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妾室,竟敢謀害主母,你這麽大膽子,你爹娘知道嗎?”王夫人問她。


    “我不打掉她的孩子,日後我生了孩子出來,還怎麽抬為平妻?”


    “你想扶正都魔怔了。”王夫人看著眼前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胡朱弦,有些後悔讓這麽一個人進門來。


    “夫人您不也是想當正房、想的不擇手段嗎?”胡朱弦嘴角一絲諷刺的笑,看向王夫人。


    “嗬嗬,我跟你不同,我是平妻進門,本來就是正房。”


    “但伯府二少爺的年紀,怎麽就比大少爺小幾個月呢?”


    胡朱弦索性躺平,她忍了這麽多年,早就受夠了。


    王夫人像是被人捏中七寸一樣,眼中冒了火苗。


    沒錯,她和建平伯混在一起的時候,還沒進門。


    虞慈當時生孩子受了傷,知道自己不能再生,得知建平伯與王氏的消息後,即便難過,也隻能默許了。


    建平伯將王氏以平妻之禮迎進門,後來虞慈病故,王氏就成為嫡妻了。


    這件事伯府的人都知道,但是沒人敢說。


    費了好一陣時間,王夫人壓下怒氣。


    “嫡位之爭,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不爭,這就是別人的。你有這份誌氣,也算我當初沒看錯人。”


    “既然夫人您賞識我,就饒過我的爹娘,這事都是我一人策劃的,爹娘並不知情。”胡朱弦無所謂道。


    她覺得大勢已去,小時候那算命的誤她,一輩子到頭來,隻是個妾室。


    誥命?嗬嗬,下輩子吧。


    胡庸夫妻兩個這時候才敢哭出聲。


    王夫人說:“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甘為妾,你能忍這些年,我也算佩服你。隻是你這點伎倆,做事不幹不淨,根本上不得台麵。你爹娘給你弄來枯草藤,我已有證據,怎能全然脫身?”


    胡朱弦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夫人,這是朱弦唯一求您的。”


    “你這等人才,死了可惜,你若求我,我便給你一個機會。若做得好,我就饒過你爹娘。”


    *


    盛夏到來,天氣炎熱,陸容生下了一個女兒,每日在房中坐月子,大姐夫貼身照顧,雲團不便每日到訪,就常常跑去邊郡侯府,看魏玄的眼睛好沒好。


    那給他藥浴的大夫又進行到第二個流程,就是針灸,每日藥浴的時候,給魏玄身上紮了不少銀針,跟個刺蝟似的,疼得魏玄木桶邊緣都給咬出一排牙印。


    大夫說這樣能促進他血液流動,緩解眼周瘀血。


    不論多疼,魏玄都忍著,從沒喊一聲疼,給虞老夫人心疼得都掉眼淚。


    就這樣紮了快一個月,魏玄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沒好皮了,眼睛似乎還沒什麽進展。


    “你這針灸到底有沒有用啊?”老夫人不禁問道。


    大夫道:“這針灸定然是能促進血液流動的,但能不能清除表少爺眼周的瘀血,老夫就不敢肯定了。”


    “都是屁話!不弄了,不紮了。”虞老夫人擺手製止。


    魏玄卻已經咬住了毛巾,“紮,外祖母,您回去休息吧,我能受住。”


    虞老夫人不忍心離開了,大夫繼續施針。


    每紮上一針,魏玄都感覺更疼上一分,尤其雙眼周圍,似乎有岩漿流淌過一般,不僅眼疼,還牽扯的頭疼,繼而疼到脊背。


    疼痛像是毒蛇一般沿著他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疼到他滿頭大汗,全身緊繃,青筋暴起,毛巾已經不管用了,他隻好咬住桶沿,幾次咬得口齒都出了血。


    大夫說,疼就對了,因為帶毒瘀血積聚,流動起來就會刺激經脈,引發劇痛。如果感覺到痛,那就是瘀血在流動。


    那就越痛越好,痛入骨髓,痛徹肺腑,隻要他經曆了這些,就能重見光明。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個時辰,魏玄精疲力竭,汗水濕了鬢發。他睜開眼,眼前仍是一片虛無。


    他無力地趴在桶邊,垂下頭,背部的線條遒勁起伏,汗珠子從上麵滑落下來。


    沐浴完,魏玄自己穿好了衣服出來,一般他治療的時候,都不讓人在身邊,連南山也是,這時候正是暑熱之際,不知道躲哪裏睡午覺呢。


    外間窗子都打開了,有風吹了進來,但風又熱,此起彼伏的蟬鳴聲,讓人昏昏欲睡。


    本來虞憶和雲團在外間下棋等待魏玄泡藥浴,中途虞憶回去了,雲團一個人躺在榻上睡著了。


    魏玄沒聽見人聲,以為人都離開了,他散開了身上簡單的素袍,習慣性摸索到軟榻上,仰麵躺了下去。


    剛躺下沒多久,他就感覺到一絲異樣,有香味在鼻尖縈繞。


    他抬手,不小心觸碰到一個柔軟的物體,驚得立即縮回去。


    “是誰?”他問。


    仔細聆聽,隻有均勻的呼吸聲,他恍然發覺是誰。


    此時室外是燥熱吵鬧的夏日,兩人並排躺在榻上,雲團睡得熟了,絲毫沒察覺身邊多了個人。


    魏玄此時也鬼使神差,他知道這時候不會有人過來,安安靜靜躺了一會,修長勻稱的手指摸索了下,輕輕握住了另一隻手。


    這手他以前牽過,今日卻覺得有些不同,益發柔嫩細滑,軟若無骨,明明白白是一個女孩子的手。


    若是平日他早就抽回了手,還要硬著臉跟雲團說“男女授受不親”,但今日他卻不願放開,想一直牽著,牽一輩子。


    他是一個偽君子,魏玄心裏想。


    輕輕側過頭,鼻尖觸碰到對方的秀發,發間的香味縈繞在鼻腔裏。


    疼痛讓他身體虛弱,神誌也失去把守,他貪婪地往前湊了湊,又怕將對方弄醒。


    雲團忽然轉了身,臉朝向魏玄,一手搭在他胸膛上,一腿跨在他的腰際,這樣子,是把他當棉被來抱了。


    魏玄心髒怦怦跳,他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味,甜膩膩、軟綿綿,牽動著他的心弦。他形容不出來,但不是脂粉的味道。


    很快渾身熱血上湧,他感覺到某一處發起熱來,像是火種點燃了大地,很快就要燎原。


    十六歲的身體沒有那麽強的克製力,魏玄猛然翻身下榻,跌跌撞撞奔入淨房,腿磕到了桌椅也沒有停下。


    他一頭紮進已經涼了藥浴桶裏,涼水讓他冷靜下來,他抹一把臉上的水,睜開眼,眼前朦朦朧朧,夏日午後的光似乎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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