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放下了酒盅,麵對著眼前這一雙清湛的眸子,他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一盞螢燈在小小的酒肆裏柔光搖曳,長街之外,梧桐上棲息著寒鴉。那是守望愛情的模樣。十年前的歌苑曾經在北國風靡一時。文人墨客趨之若鶩,世家大族的公子也時常流連。卿白因家道中落,被迫流落在歌苑。卻不是出色的那一個。不是不會唱小曲,亦不是姿色有差。隻是他始終不願丟了祖訓,即便被迫淪落風塵,也不願以色侍人。偶爾被客人點了牌子,卿白也隻以白紗遮麵,僅僅露出一雙眸子,並且隻願在高台之上撫琴吟唱,絕不願下台侍奉客人飲酒應和。為此卿白的收入並不豐厚,在歌苑內也活的拮據。那一日,歌苑迎來了位貴客。卻不知是什麽身份,隻是進來以後迅速便有左右各十位侍衛模樣的人迅速把嚴了所有通道。卻不讓清場。說是貴客喜好熱鬧。不願掃了其他客人的興致。隻是那貴客來的倉促,歌苑內頭牌的幾位清倌都已在陪其他客人,一時間把管事的急的團團轉。那精於算計的眸子一轉,就看向了高台上正在撫琴的卿白。卿白被催促著送到楊天瑜麵前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管事的殷勤的為楊天瑜斟了盞酒,然後把另一杯塞在卿白的手上,卿白一個扭身,酒便灑了管事的一身。管事的惱火萬分,習慣性的指尖一掐,在卿白纖細瑩白的胳膊上狠狠一擰。“唔”卿白早已經習慣這樣無聲無息的淩虐,隻在喉嚨深處悶哼了一聲,麵上不懂聲色,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濃烈的酒氣從潑灑的酒液中散發出來,楊天瑜不滿的一抬頭,就撞進了卿白泛紅的眸子。就那麽一瞬間,回憶穿越千山萬水,掠過重重年華,落在景朝那個金碧輝煌的宣政殿。是在哪一年,他也曾見過這樣泛紅的眸子。是在宣政殿,自己的父王對著那個少年皇帝倨傲不敬。是那雙帶血的眸子,和青筋凸起,緊攥著的雙拳。楊天瑜眸光往下一掠,落在卿白的手上。那雙手,緊緊攥著衣襟,青筋凸起。楊天瑜執著酒盅的手狠狠一抖,又堪堪穩住,一仰頭把杯中的酒送入喉中,抬手就給了那個暗下黑手的管事狠狠一個巴掌。“跟我走。”北國的冬天格外漫長,終年的積雪從不散去。冰寒漆黑的長夜從無盡頭,讓人絕望。可那一夜的溫暖,始終烙印在卿白的心上。他把他帶回了華貴無比的宮殿。在那一方龍榻上卿白被他反複磋磨。鮮紅的繩索綁住他的四肢,白皙如玉的身體在月光下微微顫抖。楊天瑜肆無忌憚反複索取,在他雪白的身體上落下一處一處綿延的痕跡。很疼。卿白疼的渾身發抖。可是每一次試圖反抗,一抬頭便能陷入那一雙瀲灩的,湛藍色的眸子裏。那雙眸子裏有欲望,有憐惜,有傷痛,有他從未曾見過的,狂熱的愛。疼吧。疼也是占有。翻來覆去的入侵讓卿白幾乎昏厥過去,整個身體的灼燒感幾乎吞沒了他的意識。感覺自己的氣息在浮浮沉沉中飄搖如絲,那一縷無處可依的神魂就快要散去。散去吧。散去了才幹淨。鋪天蓋地的黑暗緩緩淹沒了卿白的意識,從未有過的輕鬆襲來,他覺得自己模模糊糊飛到了半空,如羽毛一般沉了下去。再醒過來的時候,卿白意識清醒的一瞬間就覺得一雙手帶著極盡溫柔,挑著潤滑黏膩的藥膏在他的身體上緩緩拂過。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清涼的氣味沁入他的鼻尖,順著他的呼吸流淌進他的思緒。一瞬間仿佛擦亮了他的世界。那些蒙塵的歲月,那些晦暗惡心的苟且。在溫柔的撫觸下,在清涼的氣息中都被拂了過去。他值得。卿白在那一雙手下微微打著抖,緊咬著自己的牙關。