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有點耳背,聽不清楚你剛剛說了什麽,麻煩你再仔細地重複一遍。」冷峻的男音將「仔細」兩個字說得又重又沉,語氣冷得仿佛像千年寒冰,令人為之顫栗,不自覺的由骨子裏發寒,遍體生懼。


    但這股氣勢對頭發斑白的老者而言卻是不痛不癢,他絲毫不受影響地垂目品茗,沉穆淡定的聞著茶香,神情半是愜意,半是陶然。


    同時,那個拿著另一隻繡雀啄牡丹圖樣瓷杯的男人,有著一張冷硬俊顏。濃眉飛揚如劍,  雙墨黑瞳眸有如深潭,鼻梁挺直似山脊,兩片唇瓣薄且有型,渾身散發著一股不凡傲氣。


    他看起來年約三十,長相不俗,表現出的氣度與神態皆散發著王者氣勢,哪怕是一顰眉、一抬眸,都給人強悍難馴的霸道壓迫感。


    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刀削似的臉龐上是不甘被掌控的不悅神情,一如來自地獄的閻君,黑暗是唯一能代表他的色彩。


    「我相信你聽得很明白了,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沒聽錯,我就是那個意思。」老者道。他所下的決定誰也不能更改,包括他的外孫。


    「理由。」男人說,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你跟我要理由?」老者眉一蹙,臉上深淺不一的皺紋被牽動,微露不快。「我要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不問緣由,隻求結果。」他的眼中沒有感情,隻有無盡的冷漠。


    「你要的結果是什麽?」男人的眸色一 沉,像是火山底淬鏈千年的黑曜石。


    老者聞言揚唇一笑,恣意地啜了一香茗後道: 「我要日月船運成為全球最大的船運公司,獨攬北半球船運,甚至超越歐美。」


    「這是你的日標?」男人冷笑,笑意卻不達眼中。


    「也是你心中的期望,不是嗎?」老者反問。他不過推波助瀾,順手推了外孫一把。


    「我的確有這樣的野心,也想獨霸北半球的海運事業,可這並不需要用我的婚姻去獲得。」日月般運已是亞洲地區最大的船運公司,他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便可成為海上霸主,獨領風騷。


    「這是條最有效率的捷徑,能省去你不少時間,而且更不費力。」春陽船運雖然隻是一間規模中等的公司,但卻占了一條極重要的航線,若是能藉由商業聯荊得到這條航線,對日月船運躍升至龍頭地位將有很大的幫助。


    「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要她,白家不隻這一個女兒,」他想要的,是另一個純淨如天使的自家小公主。


    和老者說話的男人,是人稱「冷而魔獅」的湛問天,他有著鋼鐵股的意誌,從小就被外公丁勝風以斯巴達的軍事教育教養成人,因此塑造了他獨裁無情、有仇必報的鐵血性格。


    他不懂情,也不屑所謂的愛,在他的世界中隻有掠奪,對於自己看上眼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絕不容許落入他人手中。


    目前唯一引起他興趣的女人,是春陽船運負責人白景天的麽女白縈玥,她的天真善良以及令人無法抗拒的熱情使他深受吸引,她就像照進闇黑世界的一抹光亮,讓蝥伏地底的魔獸蠢蠢欲動。


    思及那個甜美可人的倩影,湛問天的眼中浮現狩獵的光芒。


    「白家是不隻白縈曼一個女兒,可是隻有她能掌握大權,她的聰明才智會是你事業的助力。」老者相信自己的眼光,白縈曼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湛問天冷哼一聲。「憑我的本事,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春陽船運嗎?白縈曼再能幹也不過是個女人,她能成多大的氣候?」何況隻要他想,一切事情會盡在他的掌握中,沒有什麽是他應付不了的。


    「別小看白家大小姐,她的驕傲不在你之下,為了保住春陽船運,她或許會不惜背水一戰,你想從她手中拿下實權可不容易。」丁勝風用看好戲的眼神睨著不可一世的外孫,嘴角微揚諷笑。


