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杜麟輕歎一聲：“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這輩子都想不到，我居然會是個喜歡男人的同性戀吧。有些事就是這麽奇妙，我甚至都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他，但在我反應過來時，早已對他一往情深，無法自拔了。”然而，他的話很快又被他自我否決：“不，或者說我並不一定是喜歡男人，我喜歡的隻是他而已，如果他最先是以女生的麵貌來接近我，我也一定會愛上他。”“說起來，他這人真的有一種天然的魔力，不僅十分討小孩子的喜歡，就連動物也願意親近他，但是我真的很苦惱這一點，因為他有次為了救一隻爬到樹上下不來的貓，不小心掉下來摔傷了腿。”杜麟無奈的苦笑著道：“我很享受他在我身邊的感覺，雖然他總是惱人的像在充當遊戲npc的角色給我交代‘任務’，想方設法的撮合我和別人在一起，有段時間我真的生氣了，因為他要我放著摔斷腿的他不管，去給別的女人過生日。”“那天是我第一次衝他發火，他哭了，看到他流淚的樣子，那一刻，我仿佛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罪大惡極的人。”杜麟長歎一聲：“後來，我妥協了，他讓我做什麽，我都照盤全收，他要我在情人節送女人巧克力，我送了，但給別人的是買的，給他的是我自己做的。他讓我在聖誕節預訂一家國外的溫泉旅店，我也訂了，但卻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將他抱上了飛機。”“但當時的我怎麽也想不到，那會成為我這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個決定。”杜麟說到這時沉默著頓了頓，半晌，便又發出一記悠長的歎息：“那是個大雪紛飛的夜晚，當他在旅店中醒來的時候，我騙他是那個女生遲到了，然而，謊言總有被拆穿的時候，到了深夜，當他發現這家旅店裏除了我們兩個依然隻有旅店老板的時候，終於知道了我在騙他，生氣的在暴雪天跑了出去。我在異國他鄉的漫天雪地裏找了他很久很久，久到我都隱隱有種預感，自己將要永遠的失去他了……”說到這時，杜麟的聲音已然哽咽：“小時候，我被父親用碗口粗的鞭子抽打都沒哭過，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絕望到流了眼淚。然而，在我失魂落魄的回到旅店之後，卻意外瞧見他從門口處走了進來，然而並不隻有他自己，身後還背了個渾身是血的小男孩。”“他把男孩放下之後就暈倒了，發了高燒，我不眠不休的守著他們兩個人，熬了兩天終於撐不住睡著了，然而當我醒來之後，他卻突然不見了，空蕩蕩的房子裏，隻剩下了我和那個從鬼門關被搶救回來的男孩……”杜麟深深歎氣：“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他就那樣憑空消失了，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任何痕跡，就好像他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有關於他的一切，都隻是我自己的幻想。”終於說完了這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杜麟如釋重負般地長舒了一口氣。一轉頭，卻見少年慘白著一張臉蛋，眼神空洞，像是睜著眼睛睡著了。是他的故事太枯燥乏味了嗎？杜麟苦笑。這些是每天夜晚都會在他腦海中閃回的畫麵。即便如此，過了二十年，記憶也會不可抑製的模糊起來。然而，自從他見到了林語，那段逝去的回憶又再次變得清晰如昨。林語和那人一模一樣的樣貌與身形，那枚如出一轍的胎記，無一不讓神情恍惚的男人精神產生了錯亂。杜麟目光繾綣的望著眼前的少年，眨眼之間，已經將林語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完全重疊。“小語……”他深情的道出這一句。忽然緊握住少年的兩臂，忍不住傾身想要離他更近一些。林語在男人靠近的第一時間回過神來，無比錯愕的推了推他的臂膀。“杜叔叔！”這一聲帶著疏離與警告意味的稱呼，終於換回了男人處於錯亂邊緣的理智。杜麟身形一滯，思緒漸漸從記憶中抽離，眼神也不再混沌。他麵色羞愧的鬆開了自己對少年的束縛，來自心底深處的自責和愧疚之情轉瞬間洶湧而來。自己剛才想做什麽？就算眼前這個人和他的畢生所愛長得再像，也不可能是他，自己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畢竟二十年過去了，人的相貌怎麽可能一成不變？杜麟再度抬首望向林語時，他們之間巨大的年齡差距令他自慚形穢。林語比自己小了整整二十歲。自己要是再把這個人當做自己喜歡之人的替身，那他當真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了。“對不起，小語，”杜麟誠懇的道歉，“原諒叔叔吧。”他已經無顏再去麵對此時明顯受了驚嚇的少年，毅然起身之後，盡量維持著穩健的姿態，快步離開了加護病房。男人走後，林語立馬在床上躺了下來，把自己整個裹進了被子裏，身體至今仍停不下顫抖。他雖然有些臉盲，但記憶力並不差。所以他剛才之所以震驚到無法言語，是因為杜麟講的故事，完完全全就是他曾經切身經曆過的。那是他加入穿書局後第一次出任務。