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言究竟有幾分虛實,而宿時漾所說的又是真是假,是否會隻是出於師尊看待弟子的目光呢。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也就隻有等他親自去見了宿時漾和他徒弟衛鯉才能一探真假了。……說真的,在這個時候自己的友人願意來探望他,真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了。宿時漾每日帶著自己的弟子,還要修煉,日日都過著重複無波瀾的生活,都快麻木了。修仙真不是尋常人能幹的,要是耐不住寂寞,就無寸益精進,怪不得那麽多人想要走捷徑呢。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上一回實力大漲一事,不過區區雙修就直接跨越到金丹後期,隻差頓悟就能圓滿了,可他卻一直心浮氣躁,尋不到法門。難不成真的要……他趕緊搖搖頭,把青蓮那個明豔端方又驕傲的合歡宗弟子從自己腦海中給扒拉出去,同時心驚肉跳,他一個直男怎麽突然就多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想法。他看起來很像是那種會樂意追求實力的人嗎?將自己的憂愁分享給自己的友人,想來也能得到幾分開解吧。宿時漾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才如此歡迎張作清的到來。可惜他的弟子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不過衛鯉壓根沒什麽可以阻止的資格,還要在宿時漾麵前表現出乖巧懂事小孩的模樣,他其實心裏相當不爽。不過一想到之後能夠惡心到張作清他們,那點不悅和煩躁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起來了。張作清一來就看到笑盈盈看著自己的宿時漾,沒等他同自己的友人打招呼,就看到落後一步站在他身後的少年。眉眼都帶著狼崽子的桀驁不馴,刻意挨得同自己的師尊極近,就仿佛是在宣示主權一般,看著就叫人極其不悅。衛鯉自然而然感受到了對方審視的眼光,他視若無睹,輕輕地牽著自己師尊的袖子,就像是膽怯的小孩在麵對陌生人一樣。裝模作樣到了極致。實際上他的小尾指輕搭在自己師尊的手腕上,還當著張作清的麵蹭了兩下,是顯而易見的挑釁。張作清腦子瞬間跟充血似的嗡鳴了一下,不過好在他見多識廣,這些年來也曾遇見過不少像是衛鯉這樣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人,還是很能沉得住氣的。他主動跟宿時漾打招呼:“時漾,好久不見了,這就是你收的弟子吧,倒還是個小孩子呢。”“小孩子”這三個字他說得很重,就是在諷刺對方年紀小,就是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根本沒資格同他們相爭。衛鯉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下撇了幾分,麵前這人也是討人嫌的家夥之一,是要解決掉的麻煩。宿時漾這時候才想起來還沒給他們互相引薦呢,二人都是從他口中聽過對方,但具體的交流卻是沒有的,和陌生人幾乎沒什麽兩樣。“你知道這是我收的小徒弟,名為衛鯉。他天賦極好,根骨也俱佳,是個修仙的好苗子,將來肯定在修仙界有一席之地。”宿時漾驕傲地抬起下巴,看上去就和友人炫耀的幼稚鬼沒什麽兩樣。也就隻有在張作清麵前他才會表現出這樣隨性的姿態,便是衛鯉麵前也還是有幾分師尊的架子,不可能完全地放鬆,不然他這個師尊當得多沒有威嚴啊。