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


    沈槐書不解,見沈南枝神色如此匆忙,不由得擔憂道:“發生了何事?”


    蕭楚昀中毒一事,沈家人都還不知情,沈南枝也不想他們跟著擔心,所以隻是搖了搖頭。


    “也沒什麽,小舅舅,我隻是突然想起來還有幾句話要同王爺說,我去去就回。”


    既如此,沈槐書也不好多問什麽,便放任她去了。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不知不覺,這一天在沈南枝的奔波中,過去了大半。


    馬車在路過百福大街的時候,外麵的酒菜香氣透過車簾飄了進來,沈南枝才意識到自己連午飯都還沒有吃,不過因為心裏掛念著事情,這會兒倒也不是很餓。


    也不知道鎮北王府有沒有瓜果糕點,但想來,以蕭楚昀那樣冷冰冰的人,平時又沒有什麽應酬,府裏應該不會準備這些,如果有,倒是可以先墊墊肚子,沒有的話,她就隻能在看過蕭楚昀確定他無恙之後,再餓著肚子回家了。


    沈南枝正想得出神,馬車突然砰的一聲,同對麵突然衝撞過來的一輛馬車撞上。


    那巨大的衝擊力幾乎將沈南枝和秋月給摔倒。


    好在兩人反應都夠快,急急抓住了車框,才勉強穩住身形。


    阿肆急忙穩住馬兒,無比緊張道:“小姐您沒事吧?是對麵的馬兒失控了。”


    沈南枝剛打起簾子,就看到把她們馬車撞歪的那輛馬車還在繼續往前橫衝直撞,引起不小的騷動。


    那車夫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竟趴倒在了車頭一動不動,任由受了驚的馬兒拔足狂奔。


    眼看著前麵就是最繁華最熱鬧的坊市,沿街有叫賣的商販,有玩耍的孩童,有行動不便的老者……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沈南枝當機立斷道:“阿肆,去幫忙!”


    “是!”


    得了吩咐的阿肆沒有半點兒遲疑,翻身躍上一旁的屋脊,一路朝那失控的馬車飛奔,眼看著他一個翻身跳上了那輛馬車,沈南枝突然感覺她們所在的馬車一沉。


    有人登上了她們的馬車。


    秋月也感覺到了,她剛要打起馬車簾子,一把迷藥突然被人灑了進來。


    秋月就靠在門邊坐著,根本躲閃不及,沈南枝倒是及時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可再抬眼,一青衣男子已經將匕首擱在了秋月的脖頸間。


    “別動!”


    他聲音很低,麵露凶光看向沈南枝:“沈姑娘若不想叫你這丫鬟命喪黃泉的話,就同小的走一趟吧,放心,小的隻是奉命行事,無意傷沈姑娘以及您這位丫鬟的性命。”


    雖然都被前麵失控的馬車轉移了注意力,但在察覺到有人上車的時候,沈南枝的手就已經按在了藏在腰際的短匕上。


    可沒想到對方身手竟然這麽快,不但準備了迷香,還在同一時間挾持了秋月。


    “小姐,別管奴婢……奴婢死都不願意拖累您……”


    秋月的肩膀被這人卡著,脖子上還架著明晃晃的匕首,但她絲毫不懼,可到底是吸入了不少迷香,她這話才說完,整個人都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眼看著那青衣男子將匕首貼近了秋月脖頸一寸,沈南枝連忙道:“別傷她,我跟你走。”


    聽到這話,那青衣男子才單手從袖子裏拿出一圈麻繩來。


    沈南枝很配合地伸出了雙手。


    那人倒也很謹慎,他將那迷香當頭對著沈南枝灑下,確定沈南枝中了迷藥身體發軟無力反抗之後,這才上前用麻繩將沈南枝的手腳都綁緊了,然後直接扛著沈南枝跳下了馬車,翻身躍上屋脊,幾個起落就避開了百福大街,一路專挑小巷子走。


    其實,沈南枝並沒有失去意識。


    不知道是之前蕭楚昀給她的那枚護心丹起了作用,還是最近陸翩翩為了給她解化功散的毒每日裏投喂的那些湯藥起的功效,總之,這迷香對沈南枝來說沒什麽效果。


    不過她倒也沒掙紮,這人功夫不在她之下,而且行事謹慎不說,她手腳都還被綁著,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沈南枝隻能見機行事。


    隻是被人這樣頭朝下扛在肩上,顛得她本就空空如也的胃越發翻江倒海的難受,就連腦袋都是暈乎乎的。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人才帶著她拐進了一家酒樓的後門,然後七拐八拐的,終於來到了一間屋子。


