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有事,去吧。”老頭佝僂著站在門口,朝他們擺擺手,再看了一眼伽釋,關上了門。今天風很大,吹得安恙腦門都疼,他穿上了自己的薄外套,外麵套著剛剛老先生給的淺絨黑色外套,鼻子紅紅的,扭頭看伽釋,“冷嗎?”伽釋的外套是淺灰色大衣,他本來想把更厚的大衣給雄蟲的,但是安恙死活不願意,此刻穿上了襯得雌蟲本就清瘦修長的身形更出塵,看得安恙眼睛都亮了。領口處還有一圈絨毛,在風中軟軟地飄動,顯得雌蟲的臉更加雪白,哪怕一張臉隻有眉眼出色,也讓人覺得氣質矜貴。他手癢癢的,想上手摸兩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他這麽想的,也這麽問了,“看著好好玩,我能摸兩下嗎?”伽釋扭頭看他,長而卷的睫毛微顫,說不出的好看,但是回答很冷酷,“不能。”然後扭頭就走,軍靴踩在薄雪上,大衣衣角紛飛,修長的身影看著是說不出的風流快意。安恙低頭看了看裹了兩件衣服的自己,莫名覺得有些臃腫,再抬頭,伽釋已經走遠了,於是邁開長腿趕緊跟了上去,老父親一樣喊:“你把扣子扣上。”是的,昨夜下了小雪,冬季正式降臨在這個星球。這裏距木延城不算遠了,加快速度大約走兩個小時就到,但是如今風雪交加,趕路速度根本快不了。天光漸明,他們終於離開了彎曲的小路,走上了進城的主路,這也意味著路程過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路上也有不少進城的居民,基本是幾個一起,結伴而行,冒著風雪交流靠喊,還要吃一嘴冷風。安恙憑口才和伽釋搭上了一個“小隊”,進城賣黑木粉的一家四口,雄父是低級蟲,雌父是退役軍雌,兩隻蟲崽大的六歲,小的四歲,小的那個被雌父抱著,眼睛像雌父,是漂亮的紅眼睛,大的跟在雄父身邊,漂亮的綠眼睛此刻冷得有些瑟縮。這兩兄弟模樣不像,但是此刻一大一小都好奇的看著他們。一家四口穿得還算嚴實。興許是同性相吸,那隻雄蟲和蘇安恙聊了一會兒後,就恨不得稱兄道弟了,嘴裏一直在抱怨這混賬天氣,早不下雪晚不下,他們的黑木粉昨天才烘幹做成。安恙詢問,為什麽一定要今天來。“因為今天我雌君生日。”那隻雄蟲扯著嗓子喊,小眼神不住地瞅那邊和伽釋聊天的雌君,似乎在提醒他,“他答應了給我買我想要的那款終端。”“你雌君生日,為什麽是給你買。”安恙也扯著嗓子喊,“不是應該給他買嗎?”雄蟲一臉不理解,“他說給我買的。”安恙冷得縮起脖子,低頭就看到小蟲崽碧綠的眼睛,這顏色讓他很熟悉,與伽釋的很像,但是伽釋的眼睛是綠中又有點墨的……“那你怎麽不給他買?”於是他繼續喊,被灌風後嗓子都啞了。不遠處伽釋側頭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身旁的雌蟲忍不住笑了,他背後還背著一個大框,裏麵是一堆已經包好的黑木粉,蓋得嚴嚴實實的。這些還沒有經過檢驗的東西,可以低價賣到黑區,有專門的蟲收。“他們兩個還挺像,”他掂了掂抱著的蟲崽,“真希望雪早點停。”“他們不像。”伽釋搖頭,在雌蟲眼神詢問中笑了笑,雌蟲清秀又普通的臉很容易獲得好感,讓蟲放下戒心,“我幫你抱著吧。”蟲崽有些害羞地縮在他懷裏,伽釋似乎有些不經意地詢問,“現在入城還要信息卡嗎?”“不需要了,上周發布了入冬政策,現在入城買賣手續費減少百分之二十,我們這批……”旁邊的雌蟲絮絮叨叨說著生活,伽釋若有所思,懷裏的蟲崽仰頭看著他,在他注意到後又害羞地縮回腦袋。雌父點了點他的額頭,“叫哥哥呀。”懷裏的蟲崽不吭聲,但是兩隻手都抓緊了自己領口上的絨毛,伽釋在雌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裏搖搖頭,摸了摸蟲崽細軟的頭發,繼續往雌蟲想傾訴的話題中聊……另一邊,蘇安恙有些鄙夷地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雄蟲,雄蟲不樂意,“你這是什麽眼神,我隻娶艾迪康一個,還不夠好嗎?