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三點才睡，本來以為自己會睡到很晚，沒想到被手機吵醒了。他打了個哈欠，低垂著頭，鴨舌帽遮住視線，他半眯著眼睛，看到站在麵前的寫挪開。李從飛走了。宋也懵懵地抬頭，李從飛正在跟路過的賣糖葫蘆的老人比劃買糖葫蘆。老人穿著布衫，手裏拿著用稻草和麥稈紮的棒子，紅彤彤的山楂用糖漿裹住，再用透明紙包著，一串串地紮在棒子上，就像是老人手裏攥著一棵開滿紅色小花的樹。李從飛從兜裏掏出一張五塊錢的紙幣遞過去，老人收錢找回三塊，隨即指著棒子上的糖葫蘆，大概是讓李從飛挑。李從飛認真地端詳糖葫蘆，神情讓宋也忍俊不禁。他撐著下巴，彎腰看著他們，直到李從飛拿著糖葫蘆回來。擰開黃色紮線，撕開透明紙，飽滿又紅豔的山楂就露了出來，李從飛遞到宋也嘴邊，宋也順從地張開嘴咬下。“哢嚓”，是糖衣碎掉的聲音。糖渣掉下，宋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抖掉衣服上的糖片，好險沒有粘在衣服上。山楂酸甜，宋也吃得了酸，配合著糖衣，咀嚼時並不脆，山楂軟軟的，辨出籽來，李從飛就攤開手掌，他的手裏鋪著紙巾，宋也吐到他掌心，他便又用紙巾墊著撿起了方才掉下的糖衣。好吃嗎？李從飛對他比劃。“你吃一個就知道了。”宋也覺得有點酸，但不知道李從飛能不能接受得了。他推著李從飛的手，把糖葫蘆推到對方嘴邊。李從飛麵色如常地咬下，看著沒什麽異樣，直到他咀嚼時，麵上表情驟然一變，皺成一團，眉頭蹙起，下意識就要吐出來。“不準吐！”宋也要笑暈了，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李從飛的嘴，“吃下去……哪有那麽酸哈哈哈哈……”李從飛在他身旁坐下，非常艱難地吞掉了那顆山楂，吐出幾顆籽來。似乎口腔裏還留有餘韻，他表情蔫巴。宋也笑他：“那麽吃不了酸？”李從飛報複般捏了下他的手，沒說話。宋也忽然有些在意他的嗓子。原劇情裏李從飛在後期和林舒一起離開村子，去上學時，林舒是帶李從飛去了大醫院做檢查，後麵是恢複了聲音的。可這非常奇怪，看李二叔的樣子，並不是吝嗇於給孩子花錢的家長，且李從飛考上了大學，在外麵，為什麽不自己去給自己看醫生呢？555說的隱藏劇情，究竟是什麽？“李從飛，你有沒有去看過你的嗓子？聲帶損壞有一些是可以治療的。”李從飛搖搖頭，垂著的長睫顫顫。宋也抓住他的手，“等你開學了，我去找你玩兒，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吧，說不定你的嗓子能好呢？”李從飛終於抬眸去看宋也。麵前人認真而真摯，他沒有辦法拒絕。沉默許久，李從飛緩緩點頭。宋也捏他手，翹著腿兒咬糖葫蘆，“你看你話都說不了，我不嫌棄你就算了，我爸肯定要嫌棄你是啞巴呢。”李從飛肉眼可見地嚴肅起來，他想起自己的短處，又看看宋也，陷入沉思。“但是誰叫我喜歡你呢。”宋也又把糖葫蘆懟到他嘴邊，驕傲地說，“你好好對我，我不嫌棄你，我爸嫌棄也沒用。”李從飛無奈，他搖頭，不想吃糖葫蘆，可宋也故意不挪手，他便張開嘴咬下。宋也正要得意，甚至要拿手機拍下李從飛被山楂酸到的模樣，就見李從飛傾身而來，大手擋在他們的臉側，嘴裏咬著的山楂，在刹那間，就過渡到了宋也的口中。宋也呆住，回神震驚道：“你瘋了……”要是被人看見就完了。他臉頰發燙，李從飛卻笑著用手擦掉他嘴角沾到的碎糖，比劃了一下，自己剛剛用手擋住，且路上並沒有什麽人。李從飛不怕別人看見。他給不了宋也什麽，一點毫無顧忌的愛總是能給的。宋也沒想到他膽子那麽大，吞掉口裏的山楂就指責了他兩句，也不敢再戲弄他了。“鈴鈴鈴……”李從飛的手機振動，李從飛接通，那頭是熟悉的女聲。“小飛，過惠來超市門口接我，我買東西太多了，而且我還想買箱蘋果，我提不過去。”說完電話幹脆利落掛斷。“你過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宋也懶得走了。李從飛便跟他比了個三十分鍾的手勢，讓他在這等自己。他姐姐買東西的時間可不少。宋也應道：“知道啦。”李從飛又把兜裏的紙鈔零錢遞給他，大概有六十多，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宋也把紙鈔揣兜裏，吃完糖葫蘆找不到垃圾桶，幹脆就這樣握著。午後的陽光已經照不到信用社的簷下，宋也感受著夏日的燥熱，困意慢慢襲來，他半闔著眼打瞌睡，不知不覺間，竟然睡過去了。