衛鯉心中不滿,但他確實是沒什麽資格羞惱憤怒的。可他總免不了去想,他要得到宿時漾,就要見證他所有的姿態,不論是哭是笑,是嗔是羞,最好都給他一個人看了,不要讓旁人見識到才好。張作清對旁人的情緒很敏銳,這也是他為什麽身為一介散修也能混得風生水起的原因,所以他翹起嘴角,冷淡地掃了衛鯉一眼,是勝利者的姿態。衛鯉舔了下自己的尖牙,靠宿時漾更近了。有意思。真是好生不要臉的散修,要知道這隻是一個照麵,就算在這上邊勝過一局又能怎樣,最終決定權依然是在他的好師尊身上啊。“那我就先恭賀時漾你了,以你的能力,定能教出優秀出色的弟子。”這話就是把衛鯉變強的功勞幾乎都安在宿時漾頭上。宿時漾沒聽出來,他撓撓頭:“哪有嘛,都是我徒弟聰明,教一遍他就明白了。”衛鯉靦腆一笑:“張叔說得對,都是師尊教得好。”張叔?張作清麵色一黑。“我差點忘了介紹他啦。”宿時漾彎了彎眼睛,“這是我好幾十年的朋友了,你叫他張叔也沒錯,嘻嘻嘻。”他向來不在乎那些細節,其實要真按年齡來算的話,他們倆都能當衛鯉的爺爺了,喊聲叔又算得了什麽呢。其中的惡意可能就隻有另外兩人才知道了。作者有話要說:笑死了,綠茶,寫得真爽(bushi)第72章 師尊在上17最終稱謂的問題被擱置下來,衛鯉還是喚他張仙師,並未出現太過“親昵”的稱呼。宿時漾給兩人介紹完之後,就揮手讓衛鯉退下,後者顯而易見的震驚。“……師尊?”宿時漾笑道:“你今日還要去練劍,也別忘了我昨日給你布置的課業。”他輕輕揉了一下衛鯉的腦袋:“別想著偷懶,一會兒我還要檢查的。”張作清在一旁看著,隻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還是個孩子呢。”這句話光是聽著就足以把衛鯉近些時日做的事給打落穀底了因為是個孩子才總是會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來,眾人不可能跟一個小孩斤斤計較吧,這讓他們顏麵何存呢。可也因此一句話就將衛鯉給踢出了競爭隊伍:不過一小孩爾,有什麽資格同他們相提並論。衛鯉臉上的笑容差點沒能維持住,果然,張作清是最值得警惕的威脅者。不過好在他其實並不是真的單純無知的孩子,自然不可能被這幾句話逼得破防。這番舉止倒是引得張作清高看了他一眼倒是沉得住氣。宿時漾不知道這兩人的暗中較量,帶著人就往室內引,一路嘰嘰喳喳地問著張作清曾經修煉的故事。這段時日他可是苦悶了好久,玩遊戲都不得勁,好歹還有幾樣美食能夠聊以慰藉,不然早就待不下去了。男高中生嘛,就是精力充沛。好不容易來到修仙世界,隻留在安全區裏待著有什麽意思。這是一個隻有金魚記憶,早也忘記自己此前遭遇過的淒慘事例的男高真實想法。張作清打趣他:“時漾何苦這樣急迫,又不是之後都沒機會了。隻是近些時日魔修來勢洶洶,大家比之從前更為戒嚴而已,這才讓你沒機會出去。不過也實屬人之常情,但邪不勝正,修仙界早晚會恢複往日的安寧和平。”宿時漾一展愁眉,暢快笑道:“張兄說得是極,我也算是庸人自擾了。現在這個日子難道過得不舒坦嗎,既有美酒佳肴,還有友人相伴,更有弟子侍候在一旁。”二人談笑風生,完全沒想到張作清最後那句話竟是在不久後就真的實現了,而救世主還正是他麵前這位玩世不恭、肆意放縱的好友。宿時漾總是喜歡聽張作清說話,聽他對修仙故事信手拈來,三言兩語就構造出那個驚險萬象的曆練世界,說來逸趣橫生,使聽者如臨其境。他倒是揶揄了人一兩句:“若是日後就算你嫌修仙膩味了,去當個說書先生也是好的。到時候肯定是客似雲來,人人都為你這好口才而拍案叫絕。”張作清聞言也不惱,還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希望時漾屆時多來捧張某的場了。”這也是他們能玩到一塊最大的原因了,一個敢說一個敢接,彼此之間互相玩笑也從來不惱羞成怒,也清楚地知道對方的興味在哪。