任務的內容是撮合書中的男女主角。結果顯然是失敗了，男主角為了照顧他錯過了去機場給女主角送別，穿書局一怒之下將他召回……林語目光震驚，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不可能！這明明和之前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連主人公都不一樣。眼前的這個杜麟，又怎麽可能是當時的男主角？林語不敢相信這一事實，也不敢去細想自己當初會覺得杜麟眼熟的原因。可是現實無一不鮮明的指向同一種可能，那就是自己真的有可能回到了一個任務失敗後，已經被廢棄的世界。林語大腦一片混亂，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林語先是腦袋受了傷，再又是聽了杜麟的故事而深受打擊，甚至開始懷疑人生。在杜麟離開之後沒過多久，就陷入了漫長的沉睡當中。當他再度醒來時，明顯感覺到身體有輕微的頓挫感。林語睜開惺忪的睡眼。此時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完美到無可挑剔，也是再標準不過的小說主角的臉龐。可是他完全沒有心思去欣賞男人的五官有多麽鬼斧神工，氣質又有多麽的矜貴出眾。當林語發現自己是以被抱著的姿勢半躺在杜麟懷裏的時候，連忙掙紮著想要起身。杜麟輕輕摁住他的肩頭，製止了林語想要起來的動作：“別怕，叔叔不會傷害你。”然而男人的話並沒有起到什麽安慰作用。因為前不久這個人才剛被林語抓到想要偷親自己……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一輛車子上。林語臉龐逐漸褪去血色，嘴唇也有些發白。不僅僅是因為受了傷，更多的是因為他不知道杜麟帶自己離開醫院的目的是什麽，又是要把自己送到哪裏去。半晌，林語實在禁不住困惑，張了張幹涸的嘴唇問：“我們現在是去哪裏？”杜麟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溫柔的回答道：“一個沒有人來打擾，可以讓你安心把腦袋上的傷養好的地方。”那個人已經知道了林語在哪裏，雖然今天他把人勸走了，但難保葉夢洲明天不會再來。林語聽了他的話卻慌了。因為他知道雖然杜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但肯定不是要送自己回家。“不、不行……我要回家，我要見夢洲！”他語氣急促道。話音一落，杜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卻怕嚇到懷裏的人，還是忍著脾氣道：“你之所以會被綁架就是因為他，所以叔叔絕對不會再讓你回到那人身邊。”說完，看到林語震驚到無法言語的表情，漸漸緩和了語氣道：“小語，我雖然對夢洲這個孩子不甚了解，但從他做的一些事情可以看出他並非純良之輩，也許葉夢茵車禍一事並不是他栽贓嫁禍與你，但他是害你陷入危險的人，我決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繼續和他待在一起。”林語不可思議的抬頭望著眼前的人，不明白他有什麽資格來幹涉自己的生活。杜麟看出他眼底的恐懼與不安，幾不可聞的輕聲歎氣：“你放心，叔叔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我選擇把你帶走也隻是希望你安全，雖然接下來一段時間你的人身自由不可避免的會受到一些限製，但等你傷好了之後，隻要你一句話，不管你想去哪裏，哪怕是回到葉夢洲的身邊，叔叔也可以答應你。”杜麟言語間退讓了一步，然而卻聽得林語更加憤怒。他幾度掙紮不開，隻能狠狠攥住男人的衣襟：“什麽叫限製我的人身自由，誰允許你這麽做了？”然而，杜麟卻像啞巴了一樣緘口不語，隻用溫柔到無法言喻的眼神深情凝望著他。林語一下子憤怒到了極點，手腳並用的拚命想要掙脫男人的束縛，一時沒留意，車廂內突然響起“啪”的一聲空氣都在這一刻凝固。林語感覺到指尖隱隱作痛，嚇得他立馬停下了掙紮動作。雖然他剛才的一巴掌並不是故意的，且輕飄飄的沒什麽力氣。可他打的是什麽人。是杜莫謙的叔叔，是連秦梟那種人都要忌憚三分的養父啊！林語臉色慘白，後怕的身體禁不住顫抖。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杜麟非但沒有因此而勃然大怒，反而握著他的手臂抬起，主動將他的掌心貼到了自己臉頰上：“剛才隻打了一下不解氣吧，可以再多打幾下，沒關係。”杜麟語氣輕柔，說的真心實意，生怕嚇到對方。然而在瑟瑟發抖的少年聽來，卻像是惱羞之怒後的威脅。在內心的極度不安下，林語拚了命的想要縮回手臂，卻被男人捉著不放。一時間內心恐懼與無助的情緒交雜，終於忍不住絕望的流下眼淚。“怎麽哭了？”杜麟心疼的為他抹去眼角的淚水，為證明自己剛才所言不假，又再溫柔的強調了一遍：“小語，你想打我罵我都可以，把氣撒出來對你的身體反而更好一些，但在這之後，你要乖乖聽叔叔的話，不許再鬧脾氣了。”林語絕望的閉了閉眼。兩人之間偌大的力量差距讓他不得不放棄抵抗。在男人一雙堅實臂膀的禁錮下，林語渾身脫力一般的鬆軟了下來，自暴自棄的把腦袋落在了男人的肩頭上。杜麟並沒有把林語帶到什麽人煙罕至的地方，也沒有把他帶去隻有自己才能找到的密室，而是光明正大的把人帶回了自己的家。因為，沒有什麽比杜家祖宅更安全的地方了。這裏曆史悠久，設施雖然陳舊，但隱蔽性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