    「你覺得我做不到?」湛問天目光一凜,閃動懾人鋒芒。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既然有近路可行,又何必舍近求遠,繞個大圈給自己找麻煩?」丁勝風當然知道外孫的想法,但白縈玥太軟弱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一點用處也沒有,她隻能養在溫室裏,當朵不受風吹雨打的嬌花。


    日月船運要的是挺得住風浪的人,能不畏強風暴雨昂然挺立,則使船傾帆破亦能處變不驚,麵不改色地迎戰險惡海洋,若是讓嬌貴的小花進門,隻是多個麻煩的累贅。


    「我隻中意白家小女兒。」湛問天直言道。


    「她是長得很漂亮,人見人愛,像朵不染凡塵的小白花,隻可惜她太單純了,沒辦法適應我們的世界。問天,別被一時的心動給蒙蔽,你應該很清楚她對你毫無助益,還有可能會拖累你,娶了她,對你反而不利,再說人家似乎也不願意嫁給你。」他相信外孫是聰明人,不會不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


    湛問天冷眼一眯。「我自有解決之道,不勞外公你憂心。」


    「解決?」丁勝風眉一揚,表情不以為然。「你是指用硬碰硬的方式逼迫白家大小姐讓步,放出收購的風聲使春陽船運股票下跌,又阻止銀行撥款融資,導致對方發不出員工薪水?」


    聞言,湛問天並無半點愧疚,反而挑眉譏諷。「這些難道不是你老人家教給我的為商之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不過藉此警告她們該識相點而已。」


    「沒錯,你用的確實是商場慣有的伎倆,可是你忘了一件事,你麵對的是棘手的對手,當你用盡心機對付她時,她何嚐不是絞盡腦汁地要還以顏色?你一日不放手,她便一日不甘休,最後受利的人又會是誰?」浪費不必要的資源在無謂的事物上,他可不記得自己當初是這麽教他的。


    對他來說得到白縈玥與成為海運龍頭是田回事,他可以因為娶了白縈玥而幫忙春陽船運度過難關,同樣也可以因為白家拒絕將白縈玥嫁給他而打擊春陽船運。「我有分寸,曉得自己在做什麽——」


    沒讓他說下去,丁勝風眯眼冷斥,「像你父親一樣懂分寸?把我女兒拐到山上當農婦,自以為能給她一世溫飽,卻害得她斷了一條腿,最後甚至害死她?」


    丁勝風的話像根尖銳的刺,狠狠插入湛問天心窩,他冷下臉道: 「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多年來,由於湛問天的出身,這對祖孫表麵看似平和,暗地裏其實波濤洶湧,過招無數,誰都不願屈居下風,個中糾葛也是說來話長。


    丁勝風年輕時相當風流,擁有四房嬌妻仍不知足,依然在外尋花問柳,鎮日周旋在脂粉堆中樂不思蜀。


    可也許是報應吧,終其一生,嚐遍百花的他隻有一名獨生女,名喚丁嵐月,是他元配妻子所出,此外再無其他子嗣。


    人家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這句話套在丁勝風身上一點也不誇張,他對掌上明珠的疼愛沒人比得上,隻要女兒想要的東西,他都無所不用其極地弄到手,送到她麵前。


    不過他的父愛太具占有欲,丁嵐月從小到大從沒一個人落單過。不論是上學或外出一定有專人接送,陪在她的身邊。每一個靠近她的人都必須先經過身家調查,若是丁勝風不點頭的人選便無法接近她。


    因此丁嵐月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像隻關在籠裏的金絲雀,空有翅膀卻無法飛翔,隻能孤單的望著頭頂天空,想像翱翔的快樂。


    然而人心是關不住的,住一次偶然的機會裏,高不可攀的丁大小姐遇見來自鄉下的窮小子,縱使兩人的身分差距懸殊,仍然擋不住愛情的魅力,於是他們相愛了。


    得知此事的丁勝風震怒不已,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被玷辱了,分外痛恨那個瞻敢追求他女兒的臭小子,便發狠地叫人痛揍女兒的戀人一頓,並打斷其雙腿,想讓對方再也不能接近女兒。