    沈南枝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這青衣人丟在了地上。


    沈南枝定神,還沒有細看周圍的環境,就聽那青衣人躬身道:“郡主,人帶到了。”


    下一瞬,摔在地上的沈南枝對上了嘉禾郡主林瀾音那雙滿是不屑的眼。


    一襲緋色雲煙紗裙的林瀾音就站在沈南枝跟前。


    她對那青衣人揚了揚下巴:“你去外麵守著。”


    等那青衣人退了出去,林瀾音開口:“沈南枝,想不到吧?”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南枝:“你不是很神氣的嗎?還不是落到本郡主的手上。”


    沈南枝雙手被反剪著綁在身後,她好不容易掙紮著坐了起來,才看到自己麵前放著的一堆東西。


    軟骨九節鞭,匕首,一桶水,幾根竹簽,還有一堆刑具。


    林瀾音轉身,好整以暇的坐在她對麵的太師椅上,頗為得意道:“上次你打了本郡主,本郡主要你一根手指頭,不為過吧?”


    說著,她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丫鬟就要上前抓起匕首,卻聽沈南枝皺眉道:“郡主如此,難道就不怕徹底惹怒了鎮國公府和鎮北王府,不怕皇上責罰嗎?”


    林瀾音笑笑:“本郡主當然怕啊,所以才不敢明目張膽擄了你來,不過私底下做這些事,你就算說破了天,沒有證據,又如何能指證我?”


    說話間,她挑了一把匕首,對著沈南枝的臉頰遠遠地比劃了兩下,“你說,七表哥要是看到你這張臉毀了,還會喜歡你嗎?”


    沈南枝皺眉:“嘉禾郡主,我已經被賜婚給鎮北王了,跟你的七表哥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之前林瀾音是聽到蕭祈安要娶沈南枝,跟她勢不兩立,那麽現在她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是,我知道。”


    林瀾音把玩著那匕首,咬牙切齒道:“你當初確實沒騙我,既然已經被賜婚給了三表哥,當然也就不會嫁給七表哥,可是誰叫七表哥放不下你呢!”


    “還有,你上次打我的賬該怎麽算!”


    她長這麽大,就連她皇帝舅舅都沒有打過她。


    越想,林瀾音越氣。


    不過,她倒也沒有惡毒到真的劃破沈南枝的臉頰,或者如薑嫣然那樣找人來欺辱沈南枝。


    她隻不過是為了出口惡氣。


    “沈南枝,隻要你肯乖乖給本郡主磕頭認錯,再自扇十個耳光,本郡主今日就饒過你。”


    沈南枝當然不肯這麽做。


    林瀾音氣得當即就抓起了軟骨九節鞭,要往沈南枝身上甩。


    見狀,沈南枝忙道:“郡主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出事了,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迫於壓力,七殿下都更加不可能娶你,你這樣做,不是在替人做嫁衣?”


    聞言,林瀾音卻突然紅了眼眶:“反正七表哥也不會娶我!本來之前都好好的,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半路上冒出來,我們的婚事都定下了!”


    說完,她再不客氣,猛地朝著沈南枝一鞭子抽了過去。


    啪!


    好在沈南枝就地一滾,翻身避開,那一鞭子直接打在地麵上,發出清脆聲響。


    不過,雖然沒被打中,但因著剛剛被扛過來那一路的顛簸,再加上這一滾,沈南枝的發髻早已經散開,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看起來竟有幾分狼狽。


    隻是,哪怕都這般境地了,她那張臉倒被襯著越發明豔無雙。


    林瀾音氣得牙癢癢,“躲!本郡主倒要看看你怎麽躲!”


    說著,第二鞭子又跟著抽打了過來。


    這一次依然被沈南枝避開,而且她就地翻滾的這兩下已經迅速地解開了手腕和腳腕上被綁住的繩子。


    眼看著林瀾音氣得就要打來第三鞭,已經徹底沒了耐心的沈南枝就要翻身而起,卻在這時候突然聽到外間有人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衝天的火光自外間亮起。


    林瀾音幾乎手腳發軟,她當即吩咐丫鬟:“去看看!”


    那丫鬟手忙腳亂的跑去了門口,可不曾想,房門竟然被人從外間上了鎖,根本打不開!


    那丫鬟才一聲驚呼,剛冒出嗓子,就突然從門縫裏射出來一支箭,直刺入她的喉嚨,讓她當場殞命。


    “啊啊啊啊啊!”


    林瀾音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青衣!青衣呢!快來人!快來人啊!”


    她尖叫連連。


    可隨著她話音剛落,又有數枚箭羽尋聲穿過房門的縫隙朝她射來!


