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屏牽著他手臂把他扶起來,低眉順眼不吭聲,手去摸他屁股……他發誓隻是想看看衣服有多濕,可一碰,臉上就挨了一巴掌。“魏屏!”宋也咬著牙罵道,“你要不要臉!”魏屏聞言,心想,可能他是真的不要臉吧。宋也氣得團團轉,又羞又惱,腦子裏還浮現著方才門那開的一條縫隙裏閃過的臉。他光著腳踩在地麵上,魏屏一把把他抱起來又重新放在桌子上,拿起濕毛巾給他擦腳,套上足袋,係好,在外頭宋母的貼身侍女敲門前,他把宋也收拾得妥妥當當。他自己身上衣服半幹,應完外頭的人,直接扯開脫下,上衣內裏本就鬆垮,他一脫,裏麵墊著的東西掉出來,白皙精瘦,肩寬腰窄,肌肉線條明顯,宋也乍然一看,還看見了腹肌。宋也秉持著欣賞的目光多看了幾眼,魏屏挑眉,他就收回去,撇嘴道:“一點都不好看。”魏屏眼中帶笑,故意揶揄,“是啊,小姐的身材才好呢。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幸賞我一看。”“……”宋也想起自己軟乎乎的小肚子,陷入沉思。他跳下桌子,繡鞋是公主的,但沒有用過,是以前宮人寫錯尺碼做大了,公主就一直沒穿,對宋也來說勉強穿得上,還有點擠。宋也在魏屏穿衣服的時候撿起地上的墊子,是魏屏的墊胸。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的,捏起來有點軟乎,做出胸的形狀,略顯粗糙,吸飽了水,變得更大,用點力,手心就濕了。“你想要?”魏屏彎腰從他手裏把墊胸拿過去,粗暴又習慣地塞進衣服裏,扁平的胸部有了輕微的弧度。宋也看得歎為觀止,“不會不舒服嗎?還是濕的。”魏屏:“這不算什麽,以前還有更累更不舒服的。”宋也一愣。他的神情讓魏屏想到了某種可能。魏屏失笑,心裏泛起柔軟的情緒,他跟著蹲下來,歪著頭打量宋也,或許是壓抑的情緒爆發,也或許是謬讚程度上的得償所願,鬆懈後,他身上擰巴氣兒也沒了,少年氣湧出來。魏屏今年也才十九,跟宋也差不多的年紀,若不是年幼時滿門抄斬,現在的他也是個走馬觀花的翩翩少年郎。“是可憐我嗎?”魏屏問。宋也垂下眼睫:“沒有。我可憐你做什麽?”魏屏捧起他的臉:“是嗎?我希望小姐能可憐我。”魏屏把宋也拉起來,聲調又一轉,像笑又像自嘲,“不過,小姐還是別可憐我了。因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走吧,小姐,夫人該等急了。”魏屏打開門,又變成了那個沉默臭臉的丫鬟。.宮宴的事兒就像一場荒誕可笑的戲劇,太後從禦花園回了寢宮就沒再出來,聞正真帶著高公公等人進去,也沒出來。眾位貴女跟夫人在公主寢宮離開時,隱約聽到了砸東西的劇烈聲響,一瞬間響起又消失,眾人麵麵相覷。公主沒有跟他們出來,小豆子扶了太妃,太妃麵容蒼老,比起太後的容顏,她多了幾分和藹和親切,她衣著樸素,銀絲隱約布在發中,緩聲與眾人道:“諸位,今日實在抱歉,出了如此錯事,都怪那宮人私自做主帶眾位去湖心亭,太後與陛下對此也十分生氣……今日回去,還請好好歇歇,改日,本宮再請各位來宮中一敘。”眾人哪裏敢說不,連連道好,又隨著罵了幾句宮人,才陸續跟宮侍離開。宋也落了水,雖然太醫診斷並無大礙,可這會兒曬在太陽下,人有些暈。魏屏不動聲色地靠近,讓他半倚著自己。宋母也在另一邊擔憂不已,跟婢女琢磨回去給宋也熬幾副湯藥喝。一行人到了宮門,正要尋自家馬車時,目光卻齊齊落在了站在邊不遠處的人影身上。宋也的袖子被宋母扯了扯。宋母暗示他朝前看,宋也便順著對方側過頭,眼神在某一處定點。他愕然。身旁的魏屏繃緊了身子,唇角抿直。眾人的視線中心來到宋也麵前。孟知因牽著馬,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急切擔憂地將宋也全身上下過了個遍,才鬆口氣,提著的心放下。誰都看得出來他隱忍,卻又外露的情緒,“沒事就好。”孟知因情不自禁地用手輕輕撫摸宋也微涼的臉龐,難掩憂色,笨拙地隻會重複說,“沒事就好。”第68章 絕望的丫鬟“咳咳。”宋母假裝咳嗽,把宋也拉到自己身後,“孟將軍怎麽來了?”孟知因收回手,收斂臉上的神色,麵對宋母時變得尊重有禮。“我今日上朝,因部分事宜被陛下留在朝前與丞相等人商討事宜,後聽說落水一事,便在此處等你們,想看看……宋小姐。”朝廷官員是不能進入後宮的,孟知因隻能守在宮門口等待。他的舉動表明了他對宋也的看重。眾貴女又是感慨又是羨慕,夫人們也暗自歎息沒能搶到如此好姑爺。