    事情若到此告一段落,就不會有湛問天的出世,偏偏後續發展並非如此。


    丁勝風防得再嚴密,仍守不住女兒奔向情人的心,某個夜裏,丁嵐月在奶媽的幫助下和心上人私奔了。


    窮小子和富家女無處可逃,最後隻好躲進深山裏種果樹,雖然生活並不富裕,但至少三餐不虞匱乏,勉強能過活。


    有愛情為動力,夫妻倆倒也過得順心,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山林田野間常可見鶼蝶情深的身影相依偎,丁嵐月也懷上兩人的愛情結晶。


    可惜靠山吃飯不是件簡單的事,一次台風過後的土石流毀了兩人多年的努力,種植果樹的土地被淹埋了,房子不見了,被傾倒的樹木壓在底下的丁嵐月失去了一條腿。


    一夕間,風雲變色,兩人頓時麵臨現實的艱苦。


    生活陷入瓶頭後,原先一同打拚的妻子已不良於行,有骨氣的窮小子再不願也隻能回頭去找嶽父丁勝風談判。他用嶽父對妻子的父女之情,為妻兒換回丁家錦衣玉食的生活,而為嶽父所不容的他,在對妻子承諾有朝一日會成功回來接他們母子倆後便毅然離去。


    數年後,致力研究水果改良的窮小子成功培育了許多新品種,成為受人景仰的水果大王,意氣風發的他履行承諾回到丁家欲接回妻兒,怎知妻子由於被父親形同軟禁而鬱鬱寡歡,在無法和丈夫相守及與兒子相見的折磨下,她不出兩年便病死了。


    窮小子萬般懊悔,恨自己不該舍下妻兒獨自奮鬥,因為就算吃苦好歹也是一家團聚,好過如令天人永隔。


    無奈事已至此,他多年的努力彷佛付諸流水,在明白丁勝風不可能將唯一的外孫交還給他這個不被承認的女婿後,他隻能心碎地黯然離開。


    由於視若珍寶的獨生女已病逝,丁家注定再無後嗣,可丁勝風又不願讓外人來接掌自己的事業,所以僅有的外孫就成了繼承他畢生心血的不二人選,畢竟就算再不甘心,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不留給自家人還能留給誰?


    在如此複雜的心情下,丁勝風並沒將外孫改同丁姓,因持那會讓他想起自己教育女兒的失敗,為免重蹈覆轍,他對唯一的外孫要求十分嚴格,比平常人更十倍嚴厲地教育湛問天,絲毫不留情麵,用著苛求的標準將湛問天磨練成強中王者。


    在他的認知裏,感情隻是阻礙,想當人上人就得摒除私欲,絕情斷愛。


    看出丁勝風又想起往事,湛問天瞳眸微黯。「我不認為我有錯。既然外公要我和白家的女兒結婚,藉此並吞春陽船運,我遵從就是,但兩個女兒之中,我要娶誰是我的自由。」


    「瞧你說得誓在必得,既然如此,小公主為何跑了,死也不肯答應嫁給你?」莫非外孫「冷麵魔獅」的稱號人駭人,嚇跑了人家?


    「我會把她找回來。」湛問天臉色難看地說道。


    湛問天之所以會認識白縈玥,完全是出於於巧合。


    某日他駕車從市區大道的天橋底下經過,意外瞥見路邊有一群遊手好閑的少年茌欺侮一名拾荒老婦。那些少年叫囂著,動手將老婦拾來的回收品亂扔一通,然後對著彎著腰忙於撿拾的蹣跚身影訕笑不已。


    然後,那名清靈的女孩便出現了,盡管人單勢孤,她仍義正辭嚴的上前斥退那群少年,又協助老婦整理回收物。


    目睹整個經過的他就這樣對她的善良和熱心留下了印象,他對她感到好奇,畢竟他身邊向來是一些心機深沉或自持身分的女人,派人調查後才知道她是春陽船運的千金,個性純真無邪又天真,盛管對她的感覺還算不上是愛,但他的世界太過冰冷,若能從她身上得到光明溫暖也不錯,他才會想得到她,即使個性稍嫌天真,他還是覺得唯有她是和自己最匹配的女人。


