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引萱身體還很虛弱,不宜挪動,杜將軍夫婦在客房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耿文耀被杜將軍暴打了一頓,商渡讓鵲十三給他也看看,好歹吊住一口氣,明天還要帶他進宮受審呢。


    楓林中,玄衣衛正有條不紊地揀骨,辨骨,又從囚禁杜引萱的地窖裏找到了另一條暗道,直通前院書房外的那口井。


    書房的牆上掛著許多把大小形狀不同的刀具,之前搜查的時候還以為耿文耀有收藏的愛好。


    然而在挖出這麽多具白骨後,這些刀具也被重新仔細檢查。


    在某把刀的縫隙處發現了細微血跡,或許就屬於埋在楓林下的某個受害者。


    商渡讓人重新審訊宅子裏那些打手。


    “耿文耀不可能一個人殺人埋屍,這些人裏必定有他的幫手,給我狠狠地審,死活不論。”


    一群為虎作倀的混賬,死有餘辜。


    夜深了,杜將軍出來透個氣,見玄衣衛還在不停忙碌,而商渡負手立在院中,全程監督,親力親為,不由對他產生了幾分改觀。


    他之前一直在北境帶兵駐守,隻偶爾聽京城來的同僚提過商督主的赫赫威名,說他冷血無情,說他殺人如麻,最愛抄家滅門,將那些權貴高官斬落馬下。


    杜將軍想,若是“權貴高官”都是耿文耀這樣喪心病狂的小畜生,那商渡的所作所為,分明是為民除害啊!


    他懷著複雜又敬佩的心情上前,“商督主,今日多謝你出手相助,救回小女一命。”


    杜將軍衝他鄭重抱拳,“這個恩情我老杜記下了,來日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杜將軍客氣,我也是受內子所托。”


    商渡唇角微勾,淡聲道:“內子與令嬡感情甚好,乍聽杜小姐失蹤,心急如焚,不惜以身犯險,親自上門找耿文耀要人。”


    杜將軍想起方才看到薑穗寧依偎在商渡身側,臉色蒼白憔悴的模樣,心有戚戚,“郡主有心了,我和夫人都理解,絕不會因此遷怒於她。”


    商渡衝他點了下頭,“多謝將軍理解。今日既救了令嬡,也為這幾十具白骨得見天日,冥冥之中也是一份功德。”


    杜將軍看著前方白骨堆疊如小山的慘狀,更加後怕。


    他握緊拳頭,壓低聲音道:“陛下應該不會包庇他吧?這麽多條人命啊,別說是外甥,就是皇子犯下如此大罪,也該處以極刑,千刀萬剮!”


    “陛下,自然是明君。”


    商渡眸光微動,意有所指,“但將軍別忘了,華陽長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燈。”


    杜將軍為人粗豪,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氣得冷哼,“公主又如何?老子今天就揍了她兒子,她有本事來報複我啊。”


    “我知將軍急公好義,不光為了令嬡,也為了這幾十條無辜性命,我們不如從長計議,安排周全。”


    商渡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杜將軍瞬間意會,二人找了個空房間密談起來。


    *


    半夜,杜引萱迷迷糊糊醒來了一次,她動了動手臂,一下子就驚醒了趴在床邊守著她的杜夫人。


    “萱兒?”杜夫人立刻湊過去緊張地查看,“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身上還疼不疼?”


    “疼……”


    杜引萱一看見母親就委屈得紅了眼,隻是太過虛弱,連哭聲都沒有力氣。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費力地抬頭張望,“薑姐姐呢?我有話要跟她說。”


    很快,薑穗寧就被叫醒帶了過來。


    “引萱,你要跟我說什麽?”


    薑穗寧蹲在腳踏上,輕輕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滿是關切。


    杜引萱小臉蒼白毫無血色,眉頭緊蹙,第一句話就是:“娘,是我自己非要進林子的,你千萬不要怪薑姐姐……”


    薑穗寧一怔,萬萬沒想到杜引萱醒來就急著為她辯解,感動得差點掉淚。


    杜夫人亦是心緒複雜,下意識地抬起手就要打她。


    “你這小魔星,難道你娘就是這種不講理的潑婦?”


    隻是一對上女兒慘兮兮的模樣,又趕緊把手放了下來,連忙道:“放心吧,娘都聽護衛說了,不關郡主的事。”


    杜引萱鬆了口氣,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那就好……”


    她剛才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噩夢,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薑穗寧見她精神還算不錯,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便小心翼翼地問:“引萱,你還記得自己進了林子以後,發生了什麽嗎?”


    她想知道,耿文耀為什麽會突然對杜引萱下手。


    以他“低調”的行事作風,應該不會選擇出身太好的受害者,這樣太容易暴露了。


    不然前世他也不會逍遙法外,到最後還弄出一樁無頭懸案。


    杜引萱皺著眉頭回憶,“我追著那隻兔子進了樹林,繞啊繞啊就迷路了,我看到前麵有出口,就想趕緊離開,結果我就看到那個人,他在挖坑埋什麽東西……”


    杜引萱在賞菊宴上見過耿文耀,當時還被他嘲笑比豬都能吃,見到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轉身離開。


    但耿文耀卻追了上來,用帕子捂住她的嘴,把她迷暈了。


    等杜引萱再醒來,就被五花大綁在地窖裏,雙手手腕都被割開深深的口子。


    杜引萱哆嗦了一下,臉色更白了,“那裏麵好黑,還有好重的血腥味……他還說,‘既然你這麽能吃,幹脆放血殺掉算了’……”


    回憶起耿文耀那陰森刻毒的模樣,拿她當待宰牲畜一般對待,杜引萱終於害怕又委屈地哭出來。


    “娘,我又沒有得罪他,又沒有吃他家的米,他憑什麽這樣說我……”


    杜夫人這才知道,女兒竟然是因為如此荒謬離譜的原因,就被那個小崽子差點折磨死?


    憑什麽啊?!


    她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抱著女兒哭起來,“我可憐的萱兒啊,你做錯了什麽……”


    薑穗寧看著母女倆哭成一團,隻好勸道:“夫人不必自責,耿文耀就是個冷血殘忍的殺人魔,我聽說他還有虐殺小動物的愛好,這種人從根上就壞透了,引萱隻是運氣不好被他盯上了,她並沒有做錯什麽。”


    杜夫人抹了一把眼淚,重重點頭,“就是,我萱兒能吃能跑是福氣,我和她爹都樂意!”


    她決定了,以後閨女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愛跑馬打獵就隨她去,再也不拘束她了!


    杜引萱哭了一會兒累了,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又睡了過去。


    杜夫人握住薑穗寧的手,再次向她表達謝意。


    她的目光落在薑穗寧頸間,被耿文耀掐出的淤痕越發明顯,已經泛起了紫紅色,襯在白皙的皮膚上越發觸目驚心。


    “萱兒在家就常提起郡主,說你待她像大姐姐一樣。”


    杜夫人感激的道,“今天多虧了你堅持進來找人,不然萱兒就……”


    “夫人太客氣了。”薑穗寧誠懇道,“引萱這次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一定會平安順遂的。”


    翌日早上,經過鵲十三診斷,杜引萱的情況已經平穩。


    杜將軍夫婦帶著女兒悄悄回了城。


    畢竟事關女子名節,還是不要傳揚出去的好。


    上午時分,在京城人流如織,最熱鬧的時候。


    商渡率領玄衣衛,大張旗鼓帶著楓林中挖出的幾十具骸骨,還有被五花大綁的耿文耀進了城。


    那一車又一車的白骨,瞬間炸翻了整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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