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在楊天瑜俯身貼靠在他耳側,挽起他的墨發的一瞬間傾瀉而下。楊天瑜說:“你是最幹淨的。”“後來呢?”瓊玉抬手為他又斟了一盞青梅酒,木箸掠過,夾了一枚魚肉布在他的麵前。第208章 番外四 他是卿白,很清白3卿白沒有看他。眼裏已經盛滿了淚水。“你喜歡下雪天嗎。”“北國的冬天很長很長,終年覆雪。可最美的不是下雪天。”紛飛的雪把月光都映的失了顏色,呼嘯的風撕破離人心裏的念想,裹挾著刀鋒般銳利的雪片,席卷而下,拍在楊天瑜的臉上。他獨自一人站在禦花園山頂處,涼亭之上。今日去了景朝。但卻未能見到蘇景皓。被拒。心裏的思念卻如野草般瘋狂滋養生長,避無可避。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來的仍是那一雙泛著紅的眼睛,和青筋凸起的白皙手背。“來人。”“那一日……在歌苑帶回的男子,叫個什麽名字?”立刻有宮人回話:“回皇上,叫卿……”“傳來侍寢。”楊天瑜幹脆利落打斷了他的話。宮人連連應聲,迅速離去。楊天瑜所有的男寵都住在一個暗室裏,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他們都是替代品。替代品,沒必要分配寢殿。就好像藏寶閣裏的那些贗品。歸攏了堆起來,找個盒子放著便罷了。沒見過哪個人會把贗品一個一個放在博古架上,小心嗬護著的。卿白被從暗室帶出的時候,外麵的風雪正大。一下子從陰暗被帶到明晃晃的月色下,鋪天蓋地的白雪反射出皎白的月光,刺的他眼睛生疼。迎著刀割的風雪走到楊天瑜麵前的時候,他的眼睛已經被風雪吹得泛紅。“看著朕的眼睛。”楊天瑜聲音溫柔,一如那一夜他從昏迷中醒過來,那雙覆在他身後溫柔的手。卿白情不自禁抬頭看了過去。突如其來的狂風卷著驟雪從天而降,細細碎碎落在卿白的肩頭。那一雙湛藍色的眸子裏湧動著純白的情愫,楊天瑜伸手撣走他肩頭的落雪,聲線如烈酒入喉。“外麵冷,隨朕回殿。”卿白便這樣,任其捏著自己冰涼的指節,一步一步走入萬丈深淵。還是那樣的夜,還是那樣的紅絲帶。還是那樣被撕裂的痛席卷了身心。他卻再也沒有了畏懼。那一夜腦子裏反複想的,竟然是在歌苑,那些沒有歌喉的戲子們討論的,如何婉轉輕啼,才能更好的承歡。卿白學著他們的模樣,一邊咬牙忍著劇痛,一邊輕聲嗚咽,細聲求饒。一口氣還沒緩過來,卻忽然迎來猛烈的一波。“啊”他猝不及防,終於吃痛叫出聲。楊天瑜貼到他的耳邊,聲音沉如鑄鐵。“他不會討好朕!”“不許再這麽叫!否則朕就縫了你的嘴!”卿白疼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發著抖拚命的點頭。瑩白如玉的指節死死掐進軟枕,青筋頓現。楊天瑜卻忽然仿佛清醒了過來。一瞬間眼裏的暴虐恣睢通通消失不見,湛藍的眸子死死盯著他因吃痛而攥緊的手指,聲音頓時變得溫柔如水。“你疼不疼?”“是朕不好。不不,是我不好。”“你眼睛都紅了。你把手鬆開。”“聽話,鬆開。”柔軟的手又覆蓋了過來,一點一點舒緩了卿白緊繃到快要斷裂的神經。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畫麵,是楊天瑜溫柔無比的輕輕吻了他的眼睛,和泛著青筋的手背。“你和他最像。”“但你不是他。”瓊玉又替他滿了酒盅,眼神依舊淡然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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