直到……“寶寶乖……寶寶乖……”“媽媽的乖寶寶……”後背被輕輕拍著，宋也聞到了一股暴曬後的腐臭味，他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在刺眼的午後光線裏，一個沾滿灰塵和粘稠不明液體的肩膀在眼前。他一個激靈醒來，反射性起身，看見了自己麵前的人。是一個衣衫襤褸的流□□人。她麵上都是灰色的髒塊，長發淩亂打結，見宋也看他，便咧開嘴笑，人朝宋也撲來，嘴裏喊：“寶寶……”第90章 勤奮的啞巴宋也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他立即起身躲開，站起來看著女人。他站起來時比女人高半個頭，氣勢十足，女人躊躇不敢上前，隻期期艾艾地喊“寶寶”兩個字，翻來覆去的，嘴裏絮絮叨叨，顯然是精神不正常。宋也看自己身子，肩膀沾了點不知名的髒水，濕了一點。而女人見他把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眼皮神經質地抬了又抬，上下抖動，旋即猛地朝宋也撲去：“寶寶，媽媽想你啊！”尖銳的叫聲嚇得宋也一激靈，他捂著砰砰砰狂跳的心髒下意識後退幾步，便看見李從飛抓住了女人的肩膀，黑眸冷沉，女人看了，慌亂害怕地後退，一下沒站穩，摔在地上。女人瑟縮地摟著自己的胳膊，喃喃自語：“寶寶……寶寶……”你沒事吧？李從飛快步走到宋也麵前擔憂地對他比劃。宋也看不懂，正想說話，聲音卻被人打斷。“你還好嗎？沒事吧？”說話的聲音有些渾厚沙啞，能聽出來是個女人，宋也看去，就看見了一個和李從飛長得有三分相似，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對方生得有幾分秀氣，其實仔細一看，相對比李從飛，她跟李二叔還要更像幾分。“你好，你是叫宋也吧？我叫李從芯，是李從飛的姐姐。”女人自我介紹道。“你好……”宋也的肩膀上的濕的一點被李從飛用紙巾擦掉，宋也說話聲音頓了頓，才繼續跟李從芯說：“我沒事。就是剛剛被嚇到了。”任由誰在睡醒看到一個流浪漢抱著自己，都會被嚇到吧？李從芯瞥了眼女人，“鎮子以前有幾個流浪漢，早些時候有好心人資助，給他們送去特殊醫院了，這個……我三四月份回家的時候還沒見過她，應該是新流浪來的。”女人嗚嗚地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縮著到了牆邊緣，李從芯拿出紙巾，從超市塑料袋裏拿出喝了一半的礦泉水，擰開沾濕紙巾之後，走到女人麵前，幫女人擦手上的傷口。宋也才發現女人的兩條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刮傷。女人沒有躲避李從芯，呆呆地看著她，嘴裏還在喊，“寶寶。”李從芯麵無表情，手上動作輕柔，“我不是你的寶寶。”女人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盯著李從芯給她擦手臂的紙巾看了會兒，竟然抬手去搶，搶到後猛地塞進嘴裏要咽下。李從芯眼疾手快地捏住她下巴，把紙巾掏出來，女人掙紮，手上長長的指甲劃傷李從芯的手臂。李從飛抓住女人的手，雙手用力，把人摁在牆上，李從芯掏出被咀嚼的紙巾後，沉著臉把礦泉水剩下的水倒到女人口中，女人貪婪地吞咽，待水倒完了還不滿地蹬腿。李從芯又從超市袋子裏拿出麵包，撕開包裝袋，塞到女人嘴裏。她跟李從飛說：“放手。”李從飛鬆手。女人抓著麵包狼吞虎咽。宋也在旁邊看著，心中生出怪異感。因為兩人的動作配合實在是熟練了，熟練得仿佛他們曾經做過無數次。“回去吧。”李從芯重新開了瓶礦泉水給自己洗手，洗完把水瓶遞給李從飛讓他洗。她對著宋也笑：“我可以叫你小也嗎？”宋也點頭。“真乖。”李從芯看著眼前這個長相俊秀，模樣乖巧的男孩子，她很難想象對方竟然會和李從飛在一起。她拿出來一個早就包好的紅包，塞到宋也手裏，“這是見麵禮，你跟小飛一樣，叫我姐就行。”宋也拿著紅包，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對方肯定清楚他和李從飛的關係。也就今天的事兒，李從飛前後腳的功夫就告訴他姐了？宋也暗地裏咬牙，麵上小聲地叫李從芯，“謝謝姐。”“你也別怪小飛，他嘴裏說不出話，有了你，心裏憋不住呢。”李從芯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