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說蘇木是一個複雜的人,其中就包括他對性格和做事方法的隱匿,而另外一個最讓人無法理解的,就是蘇木對人性的理解,這一點往往在他幫助患者的時候,是非常的明顯的,最讓我記憶猶新的,就是我受邀前往哈市那一次,一個重度抑鬱症患者,竟然在蘇木一番說教之後康複了。”


    ------心理醫生琳達的回憶錄【治療筆記之蘇木篇】


    “我將自己的新書定名為【抑鬱,從來不是病】,不是沒有道理的,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就是打虎屯的孫華,他在我的眼裏,就是一個想不開鑽牛角尖的傻小子,而不是不受控製的抑鬱症患者。


    抑鬱症這個問題,我在寫書之前,曾經研究考察了很久,我所接觸到上百位患者,他們的經曆和患病的緣由,隻告訴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做為一名抑鬱症患者,他們的內心是非常渴望得到身邊人的理解,他們想要一個發泄的渠道,想要去證明自己沒有錯,可是這個社會不給他們機會,反而一步步將他們逼上了絕路。”


    ------摘自蘇木紀實文學【抑鬱,從來不是病】


    當酩酊大醉的孫華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多鍾,他一翻身就從炕上坐了起來,眼神迷離的瞅著周圍的環境,想著自己是怎麽躺倒炕上的,可是想了半天,他也沒有想清楚,給了自己一個喝斷片兒的答案。


    就在孫華準備躺下去繼續休息,想要徹底恢複神誌的時候,一陣吵鬧聲從院子裏傳了進來,透過窗戶看了一眼,見是自己的老爹老娘,孫華發出一聲歎息,身子一歪是蒙頭大睡。


    寬敞的院子裏,幫著兒子處理一晚上的嘔吐物,一夜沒合眼的老太太,正揪著自家老頭的耳朵罵個不停,那響亮高昂的聲音,整個打虎屯都能聽得見。


    “姓孫的,你是不是虎啊!你是不是想讓你兒子早點死啊!他多大的酒量你不知道?喝了啤的又喝白的,他是酒神啊,能千杯不醉!


    你說你不攔著,我理解,你想讓人家給你兒子治病,想讓你兒子輸了酒局。怎麽的,看著好酒走不動道兒,沒有喝過台子是吧!


    你看你沒出息的樣,跟一幫孩子搶酒喝,那傳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老太太罵個不停,犯了錯的孫長有低著頭是一聲不吭,不是他不敢,而是他沒有底氣,昨天他一不小心喝多了,老太太一晚上除了照顧兒子,還要照應他,那心裏頭沒火兒那是假的。


    另一個屋子當中,已經醒過來的蘇木等人沒敢出去勸架,不是說他們有理贏了酒局,而是怕出去之後把老太太給氣出病來,再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不好跟孫華一家子交代。


    這到了後來,還是性子豪爽的田甜忍不住了,率先出去跟孫華一家子賠禮認錯,幫著老兩口幹這幹那的,才算讓老太太消了氣。


    事情有所緩和之後,蘇木和琳達、宋陽三個也都離開了房間,幫著孫長有夫妻收拾著院子,劈柴挑水的幹一些雜活,順便講幾個笑話逗老太太開心。


    老太太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心裏頭有怨氣那是有原因的,一是擔心兒子孫華喝酒喝太多了酒精中毒,發生她不想看見的事情,另一個就是老太太氣自家老頭子饞酒,虎了吧唧的做事沒有分寸。


    在心裏頭對蘇木等人的意見不是特別的大,她也希望蘇木等人能將自己兒子病治好,早日給兒子娶個媳婦抱上大孫子,將屯子裏一些長舌婦放嘴巴給堵上。


    所以,當蘇木等人表現出自己的誠意之後,這老太太心中的怨氣慢慢的就消散了,在中午吃了一頓蘇木親手烹製的美食之後,就回房間休息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雷豹和孫華這兩個當事人,一個都沒有露麵兒。雷豹躲在屋裏不出來,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孫華不出來,那是他酒勁兒還沒有完全過去,人還在炕上呼呼大睡。


    一直到了下午三四點鍾,孫華才起來,簡單的洗漱過後就找上琳達和蘇木他們,願賭服輸嗎,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個釘,不能說話不算數對不對。


    看著眼前前來配合治療的孫華,蘇木攔住了要做心理測試的琳達,笑著說道:“老弟啊,你其實沒有病,治療是沒有必要的,你隻要再陪我喝上一場酒,我敢保證,當你酒醒之後,你還是當年鐵錚錚的漢子。”


    一聽到喝酒兩個字,孫華的胃中是一陣的翻騰,幹嘔了幾下,是一點兒東西都沒有吐出來,他揉了揉肚子,一臉不相信的看著蘇木說道:“大哥,你逗我玩兒呢!我這病多少家醫院都看過了,說是抑鬱症,怎麽到你這裏就沒事兒了,你是哪家醫院畢業的?”