    「找?」丁勝風搖頭冷嗤,「何須多此一舉,我本來就不看好她,她的離開正合我意。與其你徒勞無功地娶回一個對你無益的女子,還不如做點有建樹的事,改和自家大小姐聯姻。」


    「外公憑什麽認為白縈曼就會同意嫁給我?」湛問天不信心高氣傲的白家大小姐會願意,在他的印象中,她向來冷若冰霜有主見,怎麽可能委屈自己嫁到日月船運來受製於人?


    不經意地,他想起她那張冷豔絕美的容顏,冷不防心一動。


    「說服她不是難事,重點是你有沒有能耐掌握她。」丁勝風眼裏閃過一抹精光,快得教人無從捕捉。


    「外公不必激我。」湛問天撇唇一笑。這麽幼稚的手法,當他是初出社會的小毛頭嗎?


    「不,我是對你不夠有信心。瞧你玩了那麽多把戲還不能擊垮她,可見你也不過爾爾,『冷麵魔獅』的封號看來是名不符實啊。」盡管嘴巴上嘲諷著外孫,但丁勝風清楚明白白縈曼的韌性不容小覦。能在一票豺狼虎豹環伺中帶著妹妹生存下來,依靠的絕非隻是運氣。


    湛問天眼眸眯起:「外公,你真是把煽風點火的角色發揮得淋漓盡致,衝著這句『不過爾爾』,你可以開始準備婚禮了。」說完,他沉著臉轉身離去,沒發現身後的丁勝風嘴角揚高,露出老謀深算的得意神情。


    出了大宅後,湛問天迎上朝自己走來的特助。


    「boss ,我查到白二小姐的去處了……」特助道。


    「不用了,立刻聯絡白大小姐,讓她來見我。」他命令。


    「咦?」特助有些錯愕。


    湛問天冷冷勾起嘴角,眼神鋒利如劍。「我將改和她聯姻,接下來有得你忙了。」


    「嘎?」特助又怔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boss改變心意了嗎?怎麽突然間新娘換人做了?之前不是才選定白二小姐為結婚對象,為何幾天工夫就忽然變卦?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餘特助不敢多言,隻能暗暗猜想,身為下屬最好少說多做,什麽也別問,按照指示執行上司交代的事就好。


    「他想見我?」


    一位麵容冷豔的女子坐在黑色皮椅上頭也不抬地振筆疾書,專注處理麵前疊成小山的公文。她柳眉輕蹙,神情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是的,餘特助前後已打了三通電話,希望你能撥空前往日月船運。」女秘書一板一眼的說道,神色微帶慌張。


    「告訴他這兩天因公事繁忙,我無法抽空拜會湛總裁,我會再找時間回電。」白縈曼仍維持先前的姿勢工作著,臉上不見情緒波動。


    「可是對方的語氣相當急迫,似乎沒這麽好打發。」秘書擔心的說。湛問天是商場上赫赫有名的冷麵魔獅,誰有膽違逆他的意思。


    白縈曼冰玉般的清冷水眸一抬,「所以你認為,我該隨時等候他一時興起的召見?」


    「不是的,白小姐,在商場上多少要賣湛總裁一點麵子,他的專橫作風絕非一般人招惹得起。」秘書是為她著想。


    「叫我執行長。」白縈曼特意強調自己的正式職稱,不許有人忽視它。


    「但是總經理他……」秘書語帶遲疑,眼神不安地左顧右盼。


    「他的話不算數。公司是我父親的,他不過是領薪水的雇員,我才是當家做主的負責人。」白縈曼有些不悅,這些員工早該認清事實了。


    「是的,執行長。」秘書低下頭,恭敬地應允。


    「還有,宣布下去,凡是運輸進出的貨物都要經由我親自審核,未經我同意不得私下放行,若讓我知道再有來路不明的商品轉運出航,不論以往做法為何,我絕對嚴懲不貸。」春陽是父親留下來的心血,她絕不允許有人暗中作亂,非法走私。