宋母倒是恨不得沒這回婚事,這次宋也落水,她心裏愈發忐忑,欺君罔上是大罪,孟知因風頭太大,一旦揭穿,事情會發展成怎麽樣誰也不知道。即使她對孟知因十分有好感,但也還是要找機會解決這件婚事。“囡囡沒事,你不用太擔心。”宋母安撫了兩句,隨後看向宋也。如孟知因所說,丞相等人也陸續派人來看妻女,眾人陸續離開,宋母猶豫片刻,便先一步上馬車,留下宋也跟孟知因說話,臨上車前還給魏屏使眼色,暗示他看著點。魏屏跟個木頭似的站在那,一動不動,手指蜷縮握緊。“阿也。”孟知因難得生出幾分窘迫,“伯母是不是對我……不太歡喜。”宋也忍俊不禁,“沒有吧。”踏青一別,二人沒有再見過麵,一是宋也體弱在休養,還得準備入宮禮儀培訓,二是孟知因軍務繁忙,還得上朝辦公,機緣巧合下,竟是日日隻能通過書信來聯係。麵對麵再見孟知因,竟恍若隔日。“你沒事就好。”孟知因柔聲道,“今日落水,身子可有不適?回去可要喝點祛寒的薑湯,或喝點安神藥,若是晚間有不適,大夫得隨時守著。”那麽高大的男人,嘴裏絮絮叨叨,反差大得叫人發笑。宋也笑著看他,也不說話,看得孟知因先停下嘴,不好意思起來。他耳根發紅,無奈解釋道:“我……平日不是這樣的。”“是嗎?”宋也不想戳穿他,又忍不住戲弄道,“將軍在信中……也不簡短呢。”寫信也總是長長一篇。孟知因拿他毫無辦法:“阿也……”明明剛見麵是巧舌如簧,如今卻變得口舌笨拙,隻能喊心上人的名字以求得饒命。兩人站在一處,夕陽西下,柔軟溫和的光遙遙落下,落在二人的臉上、裙擺上,宛如一對璧人。魏屏站在兩人幾步遠,馬車旁,處在陰暗中,光隻照得到他的腳下,一點稀薄的光,離他的鞋尖甚至都還有距離。在靜靜等待片刻後,魏屏輕聲開口喚:“小姐,該走了。”宋也回頭,對上他的視線,不知怎的心緒複雜。宋母也掀開馬車簾子,喚他:“囡囡。”“改日,來我府裏看兔子吧,它現在已經生了幾窩了。”說到這,孟知因顯然是想到了宋也在信裏所言的“反客為主”,歎氣承認,“它們快成將軍府的主人了,以多勝少。”“噗呲。”宋也掩嘴,“實在不行就放生吧。”孟知因:“……嗯。”有些不情不願,看起來已經養出感情了。宋也笑著搖頭,旋即便擺手跟他告別,在魏屏的托舉下,上了馬車。在握住魏屏的手時,宋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力氣,他一腳踏上馬車,回頭看去,卻隻能看見魏屏垂下的眼睫。魏屏隨後而上,跟著坐在宋也身旁,不知有意無意,恰好坐在馬車窗簾旁。車夫駕馬前行,輪子滾動發出咕嚕咕嚕都聲音,馬蹄噠噠,從寂靜莊嚴的宮門口離開,步入熱鬧的街道,直到來到侯府門口。宋也下馬車進府,鬼使神差回頭,在侯府街道的盡頭,有一道騎著馬的身影。是孟知因,他一直跟在馬車後麵。“小姐要去告別嗎?”魏屏驟然開口。宋也睨他一眼,十分頭疼,“……別跟怨婦一樣。”“……”魏屏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我沒有!”宋也懶得搭理他,提著裙擺進府。魏屏站在原地看著他輕快的背影,起伏的情緒隨著對方的步伐而跳動。魏屏恍神片刻,旋即跟上。而孟知因,在侯府大門緩緩關上後,拉著馬離開,他步入街道,路上行人已散,隻有三三兩兩的百姓各自提著東西回家。副將在小攤裏吃完餛飩,看見他三兩口吞下口中的食物,放了銀錢在桌上,追上去:“將軍!宋小姐怎麽樣了?還好嗎?”他跟著孟知因出生入死,如今也有官職,自然也參與了今天的上朝,知道後宮發生的事情。當今皇帝與太後的關係勢如水火,眾人盯著看著,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傳遍所有人耳中。皇帝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提到宋也,他眼神柔軟,“嗯,沒事。”“沒事就好。”副官嘿嘿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到將軍你和宋小姐的喜宴,我和各位兄弟都要等不及了!份子酒我們都準備好了!”“不急。”孟知因說著,想到什麽,微微蹙眉。副將疑道:“怎麽了?”孟知因回身看向自己來時的方向,沉吟許久,道:“你去查查,宋小姐身邊的丫鬟,究竟是什麽來路。”副官不明白,但還是點頭應下,“那我叫老黃一起去查查。”老黃是孟知因府裏的管家,以前跟孟知因一起入軍營,隻是因為在戰場被敵軍砍了一條胳膊,便退下來,回了孟府黨管家,對大部分事務都精通。孟知因應聲,看著天色,“清明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