    蘇木擺了擺手說道:“兄弟,我就是一個寫小說的,可不是醫學院的高材生。我說你沒病,那就是沒有病,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坐下來陪我聊聊天。我敢保證,當咱們的聊天結束之後,你就會想明白自己到底有病沒有。”


    “行,我聽大哥的。”


    孫華一拍大腿,做了一個他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以至於多少年以後,孫華還能想起當時蘇木說過的每一句話。


    當孫華在炕頭上坐好之後,田甜將早就準備好的小米粥和鹹菜端了上來,輕聲細語的說道:“孫哥,你先喝碗粥暖暖肚子,空著肚子聊天可不行。”


    “哎哎,好好好。”


    孫華受寵若驚的將碗筷拿在了手中,一張嘴,也不管燙不燙,一口就將碗中的米粥喝了個幹幹淨淨。


    這一晚濃稠香甜的小米粥下肚,孫華就感覺整個人精神了不少,他夾了一口鹹菜,說道:“大哥,咱別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行,聽兄弟的,開始就開始。”


    蘇木應了一聲,將早已準備好的瓜子點心放到了抗桌上,沏了一壺茶,又讓田甜給孫華重新盛了一碗小米粥,抓了一把瓜子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而琳達、雷豹和宋陽等人,也都坐到了一旁,仔仔細細的聽著。


    這開始的話題,蘇木沒有直接從孫華患病的事情開始說,而是從孫華的酒量開始聊,聊來聊去就說到了孫華當兵的事情,說到了孫華的付出和收獲。


    慢慢的,這話題就從軍營轉移到了現實的社會,說到了軍營和現實的區別,說的孫華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淚灑前襟,一會兒大呼小叫,一會兒嚎啕大哭。


    屋子裏的動靜,孫長有老兩口聽的是清清楚楚,兩個老人有心進來問個清楚,看看是個什麽情況,又擔心兒子看見了心生不滿,也怕耽誤了兒子的治療,老兩口強忍著心中的好奇,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屋門口,耐心的聽著等著。


    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特殊的閑聊的時間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蘇木和孫華兩個人,從金烏西斜說到了日落西山,從月上樹梢說到了雄雞報曉。


    在這十來個小時的時間裏,關於孫華得病的事情,蘇木一個字都沒有提,說的最多的,就是軍營和現實中的不同之處,說的是社會中的人情世故,說的是行業之間的各種潛規則。


    更是著重點評了孫華轉業之後的各種經曆,那一字字一句句都說到了孫華的心窩裏,戳到了孫華的肺管子裏。


    幸好現場沒有一瓶酒,要不然,孫華定會痛飲三杯,來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情。


    說到最後,還時不時插上兩句嘴,與蘇木爭辯一二的孫華不再言語,而是閉目沉思,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就在眾人哈欠連天,忍不住要去睡覺的時候,孫華從頓悟中醒來,哈哈大笑拍案而起,他朝著蘇木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道:“大哥,謝謝,您一番教誨,如同醍醐灌頂。正如您說的,兄弟確實沒有病,隻是以前太執著了,一下走到了死胡同當中。感謝的話兄弟就不多說了,這份恩情兄弟記下了,日後若有所差遣,兄弟隨叫隨到。


    感謝諸位千裏迢迢過來幫忙,這時間也不早了,再次感謝大家的陪伴,兄弟我就先去休息了,等我醒來,會奉上一桌酒席感謝諸位,大家可不要趁著我睡覺偷偷離開,要不然我還會發病的。”


    “不會,不會,你這看病的錢還沒有給呢,我們可舍不得離開。”


    蘇木笑嗬嗬的說了一句,引來眾人一陣哈哈大笑,笑聲中,大徹大悟的孫華大步流星的離開,沒有任何的病態。


    後來在離開哈市之後,琳達等人曾問過蘇木,問他為什麽就敢斷定孫華沒有病,就能憑著簡簡單單的一番話,讓孫華重新振作起來。


    對於琳達等人心中的疑惑,蘇木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讓眾人沒事兒的時候,多認識一些當兵的,或者說找機會到軍營中鍛煉三年,就能夠找到他們心中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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