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時間一晃而過,莫神醫給何沅湘開的膏藥終於要貼完了。


    薑穗寧數著日子,一大早就去了薑逸院子裏,想要第一時間見證奇跡的發生。


    “小妹。”何沅湘拉住她的手,一雙妙目中滿是忐忑與期待,“我有點緊張……”


    這十天在旁人眼中或許很短暫,可對她來說卻從未如此難熬過。


    她在薑逸麵前還能強撐淡然,但薑逸白天要去衙門當差,根本不知道她一天裏要照多少回鏡子。


    尤其是第四、五天的時候,她揭下膏貼準備換藥時,卻發現臉上的瘡痕破潰了,裏麵還滲出難聞的膿液,看著比之前沒治療的時候還嚇人。


    好在莫神醫過來查看,說這是正常現象,就是要先把淤毒拔出來。


    但何沅湘還是忍不住會胡思亂想,一會兒幻想著自己可以恢複如常人,可以光明正大和薑逸手牽手出門;一會兒又想象膏藥沒起效,她還是要日日以麵紗遮麵……


    人就是這樣,一旦有了希望,就會生出更多的妄念,總想得到更多。


    “大嫂,你一定會好的。”


    薑穗寧語氣篤定,有種莫名的自信。


    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莫老頭兒非要用這麽珍稀的藥引,要是藥不起效,我就把他眉毛胡子都剃光了!”


    “嘿,又背後偷偷說我壞話呢?”


    莫神醫背著手溜達進來,吸了吸鼻子,又趕緊拿手去扇,“不愧是我配的藥,這個味兒太正了。”


    薑穗寧衝他做鬼臉,“當著你麵我也照說不誤啊。你看你配的什麽藥,把我大哥大嫂的屋子都熏臭了。”


    薑逸剛才去大門口接莫神醫,此時才跟著回來,聞言笑道:“隻要這藥真的有用,那湘兒這十日也就沒白受罪了。”


    “嘖,你們兄妹倆在這兒打配合呢?”莫神醫吹胡子瞪眼,胸脯拍得震天響,“放心吧,這藥沒效果,我自己去剃胡子!”


    插科打諢了幾句,莫神醫讓何沅湘坐在他麵前,他先揭下膏貼,然後用象牙做的小刮板,一點點把她臉上黏糊糊的膏藥刮下來。


    隨著他的動作,何沅湘那半張臉也漸漸露出全貌。


    薑穗寧瞪大眼睛,驚喜地喊出聲:“哎,哎,好像真的消下去了!”


    “真的嗎?”何沅湘眼睛發亮,脫口而出,“允之,把鏡子給我。”


    薑逸立馬從妝台上給她拿來一柄小銅鏡。


    何沅湘做了個深呼吸,緩緩舉起鏡子照了照。


    隻見原本滿是崎嶇不平,紅腫疙瘩的臉上,如今已是一片光滑,隻是微微有些泛紅。


    若是不仔細看,就像是臉上生出了一塊胎記一樣。


    她微微蹙了下眉,雖然沒有達到她夢想中的效果,但至少也比從前好了太多……


    “哎哎哎,我可沒說治療結束了啊。”


    莫神醫看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失落,連忙補充:“我說了,這十天隻是治療的第一階段,後麵還得接著吃藥呢。”


    薑逸忙問:“神醫,那我夫人的臉最後能恢複到何種地步?”


    莫神醫想了想,“這塊紅斑會越來越淡,直到最後或許肉眼難以分辨吧。但具體還要看她的身體對藥物吸收如何,這我可不能打包票。”


    “那就太好了!”


    薑穗寧拍手高興的道:“大嫂,其實你現在隻要稍稍撲一層脂粉,遮掩一二,就完全看不出來了呀。”


    薑逸握住何沅湘的手鼓勵:“對,以後你再出門,就可以不用戴著麵紗了。”


    何沅湘把眼角的淚意逼回去,重重點頭,“……好。”


    緊接著她就對薑穗寧說:“小妹,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明天開始我替你去百雨金吧。”


    薑穗寧:……


    糟了,大哥的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


    “這個,你和大哥商量好了就行,我沒有任何問題哈!”


    薑穗寧說完撒腿就跑。


    莫神醫察覺出氣氛不對,也想偷偷溜走。


    薑逸卻忽然叫住他,一本正經地問:“十日已過,我們夫妻還需要克己守禮嗎?”


    莫神醫幹笑兩聲,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們隨意,我也沒有任何問題!”


    他拎起藥箱就跑,還招呼薑穗寧:“哎,丫頭等等我,我給你也把個脈啊——”


    薑逸轉回身,看著被他的問題弄得臉紅如滴血的小妻子,又解釋了一遍:“我也是為了有備無患。”


    何沅湘不知所措地點頭,正要找借口回內室躲躲,被薑逸一把拉進懷裏。


    他看著她,眼神竟有幾分幽怨:“在夫人眼中,我和百雨金孰輕孰重?”


    “自然是……唔……”


    何沅湘還來不及回答,發出的聲音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漸漸幾不可聞。


    *


    晚上,當何沅湘摘下麵紗,大大方方來到花廳和薑家人一起用膳時,幾乎驚掉了眾人下巴。


    “湘兒,你的臉?”薑母驚喜地站起來,仔細打量,“這是全好了?”


    這十天何沅湘在貼膏藥,怕氣味影響大家的胃口,都是把飯菜送到她房間裏單獨吃的。


    她和薑逸都想給家人一個驚喜,因此誰也沒告訴具體的治療細節。


    何沅湘被薑母拉到身邊坐下,她搖著頭解釋:“還沒完全恢複,隻是我敷了粉,所以看著像是全好了。”


    果然,薑母發現湊近了看,還是能看到皮膚隱約有點泛紅。


    但這都無傷大雅了,她擺擺手道:“無妨,反正咱們出門逛街,誰也不會沒禮貌地盯著你看。”


    薑明蕙笑道,“正好明晚就是上元燈會,咱們全家人出去熱鬧熱鬧,就當是替逸兒和湘兒好好慶祝一下。”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讚同。


    薑瑄說:“我一會兒就讓人去訂酒樓,找個好位置看大鼇山。”1


    薑穗寧立刻道:“那就去聽風樓啊,聽風樓頂樓的視野最好了。”


    薑父皺了下眉,“聽風樓一向是達官顯貴愛去之地,現在隻怕包廂都被訂空了吧。”


    薑穗寧眼珠一轉,看向薑逸:“大哥,你不是早就訂好聽風樓的包廂裏了嗎?”


    薑逸:“……是嗎?”


    薑穗寧使勁眨眼:“對啊!你前幾天還跟我說呢,你怎麽自己都忘了?”


    薑逸沉默,咬牙,“……對,是我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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