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逸搖頭:“我扮成路過的行商去村子裏借宿,花了兩天時間摸清村裏的人事和地形,選了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去挖槐樹,很順利就挖到了。”


    他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寧寧,你這個夢也太神了,就好像你親身經曆過一樣。”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機緣。”薑穗寧俏皮一笑,“但如果不賭一把,我怕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薑逸點頭,“你做得對。對了,你在信上說的,那個叫葛老三的村民,我也見到了。”


    薑穗寧緊張地攥住指尖,身子不由自主前傾。


    葛老三,就是前世那個挖到九龍璧的幸運兒。


    聽說是有天晚上下了雷暴雨,村頭的老槐樹被劈倒了。葛老三早上出門去地裏除草,路過枯死的槐樹時,看到土裏閃過一抹白光,他好奇上前挖了幾鏟子,結果就挖出了這塊舉世無雙的九龍白玉璧。


    恰巧葛老三的小舅子是個讀書人,來探望姐姐和小外甥時得知此事,極力勸說葛老三帶著寶貝上京城,說這是皇帝最喜歡的祥瑞之兆,如果能進宮麵聖,他們家就發達了。


    葛老三和小舅子來了京城,也不知道具體是走了誰的門路,總之還真讓這兩個布衣百姓見到了真龍天子。


    祥瑞一出,百官稱頌,龍心大悅,不但賜了小舅子貢生身份,允他進國子監念書,還封了葛老三一個祥瑞伯的虛銜,誇他是大周的福星。


    前世薑穗寧雖然身處內宅,但也沒少聽人提起過這位葛伯爺的事跡。


    一個地裏刨食,全副身家不超過五兩銀子的貧苦農民,就因為在土裏挖出了九龍白玉璧,轉眼間成了有爵位在身的伯爺,不知道要讓多少京城的低階小官紅了眼。


    葛伯爺還是皇帝金口玉言認定的福星,各家權貴也願意放低身段與之來往結交,有送宅子送田地的,還有送珠寶送美人的。


    薑穗寧最後一次聽說葛伯爺,是他寵妾滅妻,發達後就要拋棄陪他共患難的原配發妻,被那婦人千裏迢迢告上京城,卻因官官相護,申訴無門,絕望之下懸了梁。


    沒過幾日,葛伯爺就被發現溺死在城西的玉水河裏,隨後他的小舅子主動去投案自首,被判了流放三千裏。


    本來薑穗寧還猶豫過,要不要仗著自己重生的優勢,搶了別人的機緣。


    但一想到葛老三一家因為白玉璧帶來的不是幸運,而是家破人亡的慘劇,她還是下定決心給薑逸送了那封信。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就讓這塊九龍白玉璧,在她手裏發揮更大的價值吧。


    薑穗寧回過神來,就聽到薑逸說,“葛老三是十裏坡公認的勤快人,兒女雙全,家庭順遂。我去他家借水時聊了幾句,他說年底就攢夠買頭牛的銀子了。寧寧,你為何要特意提起他,他有什麽問題嗎?”


    “哦,我是聽仙人說的,說村裏有個葛老三,前世給過他一碗水,他為了償還這份恩情,就把九龍壁埋在他村裏了。”


    薑穗寧隨口瞎編了幾句,“我就是好奇,想知道是不是真有這麽一個人嘛。”


    “看來我們是沾了他的光啊。”薑逸感慨,“早知道就偷偷給他家裏塞些銀子了。”


    “千萬別。”薑穗寧連忙阻攔,“他現在的生活就很好,你給了他銀子,萬一他學壞了怎麽辦?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可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薑逸搖頭失笑,“你這話可把咱們爹爹也罵進去了。”


    “爹爹又不一樣,他隻有母親一個妻子,這麽多年來都身心如一,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薑穗寧鼓了鼓腮,她年少時何嚐沒有做過結發夫妻,恩愛不疑的美夢呢。


    這世上的好男人比孤本還稀有,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可不想在無謂的情情愛愛上耗費心血了。


    時間緊迫,薑逸還要回去籌夠三萬兩,兄妹倆有再多說不完的話,也隻能就此作別。


    薑逸離開前忍不住又叮囑,“缺錢了就讓青鸞來找我,受了委屈也別自己憋著,我們薑家的姑娘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記住了嗎?”


    薑穗寧紅了眼眶,連忙抬手去擦,裝作不滿地催促,“快走吧,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我還等你給我娶個好嫂嫂呢。”


    她坐上回侯府的馬車,車廂有節奏地輕微搖晃著,她把頭靠在窗邊假寐,大腦卻很難放空,無數念頭嘈雜紛湧而來。


    商渡會信守承諾嗎?大哥能順利麵聖嗎?他會像前世的葛老三一樣,被封為什麽祥瑞伯嗎?嘶,這封號可不怎麽好聽啊……但好歹也是個伯爺呢,大哥的婚事就能再往上提一提了……


    太陽穴傳來些微刺痛,她趕緊打開小桌下方抽屜,拿出一小罐子清涼膏塗了塗。


    重生回來的每一日,她無不在殫精竭慮,為自己,為薑家的未來籌謀打算,步步為營。


    難怪前世彩秀總說她是勞心成疾,或許她注定是個天生勞碌命吧。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棠華苑,她剛換了衣裙,解了釵環,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兒時,院子裏傳來一陣混亂的響動,隱約還有女子的呼救聲。


    “青鸞,去看看外麵怎麽了。”


    薑穗寧用力揉了揉額角,這糟心的侯府,真是沒有一日消停的。


    青鸞去而複返,臉色不太好看,“是蕊姬姑娘和四姑娘吵起來了,鬧著要您做主。”


    因為蕊姬的名分還沒定下來,府裏隻能叫她姑娘而不是姨娘。


    “這個韓淩雪,有完沒完了……”


    薑穗寧坐起身,讓彩秀給她梳了個最方便的發髻,換了身見客的衣衫,匆匆來到前廳。


    蕊姬柔弱無骨地跪在地磚上,韓淩雪則站在一旁,對她怒目而視。


    薑穗寧在主位落座,端起茶盞緩緩吹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們倆又是因為什麽吵起來了?”


    “三弟妹,我倒想問問,她一個不清不白的賤籍女子,怎麽能住進侯府,還穿成這樣晃悠到了序哥兒麵前,這不是居心叵測,帶壞我……我們哥兒嗎?”


    “蕊姬姑娘是夫君帶回來的。”薑穗寧神色從容和緩,臉上掛著端莊賢淑的微笑:“當然是因為夫君喜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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