村裏多少雌蟲想當我的雌侍,我都不樂意呢,我隻是想要一個終端,這有什麽不對,而且艾迪康就喜歡給我買。”“雄蟲就該養家,你靠雌君養,還這麽理直氣壯。”“哪隻雄蟲不是這樣啊。”安恙語塞,急中生智:“顧辭冕下哪裏是這樣?他養活了一個家族,而且就娶了一個雌君。”“那我就是隻d級雄蟲,能一樣嗎。”班納心想,他看錯蟲了,剛開始還覺得這隻長相普通的雌蟲說話很對自己口味呢,沒想到啊,居然是隻古板蟲。聽他這意思,居然是想要雄蟲養家……班納鄙夷地看了一眼他,教導,“你是不是剛成年,沒進過城吧,就你這想法,長得也不怎麽樣,你要是不改改,以後肯定沒蟲要。”“我樂意。”蘇安恙也鄙夷地看著他,“你這樣的雄蟲,要了有什麽用,天天隻知道問雌君要這要那,你看看你,蟲崽都走這麽久了,也不抱抱。”班納語塞,低頭看蟲崽,“迪西,你累了嗎?要不要雄父抱?”他是這麽說的,但是兩手都緊緊揣兜裏,根本沒有拿出來的意思。蟲崽仰頭看他,懂事地搖搖頭。他一臉得意地看著蘇安恙,好像再說,哪有蟲這麽弱。安恙翻了個白眼,伸開手朝蟲崽,“過來,哥哥抱你,這麽冷。”蟲崽遲疑地看著他,最後仰頭看了看雄父,在雄父呆滯的眼神中,默默張開手。班納無法理解,“你累了嗎迪西?”“蟲崽又不是成蟲,怎麽不會累,就算是成蟲也會累的好嗎?”“是他自己要來的。”雄蟲扯著嗓子說,“我都說了讓他們待在家,難道我有什麽問題嗎?”安恙不理他了,抱著蟲崽溜溜達達走到也抱著另一隻蟲崽的伽釋身邊,獻寶地看著他。伽釋瞟了他一眼,伸手捏了捏蟲崽的臉蛋,繼續扭頭和雌蟲說話。安恙隻好認真聽,那隻雌蟲繼續抱怨,“現在已經夠苦了,我們這些東西原本就賣不出去,但是收攤費就算了,還要交百分之二十的稅,而且我們價格也不穩定,所以現在我們都直接到黑市賣了,好歹價格穩定,而且也不用一直守著攤子……”那隻雄蟲也走了過來,拉拉著一張臉站在雌君身邊,雌蟲停止了抱怨,一臉擔憂地詢問雄主是不是不舒服。班納不說話,好半響才問,“會給我買終端嗎?”艾迪康失笑,替他理了理衣領,“會啊,我們已經攢夠錢了,昨晚上我們就說好了呀。”@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班納得意地看向蘇安恙,但是看見他一臉的無語,心裏更不舒服了,然後就看到了雌君紅腫的手,這是昨晚熬了一晚上,做黑木粉的收尾工作的。他當然不會愧疚,所以別開視線,擰眉詢問,“你養我覺得很辛苦嗎?”雌君表情有些僵硬,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雄主,聲音艱澀,“雄主,您是什麽意思呢?”班納冷哼,“如果你覺得養我很辛苦,那我就娶亞倫當雌侍,他養得起我,他前兩天還問我了,說已經準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我說我再考慮考慮,問問雌君的意思……”他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雌君冷下來的臉。艾迪康聲音平靜,紅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雄主,您想娶雌侍嗎?”伽釋和蘇安恙麵麵相覷,默默停下了腳步,兩隻蟲崽都嚇住了,不敢吭聲,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安恙心裏後悔得很,想上前說什麽,但是被伽釋不著痕跡拉住了,他扭頭看去,伽釋微微搖頭,示意先看看再說。那邊。班納有點下不來台,扯著嗓子嚷嚷,“我不是正問你嗎?