夜間又是放歌縱酒,不是有句話叫酒逢知己千杯少麽,宿時漾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個狀態,隻是在張作清真的說出口時,他還是有幾分猶疑的:“這一回可不能拿那個一喝就醉得不省人事的酒喔,我們就喝個小小的微醺就行。”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張作清麵前比劃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隙,還一臉真誠地看向對方。張作清隻覺得看著對方這個動作心髒就像是被戳了一下,他彎眼說:“好,那我就同你今夜不醉不歸。”按理來說接下來就該開香檳慶祝友誼萬歲了。反正都是飲酒作樂,再放情高歌,這種事平時也沒少幹,結果一道聲音就製止住了他們。二人不似上次那樣坐在房瓦上邊,而是在走廊下席地而坐,旁邊就擺著一壺酒幾盞碗,一碟煮好的毛豆下酒菜。正準備給兩盞酒杯都滿上,二人推杯換盞一飲之時。“師尊,小魚兒睡不著。”像是從幽暗角落裏飄來的聲音,帶著一種鬼魅妖異的氣息。宿時漾捏著杯子的手都晃了兩下,他轉過頭,就看見了自己小徒弟的身影。少年一頭長發未曾梳起,全披散在身後,有幾綹還垂至胸前。他穿著雪白中衣,赤腳站在廊簷上,懵懵懂懂地看著自己的師尊。小徒弟又生得一張好皮相,幽綠的眼睛仿佛蒙著一層水霧,就像是誤入人間的一縷幽魂。張作清萬萬沒想到這小子會突然出現,且過來橫插一腳,捏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淡藍的經脈在手背上凸顯。“怎麽了?”宿時漾還是關心自己的徒弟的,不可能還尋歡作樂得下去。衛鯉跌跌撞撞地走過來,像是被魘住了般,都失去了尊卑,垂在宿時漾的懷間。“師尊,徒兒做噩夢了。”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我夢見有人掀開我的床被,還拿著刀砍下來,我好痛啊,可我一個人找不到求助的法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眼眶發紅,嗚咽了兩聲,無措地抓著宿時漾的衣袖。宿時漾瞧著人可憐,就摸了摸他的腦袋,冰涼柔順的長發從指縫裏滑下來,他的聲音也放柔了:“不要害怕啦,師尊在這裏,我會保護你的。”他歉意地看了自己友人一遍,倒真體驗了一把帶孩子的感覺。“對不起,師尊,徒兒方才失禮了。”衛鯉抽噎了一聲,回過神後來就開始致歉,“讓張仙師見笑了,我生性膽小,所以這才做出了些丟人的事。”“師尊同我一起離開,陪陪我,您不會介意的吧?”如此茶裏茶氣的話,還充斥著他師尊更重視他,你這個朋友終究是外人的意味,聽得張作清在那一瞬間竟是真的生出了幾分殺意。方才他說衛鯉還是個小孩的隨口一句話就反噬到了自己身上,張作清任是有再大的火氣都得忍下去。他強迫自己保持理智,臉上還留著得體的笑容:“我不介意,時漾先陪徒弟吧,明日再來同我敘舊也行。”宿時漾歎了口氣:“也就隻好如此了,也就幸虧張兄你是我的好友,不會介懷,若是旁的人我可不敢這樣隨意對待。”張作清心知自己是被當成了好兄弟,他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悵惘,隻是看著衛鯉得意的嘴臉,心裏是一陣不適。這凡人倒是有點手段,也難怪會讓葉淮停等人都吃癟,把整個天門宗都弄得雞飛狗跳。他沉思著,凝視宿時漾陪同小徒弟離開的身影,已經開始思索該用什麽樣的手段來解決這個麻煩了。此等心腹大患不除掉,就算是再好的機會都會被破壞。……翌日一早,張作清就提出了告辭。宿時漾驚訝地啊了一聲,“怎麽如此突然,你以前少說都要留個兩三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