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夫人這幾天一直在吃錢大夫給的那瓶藥,果然如他所言,是一瓶立竿見影的神藥。


    這才幾天,她就感覺身上有勁兒了,都能下地活動了。


    她心裏憋著一口氣,要穩穩當當地坐在韓延青和陸錦瑤的喜堂上,等著他們給自己磕頭敬茶,因此每天都讓王媽媽扶著她練習走路,十分勤快。


    薑穗寧也注意到了她的“進步”,毫不吝嗇地大力誇獎。


    “太好了,母親這幾日看著精神了許多,穿上新衣裳一定更加光彩照人。”


    她拿起衣裳在韓老夫人身上比劃了一下,又建議:“母親要不上身試試?若是尺寸哪裏不合適,我趕緊拿去給繡娘改改。”


    韓老夫人連連點頭,示意王媽媽攙扶著她去屏風後麵換衣裳。


    王媽媽始終帶著懷疑又警惕的態度對薑穗寧,她上前一步拿起衣裳,先是抖了抖,又仔仔細細地摸過每一寸。


    薑穗寧坦然地看著她反複檢查,笑道:“王媽媽不用這麽緊張吧,我又不會害了母親。”


    韓老夫人也覺得奇怪,王媽媽今天怎麽一見到薑穗寧,就跟防賊似的。


    她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催促她快點兒。


    王媽媽仔細檢查過,確認衣裳沒問題,看薑穗寧的眼神更加複雜了。


    她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主動給老夫人做衣服?


    那天韓老夫人被氣暈,並不知道她和薑穗寧私下的那番對話。


    或許薑穗寧說的沒錯,她也該為自己的將來考慮考慮……


    最終,王媽媽低下頭什麽都沒說,扶著韓老夫人去了屏風後麵。


    過了一會兒,韓老夫人穿著新衣裳出來了。


    薑穗寧又是一番大力讚美,圍著韓老夫人轉了幾個圈,都快把她誇出花兒來了。


    韓老夫人臉上的皺紋都仿佛展開了一般,笑著點頭,“還是你孝順,我就知道三郎沒娶錯人。”


    薑穗寧不好意思地抿著唇,“隻要母親別怪我分了您的私房銀子才好。其實我也不想的,都是大姐她催得緊,說婆家急著用錢……”


    提到韓佩芸,韓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自從壽宴那天過後,韓佩芸一次都沒來過侯府探望她這個親娘。


    虧她那天還厚著臉皮分自己的私房銀子!


    韓老夫人想發火,可低頭一看身上的新衣裳,再想想這些天流水一般送進壽寧堂的藥材補品,氣也消了大半。


    罷了,反正隻要哄好了薑氏,再從她手裏掏銀子也不難。


    韓老夫人冷冷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的棺材本兒都讓她掏空了,諒她也沒臉回來看我。”


    薑穗寧假裝給她捏了兩下肩膀,“您別說這種喪氣話,您還有三爺,還有新進門的媳婦呢,我們都會好好孝敬您的。”


    韓老夫人被哄得心情舒暢,揮手道:“這衣裳我穿著很合適,不必改了,明天就穿這套,等著小兩口給我拜高堂了。”


    出了門走了一段路,彩秀才不高興地小聲嘟囔:“小姐,您幹嘛給她做那麽貴的衣裳啊?”


    在彩秀眼裏,整個侯府就是扒在她小姐身上的吸血蟲,一文錢都不該給他們花。


    薑穗寧卻心情很好地彎起唇角,拍了拍彩秀的腦袋,“傻姑娘,千金難買我高興啊。”


    她又想起來,問:“青鸞給雪姨娘送衣裳去了?”


    彩秀沒精打采地點頭,“跟咱們前後腳出的門,估計現在也回來了。”


    這就是讓她更不理解的地方了。


    小姐給韓老夫人做新衣裳,還可以說是讓她娶新婦穿的。


    可她為什麽還要給雪姨娘做一套……


    *


    “這是什麽?”


    淩雪看著青鸞送來的包袱,有些莫名。


    青鸞垂著手站在門口,淡淡道:“我家小姐說,這是她為雪姨娘準備的禮物。”


    淩雪慢慢走過去,掀開包袱的一角。


    一抹濃烈的大紅色刺痛了她的眼球。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可置信地全部掀開。


    是一套簇新的,繡著鳳穿牡丹的大紅嫁衣。


    “這是,給我的?”她緊緊抱住,整個人像是在做夢。


    青鸞後退一步,衝她略一點頭,語氣很平靜,像極了她的主子。


    “小姐說,希望雪姨娘別辜負了她的一番苦心。”


    “明天是侯府的大喜日子,您想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淩雪怔了怔,那張消瘦憔悴的蒼白麵孔上,忽然漾出一抹笑。


    “好啊,你告訴她,我一定穿。”


    青鸞回到棠華苑時,薑穗寧和彩秀已經回來了,正湊在一塊吃點心。


    她走上前,“小姐,衣裳送去了,雪姨娘說她一定會穿。”


    薑穗寧嘴裏咬著一塊桂花糕,又往青鸞嘴裏塞了一塊,邊吃邊點頭,“備好馬車,明兒一早咱們就上三清觀打醮去。”


    彩秀一臉懵懵的,“明天?明天不是三爺娶陸小姐進門的日子嗎?”


    薑穗寧哼了一聲,語氣哀怨,“我好好的夫君要娶別的女人,還給我換了個死鬼男人,難道還要我留下來,見證他們的天賜良緣嗎?”


    她可不就得像個怨婦一樣,躲到沒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淚去?


    青鸞拍拍彩秀,無奈又好笑地說:“明天侯府肯定亂糟糟的,小姐提前躲出去,這樣才能片葉不沾身啊。”


    彩秀好像懂了,又有點遺憾,“我還想看熱鬧呢……”


    薑穗寧逗她:“那我和青鸞走,你留下看家?”


    彩秀立馬搖頭,“我要跟小姐在一塊兒!”


    *


    翌日初八,宜嫁娶。


    陸錦瑤一大早就被叫起來絞麵上妝,她困得迷迷瞪瞪的,細絲線刮過她臉上細微的汗毛,疼得她喊出了聲,抬手就是一推。


    “你幹嘛呀,弄疼我了!”


    梳頭娘子好險沒被她推得閃了腰,躺在地上哎呦著,一邊給她解釋:“二小姐,新嫁娘都要有這麽一遭的,這樣夫君揭了蓋頭,才能被你迷住啊。”


    陸錦瑤撫著微微鼓起的小腹,傲嬌地抬起下巴,“我什麽都不用做,延青哥哥照樣得娶我。”


    她這裏,可揣著他未來的寶貝兒子呢。


    說起來,那個叫序哥兒的庶長子,死的太是時候了。


    以後她的兒子,就是延青哥哥的嫡長子了。


    陸錦瑤抿了抿紅紙,看著鏡中的自己喜氣洋洋的小圓臉,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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