你甩什麽臉色給我看!”艾迪康點點頭,“我隻是想知道您的想法,如果您想娶雌侍,那麽今天我們就不買終端了,因為您已經有了雌君,到時候宴請賓客的酒席是要雌君出錢的。您知道,我沒什麽本事,賺不了多少錢,隻能維持基本支出和繳納貢獻值。”班納漲紅了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有說要娶雌侍嗎?”“是的,剛剛您是這麽說的。”“我沒有這麽說!”“您是這麽說的。”“……”沉默了一會,雄蟲氣得鼻孔都要歪了,“我沒有這麽說,我說的是,你覺得養我難嗎?”“我從來沒有抱怨過這個問題,您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呢?是在責怪我不能給您好的生活嗎?”“我也沒有這個意思!”班納氣得話都說不清了,隻好說,“我沒有要娶雌侍,艾迪康,你給我道歉,快點道歉!”艾迪康從善如流,“我很抱歉,雄主,我不該這麽揣測您的想法。”班納冷哼一聲,盯著雌蟲瞪了半天,才問:“那還買終端嗎?”“您想要當然買。”雌蟲終於笑了,低頭看著他,“隻要是您想要的。”“你心裏會不舒服嗎?辛辛苦苦的錢全花我身上了。”“怎麽會呢,這是我當初對您的承諾,我心甘情願。”雌蟲輕歎一聲,“雄主,您剛剛嚇到我了。”班納得意地抱著雌君,想了想,難得大方地說,“那我不要那款了吧,我要便宜一點那款,你和迪西兩隻蟲崽再買件衣服和手膏吧。”“下次我問你什麽,你就直接回答我就好了,我就沒見過那隻雌蟲敢這麽和雄主說話的!”“我知道了,雄主。”蘇安恙:……如果是剛來的他,可能會覺得匪夷所思,但是現在,他隻是和伽釋默默走在後麵,看著這兩隻瞬間如膠似漆的蟲,一臉一言難盡。倒是伽釋,臉色有些複雜,但是看著還算淡然,甚至有些若有所思。雪漸漸大了,風越來越冷冽,兩邊的樹都被吹得枝葉狂舞,蘇安恙躲著時不時飛來的雪滴,抱緊了好像已經被那兩隻父母遺忘的蟲崽,和伽釋吐槽,“為什麽冬天了,這樹葉還這麽多?”一點都不科學。伽釋伸出手給他理了理衣領,“快到了,還有半小時。”安恙點點頭,挨緊了他。伽釋側頭看了一眼雄蟲,看著他紅紅的鼻尖,忍不住抹了抹,碰到一手的冰涼。蘇安恙看到了他眼裏的心疼,一下子就高興了,甚至恨不得脫了外套撲雪裏趕緊感冒,這樣子伽釋的眼神肯定會一直在自己身上。他露出兩排晃眼的白牙,也碰了碰伽釋的長睫,這是他早上就想做的事情。那兩隻蟲終於想起來了他們的蟲崽,有些尷尬地抱回去,蟲崽已經睡著了,臉蛋都有點紅紅的。艾迪康有些為難地看著蘇安恙懷裏的長子,然後就看到雄主一臉不樂意地接過迪西,忍不住露出笑容,衝他們小聲說,“謝謝你們。”蘇安恙大方擺擺手,“回見。”他和伽釋默契加快步伐,與這一家四口拉開了距離,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風雪中。艾迪康看著漸漸變成影子的兩隻蟲,若有所思,然後扭頭在雌君微微蹙眉看著自己時,脫口而出,“那也是隻雄蟲。”他剛剛有一瞬間,聞到了屬於雄蟲的信息素。“什麽?”班納抱著蟲崽,在風雪中露出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在變成一隻雪人前,蘇安恙終於和伽釋看到了遠處高高的城牆,有點像古代的城池,高高的圍牆上站在守衛,下麵兩側的兩個小門開著,進城的蟲已經拍了隊。應該是因為這裏地處西部,容易有星獸攻擊,所以這裏與其他地區建造得不一樣。看見目標,伽釋鬆了口氣,和雄蟲對視一眼,默契地再次加快速度趕過去。城牆下麵的門已經有一條長隊排著了,守衛站在門口,像是在檢測什麽,安恙有點緊張,“不是說不需要檢查信息卡嗎?”伽釋搖搖頭,“沒事的,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