我沒有……”她費了好大的心力才拖住他一口氣,怎會害他。


    “你不用說了,阿命準是讓你給拖累的,他一向愛惜自己,不會不知輕重的玩命,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麽符咒,讓他腦子胡塗地做了蠢事?”瞧瞧他這胳膊都變細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一瞧見不省人事、臉色蒼白的寶貝孫子,老夫人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怪罪他人。


    “……”麵對老人家嚴厲的指責,卓巧靈難過地低下頭。


    她的確難辭其咎。


    明知他體質特殊,她仍讓他涉入其中,過於自信錯估形勢,以為這一回會像以往那般輕鬆過關,不需耗費太多氣力。


    這結果她始料未及,不僅自己靈力大損,還差點害男友丟失性命,再多道歉難抵心中愧意,她是該罵。


    “你最近和我孫子走得很近吧?你最好從今天起走遠點,我不希望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就這麽個寶貝孫子,不能有個萬一。


    老夫人的話說得很白,直接挑明不同意兩人再往來,要她識相點,不要再來勾勾纏。


    “不會再有意外的,我保證!他需要我……”卓巧靈心慌地想解釋,消除老人家的誤解。


    不甚光滑的老手一舉,製止她的未竟之語。“我不聽任何理由,我隻看事實,你對他有害無利,我要是讓你們在一起,哪天說不定我這白發人得送黑發人。”


    “老奶奶……”她話說的好重,她真有那麽差嗎?


    十七年來,她自認沒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友愛手足、孝順父母、關懷長輩,舉凡她做得到的,她都會盡量幫忙。


    大錯為是沒有,但起碼心地善良、行事磊落,樂天開朗地帶給大家歡笑,可一次意外就讓被被判死刑嗎?


    她很沮喪,有點想哭,好像有人在她心口挖了個洞,酸酸麻麻又帶著痛意。


    “不要叫我奶奶,我承受不了,聽說,你家是從事宗教工作?”她說話時的語氣帶了輕蔑,瞧不起妖言惑眾的神棍。


    咬了咬唇,卓巧靈略顯遲疑的說道:“是的,我們信奉無上天尊,以幫人除靈解厄為主業,化災祛劫……”


    老夫人又再一次打斷她的話。“你不用說太多,總歸一句話你們是靈媒。”


    “呃,也可以怎麽說。”他們是人類與靈魂溝通的橋梁。


    一向直率爽朗的卓巧靈麵對不苟言笑的老夫人,一反常態地不敢表現真性情,就怕已經不喜歡她的老人家對她更反感。


    “老實告訴你,就算今天沒發生這種事,我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以你的家世背景實在配不上歐陽家,阿命以後要繼承的是年收益上百億的企業,你一個上不了台麵的丫頭站在他身邊能看嗎?”錯誤要及時糾正,不能一錯再錯。


    “可是我喜歡他,我們是真心相愛,外在的條件並不能代表一切,兩個人在一起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認為自己有哪裏不如人,這年頭哪還有門戶之見。


    和市值上百億的連鎖企業一比,她銀行裏的幾百萬存款時微不足道,但是有錢就能買到開心的笑容嗎?


    老夫人眼神一厲地喝斥。“反了呀你,竟敢頂撞我?!就是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孩,年紀輕輕不學好,一心貪求富貴,妄想嫁入豪門,我才要替阿命嚴格把關,不許任何亂七八糟的人纏住他。”


    “我不是……”怎麽可以說她是壞女孩,她從沒想過貪他們家的錢。


    眼泛淚光,覺得好委屈的卓巧靈氣憤不已。歐陽老奶奶憑什麽說她不知廉恥,當初是歐陽命纏上她的,才不是她主動送上門。


    但她沒為自己辯解,怕老人家又說她頂嘴,對長輩無禮,落實了她的壞。


    “再說清楚一點,阿命也老大不小,該是結婚生子的時候,我已經幫他安排了幾個門當戶對的好對象,等他一點頭就辦喜事。”一想到熱熱鬧鬧的婚禮,她難掩喜悅地露出一抹寬慰笑意。


    卓巧靈一聽,愕然的睜大眼。“他要結婚了?”說不上來的痛楚切割她的心,她痛到麻木。


    “沒錯。你還小,不了解大人的世界,趕緊回家讀書,日後做個有用的人,別再招搖撞騙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樣的家世能教得出什麽好女孩。


    “我……”那她怎麽辦,付出的感情收得回來嗎?


    “你走吧!不要再來,省得我看了心煩。”老夫人手指病房門,要她盡速離去,別再來害她的孫子。


    她搖著頭。“我要留下來照顧他,他的情形隻有我幫得上忙。”


    “你……你聽不懂人話嗎,真要我生氣是不是?有心就滾遠點,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他現在還沒醒過來是誰的錯?”就是這隻小妖孽,害她的孫子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


    阿命打一出娘胎就大病小病不斷,把醫院當家,在鬼門關前繞了好幾圈又搶救回來,多災多難到令人心疼。


    好不容易人養壯了,精神也變好了,他和正常人沒兩樣,她才寬心著手安排他的婚事。


    可千防萬防,防不到害人的小妖精,她一出現沒多久,孫子就出事了,根本是帶煞的災星。


    “對不起……”她抽噎地認錯、賠不是。


    “說對不起無濟於事,若每個人都來事後道歉,那殺人放火也沒錯嘍?你趕快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我心髒不好,不能發脾氣。”她提起自己的病,要她知難而退。


    “我……”她看了一眼病床的男人,實在走不開,想多陪他一會。


    “還不走,是要我請護士來趕人嗎?你的臉皮不會這麽厚吧!”老夫人言語刻薄的下最後通牒。


    卓巧靈萬般不舍得抽了抽鼻子。“我走就是了,您不要生氣。”


    她隻是想等她醒來而已,這也不被允許嗎?


    走到床頭看了看清俊容顏,她想輕撫他臉的手抬了又放,在老人家嚴厲的瞪視下,她沒有勇氣碰觸男友的臉,隻能把酸澀往肚裏吞。


    她好想好想待在這裏看著他,可是……她哽咽地抹去滑落頰邊的淚水,將男友身上的被子拉好,轉身打算離開病房,突地,一隻大手捉住她細腕……


    “想到哪裏去?你欠我的還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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