    林瀾音躲閃不及,眼看著就要血濺當場,千鈞一發之際,是沈南枝一個飛撲上前,直接將她撲倒在地,並捂住了她的嘴。


    那些箭羽釘在地板上,入木三分,看的人心驚肉跳。


    沈南枝壓低聲音道:“要想活命的話,別出聲!”


    林瀾音早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眼淚都止不住的流。


    沈南枝這才鬆了對她的鉗製。


    她快步衝到窗邊,用力推了推,跟房門一樣,也被人從外麵封死了。


    有人要將她和林瀾音活活燒死在這裏。


    可偏偏林瀾音這個蠢的還不自知,被人當了刀使。


    外麵火光滔天,隔著門板沈南枝都已經能感受到外麵的熱浪正席卷而來。


    而且,濃煙也已經順著門縫往屋裏湧。


    火勢越來越大。


    沈南枝拿起一個茶盞往對麵地上一丟。


    啪嗒。


    茶盞碎裂的聲音並未引來外麵的殺招,說明守在外麵的那人已經因為火勢不得不退下了。


    濃煙滾滾,林瀾音被嗆得止不住的咳嗽。


    沈南枝見狀,連忙快步上前,提起了剛剛林瀾音準備對她用刑的那一桶水,當頭給林瀾音澆了一半。


    嘩啦!


    “沈南枝!你敢用水淋我!我要你死!我要你……”


    林瀾音冷不丁的被沈南枝澆了一身,氣得當場就要暴走,卻在抬眼間看到沈南枝將另外半桶水澆在了她自己身上。


    原本要脫口而出的咒罵的話語,就這樣卡在了林瀾音的喉頭。


    她還在發愣,沈南枝已經拿了匕首上前,對著窗戶縫隙一陣猛劈。


    這是唯一能逃生的辦法了。


    火勢蔓延得很快。


    外麵到處都是哭喊聲,嘶吼聲,房梁傾塌,門窗倒地的聲音……


    林瀾音嚇得瑟瑟發抖。


    眼看著原本牢不可破的房門也在火舌的吞噬下倒下,巨大的火浪一股腦的湧入了屋裏。


    林瀾音尖叫著朝此處她唯一可以仰仗的沈南枝撲去。


    可才一起身,她腳下一滑,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聽哢嚓一聲,腳腕錯了位,鑽心的疼痛叫她整個身子都直接摔倒了下去。


    砰!


    而恰巧這時候,沈南枝已經劈開了封住窗戶的木板。


    看到外麵的情形,沈南枝才知道,此處原來是朱雀街的明月樓。


    他們所出的位置,是在明月樓的第四層,旁邊根本就沒有任何遮擋物,正常人從這裏跳下去非死即殘。


    沈南枝盯著濃煙劈開窗戶的這會兒,已經耗費了大半的力氣,這會兒一個人逃走都還有些勉強。


    可她在轉眼間看到了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瀾音。


    火光衝天而起,已經蔓延到了屋裏。


    沈南枝來不及猶豫,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抄起林瀾音背在了身後,然後直撲向窗口。


    還沒等她到達床邊,又是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直嗆的沈南枝幾乎背過氣去。


    四層閣樓到底還是有些高。


    沈南枝一手攥緊了窗沿,另外一隻手還要護住背上的林瀾音。


    一路小心謹慎,還要忍受著那層層熱浪才勉強挪騰到了三層窗沿。


    可就這會兒的功夫,她身上的力氣已經耗盡。


    林瀾音早已經哭成了淚人,看到沈南枝救她,她有些傻眼,但骨子裏傲慢在作祟,她還是忍不住傲嬌道:“沈南枝,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感謝你的!”


    沈南枝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願意?”


    她還沒有那麽爛好人到對一個加害她的人拚死相救,不過是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就算她成功逃出去了,林瀾音若有個好歹來,她也難以洗清嫌疑。


    而且,沈南枝已經隱約猜到對方的目的了。


    林瀾音不能有事。


    這樣一想,沈南枝咬牙,沉聲道:“抱緊了!摔死了別怪我!”


    話音才落,她直接鬆開了攀著窗沿的手,拚盡全力施展了輕功直奔距離明月樓還有兩丈遠的一處屋脊。


    嚇得林瀾音連忙閉上了眼睛並死死抱住了她的肩膀,連哭都忘了。


    沈南枝的雙腳才堪堪踩到那屋脊的邊緣,就因為體力不支,再加上巨大的衝擊力將她連帶著背上的林瀾音兩人一路順著二樓的屋簷翻滾了下去,直接掉在了地上。


    那一瞬,沈南枝幾乎背過氣去。


    還沒等她緩過勁兒來,卻聽到一聲熟悉入骨的驚呼:“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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