    「呃……這個不太好吧?白小……執行長,恐怕底下會有人反彈……」秘書提醒的說。老總裁在的時候,也沒有這麽嚴苛的規定,許多事都是大家方便就好。


    「照我的話去做,誰有異議叫他直接找我談。」白縈曼麵色一冷道。


    秘書本還想說什麽,最後仍選擇當個不多話的人,「是的,執行長,我會把你的意思傳達下去。」說完便退了出去。


    執行長是春陽船運目前量品負責人的職稱,白縈曼不自稱總裁,因為那是她對父親的尊敬。父親一直是她效仿的目標,也像是座屹立不搖的高山,永存心問。


    可惜由於某些人的幹預,她遲遲無法掌握實權,尤其是部分位居高處,以總經理馬首是瞻的老臣舊將處處打壓,欺她是初掌大權的女流之輩,總是對她的命令不屑一顧,絲毫不把她當一回事。


    正所謂「樹倒猢繇散」,這便是現實的社會。父親一過世,其他人便紛紛躁動,妄圖取而代之,冒出她這個大小姐接下春陽,他們當然不服。


    而在這些互相較勁的派係中,以總經理白景地那票人勢力最為壯大。他原是白老爺子在外的私生子,直到白老爺子死前一年才認祖歸宗,因此和白景天這同父異母的兄長並不親近,甚至小有隔閡。


    然而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再怎麽不願多出一個外來的弟弟,白景天看在父親的份上仍然拉拔白景地,甚至讓他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


    野心勃勃的親叔叔是白縈曼目前尚且動不得的人,解決掉他是她遲早要麵對的事,誰教她回來得太晚了……


    「什麽太晚?你嘀嘀咕咕的發什麽呆?」


    一聲揶揄令白縈曼倏地回神,意識到自己無意間把思緒說出口,她麵色瞬間轉冷。「你的事都辦好了?」


    「比起你,我可是輕鬆多了,隨便拋兩個媚眼,那些色欲薰心的男人便全都服服帖帖。」女子笑道。那些人一個個像喝醉的酒鬼,暈頭轉向地任她擺布。


    若說白縈曼是冷豔的冰山美人,眼前這位嬌媚的佳人便像人們口中的狐狸精,一雙媚態橫生的杏眸魅力十足,舉手投足間皆流露充分的女人味,勾人又妖嬈。


    「我是讓你去做事,不是興風作浪,最好收斂點,少給我找麻煩。」白縈曼瞪了她一眼。低調行事才不會惹人注意,目前處於劣勢的她還是得謹慎小心。


    女子輕笑出聲,狀似親昵地攬住她的肩。「哎呀!我辦事還要你操心嗎,沒事的沒事的,我知道怎麽做才不會惹禍上身。」她可是聰明人,不會伸長脖子讓人砍,想找她麻煩,還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朱經理,你逾矩了。」白縈曼盯著她放肆的舉動,秀眉蹙起。


