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薑穗寧就不去百雨金了。


    薑家的鋪子遍布京城,東西南北什麽地方都有,她每天隨機挑兩家鋪子去查賬,那叫一個神出鬼沒。


    底下的掌櫃們悄悄通了氣,依然一頭霧水,還以為是主家懷疑他們做事不盡心,對待這位大小姐越發恭敬謹慎。


    結果還真讓薑穗寧揪出兩個中飽私囊的內賊,狠狠收拾了一通。


    百雨金,曼娘站在門口探頭探腦了半天,鬆了口氣。


    “還是穗寧厲害,總算是把人引走了。”


    韓昭附和道:“他一個西城兵馬指揮使,我就不信還能跑到東城南城去糾纏。”


    曼娘冷哼,“他是不是忘了家裏還有位大著肚子的正妻啊,幹嘛還巴巴地跑來獻殷勤?”


    二人同仇敵愾地罵了一通,忽聽身後一位夫人略帶誇張的語調。


    “陳夫人,您看中了什麽隨便挑,這百雨金可是我女兒開的……”


    誰在說話?


    韓昭立刻道:“不是我娘。”


    曼娘:“也不是我娘啊。”


    二人齊齊回頭,見說話的夫人有些麵生,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少女。


    韓昭細細辨認了半天,一拍大腿。


    “這不是湘兒姐的繼母嗎?”


    何沅湘和薑逸成親那天,她在何家遠遠見過這位何夫人一眼。


    “那旁邊的就是她妹妹?”


    曼娘剛說完,何夫人這邊似乎也看到了她們,清清嗓子,矜持地上前打招呼。


    “二位掌櫃,我是湘兒的母親,今天帶她妹妹過來轉轉,樓上還有合適的包廂嗎?”


    韓昭愣了下反應過來,揚起笑臉。


    “有,當然有,曼娘,你快帶兩位夫人上樓。”


    曼娘有些不解,但沒有表現出來。


    她領著何家母女,還有那位陳夫人去了樓上,又安排機靈的丫鬟伺候著,才折回來問韓昭是怎麽回事。


    不是說何沅湘和繼母關係不好嗎?幹嘛還對她們這麽客氣?


    “穗寧說過,進門就是客,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


    韓昭認真道:“湘兒姐和她繼母繼妹關係不好,那也是她們自家的事,咱們不能越俎代庖,替湘兒姐做主,那不是落她的麵子嗎?”


    尤其她們倆都是薑穗寧的朋友,落在有心人眼裏,還以為是薑穗寧這個小姑子容不下大嫂的娘家人,故意刁難呢。


    曼娘不高興地撇嘴,“那位何夫人可太氣人了,話裏話外,仿佛這百雨金都成了湘兒姐開的,還讓陳夫人隨便挑選……她不會是想賴賬吧?”


    “誰要賴賬?”


    何沅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二人嚇了一跳。


    “湘兒姐,你不是去暢音閣了嗎?”


    何沅湘歎氣,“別提了,今天那位韓大人不知道抽什麽風,說要進來喝杯茶歇歇腳,我隻能裝作不認識,把人請進來了。”


    那些等著結賬的工匠,見到韓延青一身官服,還有他身後的一隊兵卒,哪還再敢耍什麽花招,老老實實拿錢走了。


    “他這是找不著穗寧,打算守株待兔了?”


    曼娘翻了個白眼,嘟囔了一句:“遲來的深情比草賤,呸!”


    何沅湘擺擺手不提他了,又問:“你們倆剛才說什麽呢,有客人想賴賬?”


    韓昭和曼娘互相使著眼色,最後還是韓昭先開了口。


    “是何夫人和何二小姐來了,還帶著一位陌生夫人,在樓上包廂呢。”


    何沅湘微微蹙眉,“我知道了,八成是在給何汐君說親。”


    前幾天何大人還特意去戶部見了薑逸,讓他幫著轉告她一聲。


    上次何夫人帶著何汐君來薑家,結果何汐君跑到何沅湘房裏說了一通有的沒的,薑逸直接把人罵暈了,之後這母女倆再不敢上門了。


    “不用管她們,當成普通客人對待即可。”


    曼娘一聽來了精神,一口應下,“明白,肯定不叫你難做。”


    她得意地衝韓昭眨眨眼:看吧,最後還不是要落她手裏?


    包廂內。


    何夫人和何汐君都是第一次來百雨金,對這裏的一切都新鮮極了。


    一想到何沅湘每天能掙這麽多銀子,二人又羨慕又嫉妒。


    陳夫人倒是這裏的常客,之前為了抽獎也沒少花銀子。


    她笑道:“還是第一次聽說百雨金有何家的股份,何夫人好福氣啊。”


    何夫人笑容一滯,隨即自然地應下,“是啊,也是我家大女兒爭氣,嫁了個富貴人家,我那女婿更是個孝順有前途的,處處也不忘了我們。”


    陳夫人的態度更熱情了,誇了何汐君幾句,又不動聲色地打探。


    “夫人如此疼愛二小姐,想必在嫁妝方麵……嗬嗬,這百雨金當真是日進鬥金,活脫脫一個聚寶盆啊。”


    何夫人心裏咯噔了一下,陳夫人這意思,難不成還想讓何汐君陪嫁百雨金的股份?


    ……想的倒挺美,她自己還沒有股份呢!


    但陳家公子又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選,何夫人硬著頭皮應下。


    “我就汐君這麽一個親生女兒,自然是有什麽好的都想留給她。”


    話沒說死,反正都是暗示,讓陳夫人自己琢磨去吧。


    陳夫人一聽果然更高興了,二人相談甚歡,還約了過幾天出城踏青,讓陳家公子跟著護衛。


    其實就是讓他和何汐君相看相看的意思。


    出了包廂,何夫人又陪著陳夫人在二樓買東西。


    陳夫人看中了一對金鐲子。


    正要付錢時,忽地皺眉,為難道:“今天出門沒帶這麽多銀子,還是下次再來買吧。”


    “何必費事多跑一趟?”


    何夫人清清嗓子,頤指氣使地對櫃台後麵的婦人說:“我是你家大少夫人的母親,這鐲子就記她賬上吧。”


    那婦人卻沒動彈,不解地問:“這位夫人,您說的是哪位?”


    何夫人眼珠一轉,湊近櫃台小聲說:“我女兒就是薑穗寧的大嫂,你們薑家的大少夫人,何沅湘啊。”


    “哦,原來您說的是何掌櫃啊。”


    婦人恍然大悟,緊接著還是搖頭。


    “對不住,百雨金一概不賒賬,更不能替別人記賬。要不您請何掌櫃親自來批條子?”


    何夫人咯噔了一下。


    何沅湘能給她這個麵子嗎?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就聽婦人忽然抬起手招呼。


    “何掌櫃,您母親在這裏!”


    何沅湘施施然過來,打量了何夫人一眼,似笑非笑:“母親?”


    何夫人心中越發忐忑,結結巴巴道:“湘兒,許久不見,你……”


    “你的臉怎麽好了?!”


    何汐君站在何夫人身後,突然驚呼出聲。


    何沅湘今天沒戴麵紗,事實上她早就不用戴了。


    莫神醫配的藥很有效,她臉上的痕跡越來越淡,現在隻需要薄薄塗一層粉,看起來便與正常人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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