    「嗬,咱們是什麽交情,還需介懷嗎?我看過你一絲不掛的裸體,還一起睡同一張床,蓋同一條被子,甚至摸過你……」女子親密道來歡樂融融的往事。


    「朱、笑、眉。」白縈曼冷眸射向她,氣怒低斥。


    見好友真要動怒了,朱笑眉討好一笑地收回手臂。「好了,不逗你了。你這人天生無趣,就算摸過你烏黑的長發,我也會三緘其口,不提它有多麽滑順柔軟。」


    她這好友實在太ㄍーㄥ了,凡事認真不肯放鬆,也從不願顯露出脆弱的一麵。


    「我開始懷疑找你回來是對還是錯了。」白縈曼有些無奈,因為好友做事不受控製。


    「不找我,你還能找誰?除了我這唯一的朋友,你能找到第二個幫你的人嗎?」若非事態緊急,朱笑眉明白以她的倔傲性子,絕不會找人幫忙。


    她目前的職位是春陽人事部經理,主管人力調派和任用,哪個部門有職缺便由她安排人員遞補,也掌握基層人員的升遷。


    白景地等人以為小小的人事部起不了作用,不若業務部、財務部等重要,殊不知一間公司中,人員的分配才是最重要的一環。


    這也是白縈曼的布局之一,她要在這些老臣眼皮底下悄悄培育自己的人馬,循序漸進地取代屍位素餐的「前朝重臣」,進而削弱白景地的勢力。


    雖然現在還無法立即看見成果,但她至少已培養了一批對她效忠的員工。


    她的話令白縈曼神色一黯,心頭微微發酸。她不隻沒其他知心朋友,連妹妹也快失去了。


    「喂!我不是來惹你難過的,別露出一張苦瓜臉讓我看。要不是你那個變態的真姨有病,灌輸你一些偏激奇怪的觀念,你才不會變得這麽別扭。」好友明明是軟心腸的笨蛋,卻得裝出生人莫近的冰山樣,真是苦了這位大小姐。


    若說世上有誰最了解白家大小姐,莫過於這位和她當過多年同學的朱笑眉。她們從小學就認識了,一直到國中畢業白縈曼出國念書才分開。可沒想到有緣千裏來相會,說的果真不假,朱笑眉高中後竟也出國留學,更巧合的和白縈曼上了同一所大學,兩人又被分配到同一間寢室,之後感情便越來越好,奠定了深刻的友誼。


    她們一個外向,一個內斂,交友廣闊的朱笑眉知交滿天下,而不喜與人親近的白縈曼則獨來獨往,除了朱笑眉,誰來找她交談她都給對方軟釘子碰。


    「嘴巴的功能不是用來批判,你還想多吃一口飯,就少說一句話。」在白縈曼心中,至少真姨仍是長輩,由不得她們這些晚輩評論。


    「哼!你還幫她說話呀?瞧瞧她把你變成什麽樣子了,不笑不哭,高傲孤僻,冷冰冰地像千年不化的霜雪,一點也不像小時候和我赤腳捉蝦的頑皮同學……」


    「笑眉,你話太多了。」令非昔比,兒時的美好早已隨風散去,白縈曼現在已沒多餘的心思回首過往。


    「好啦,我不說了,免得破壞感情。不過我聽說你把小玥趕出家門了,這是開玩笑的吧?別人不知道,可我會不清楚你比誰都疼這個妹妹嗎!」肯定是有人造謠生事,故意抹黑。


    「是真的。」白縈曼沒看她,視線落在桌上的銀質相框上。


    相片中是笑得非常開心的一家人,有她的父親白景天和母親李玉娟,以及尚在繈褓中的她,一家三口看來幸福甜蜜,那時還沒有明媚動人的後母寧嫂嫂和笑顏燦爛的異母妹妹白縈玥。


    「真的?」朱笑眉的臉上頓時失去笑意,眸中透著一抹愕然。


    「不要懷疑,任何阻礙我的絆腳石我都會一一搬開,誰也不能阻止我得到原本屬於我的一切。」白縈曼說得無情,好像這世上再無任何人事物能令她動搖半分,但聲音中卻隱約透露出苦澀。


    「是不是你家的邪惡巫婆逼你——」若有所陪的朱笑眉提出心中猜疑,但話到一半即遭打斷。


    「與真姨無關,你不要胡亂猜想,是我自己下的決定。」妹妹必須遠離危機四伏的暴風圈,這是自己唯一能保護她的方式,不告訴好友這些,也是不想節外生枝。白縈曼麗顏平靜無波,心下喑藏無法向人傾吐的悲苦。


    「那麽,湛問天的事你要怎麽處理?他一再找我們麻煩、故意刁難,為的就是你白紙般純淨的妹妹拒婚了,你要怎麽跟他交代?」朱笑眉又問。那個男人來勢洶洶,教人幾乎招架不住。


    唉,內患未平,外憂又起,這簡直是水深火熱的考驗。


    白縈曼目光澄澈,語氣決然道: 「既然他要新娘,我就給他一個。」


    「咦?」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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