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啊。”


    陸翩翩歪頭,有些詫異道:“枝枝姐不是比我更清楚嗎?那天枝枝姐正好也在溫泉山莊,那天我正好去王府拿東西,順嘴問起旺財,墨雲哥哥說它被帶去了溫泉山莊。”


    聞言,沈南枝恍然。


    這麽說,在姚家別院那會兒,突然竄出來為沈南枝解圍的黑貓多半就是旺財了。


    還有後來她被困在七殺陣中,蕭楚昀能及時趕來並找到她,說不定就有這小家夥帶路的功勞。


    念及此,沈南枝抬手點了點旺財的耳朵,笑道:“上次是你幫了我嗎?”


    話音才落,旺財竟然喵喵回應了沈南枝兩聲。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這隻黑貓真的通人性。


    沈南枝原本一個對貓敬而遠之的人,此時都越看越喜歡。


    旺財也好似知道沈南枝受傷被困在房裏怕她無聊,接下來幾日,它都守在沈南枝身邊。


    沈南枝精神好的時候,就練練刺繡,被針紮疼了,就揉揉旺財,日子過得倒也不算無趣。


    隻是蕭楚昀之前走的時候,分明說得空就悄悄過來,沈南枝甚至都打好了腹稿等再見麵該跟他說些什麽,再不能被他牽著情緒走,可接連幾日,蕭楚昀都沒有來。


    這次就連陸翩翩也不知道了,她隻曉得蕭楚昀最近忙得不見人影,就連墨雲墨毅她都聯係不上了。


    既然是有正事,沈南枝也不想叫蕭楚昀分心,便也沒特意差人去問。


    就這樣,一轉眼過去了五日。


    蕭楚昀人雖然沒來,但每日都有沈南枝喜歡的零嘴糕點,換著花樣地從鎮北王府送來。


    沈南枝的傷還沒有好全,陸翩翩倒是肉眼可見的圓潤了一圈。


    這天,怕她沒個節製再胖下去對身子不好,沈南枝剛將棗泥糕讓秋雨撤下去,就聽到外間來報:“小姐,秦姨娘來了。”


    秦姨娘。


    乍一聽到這個稱呼,沈南枝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薑家那位秦素衣。


    沈南枝不解,薑時宴和阿娘早已經和離,她一個薑家剛進門的姨娘來找她做什麽?


    不過,沈南枝也正好見見她。


    看看她是不是前世那個盛寵六宮的慧嬪。


    “請吧。”


    沈南枝應下,她這邊才叫人撤下了針線活兒,就見到穿著一襲緋色軟煙羅裙的秦素衣從外間娉婷而來。


    她看起來比沈南枝大不了幾歲,可跟明豔無雙、傲然而立的沈南枝不同。


    秦素衣雖然也生得很美,但她似是天生的尤物,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勾魂的妖媚。


    她身姿曼妙,如柳條般柔軟,搖曳生姿,風情萬種。


    跟前世沈南枝在宮宴上看到伴在順慶帝身側的慧嬪,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前世的她寵冠六宮,在巍峨輝煌的太極殿裏,她眼波流轉間,受群臣朝拜,將世家命婦們都踩在腳底。


    而如今的秦素衣才隻是三品官後宅的一名姨娘。


    同樣是那樣一雙仿似帶著鉤子似的眸子,讓人過目不忘。


    沈南枝暗道:錯不了。


    “姑娘。”


    才一照麵,秦素衣就朝沈南枝笑著招呼道:“久仰大名。”


    她那雙丹鳳微微上挑,笑起來的時候,越發美豔勾魂。


    雖然薑時宴也有一副好皮囊,但畢竟比起秦素衣來也算上了年紀,而且地位在這一個沙包丟下去都能砸死幾個朝中大員的京都,實在不夠看的。


    以秦素衣這樣的條件,隻要勾勾手指頭,絕對能找到更好的靠山。


    沈南枝不解,她是看上了薑時宴哪一點。


    沈南枝靠著軟枕坐在床頭,對上她含笑的眼,同樣笑道:“沒想到秦姨娘會來看我。”


    薑家和沈家已經井水不犯河水。


    若說是為了爭寵,可趙氏和薑時宴都已經擺明了跟沈南枝之間不對付。


    她此來不但在沈南枝這邊討不到好,還會惹了那對母子不痛快。


    沈南枝一時間沒有看透她此來的目的。


    聽到沈南枝這般直白,秦素衣好似沒有骨頭似得,身子一歪,就靠坐在了太師椅上。


    她手上還拿著一柄團扇。


    團扇輕搖,她的笑越發嫵媚勾魂。


    “妾身初來乍到,很多都不了解,隻聽說了幾句老爺和姑娘的閑話,但妾身覺得畢竟是父女,就算有嫌隙,也不是打斷了骨頭連著筋,血脈這東西改變不了的。”


    說到這裏,她朝沈南枝笑了笑:“知道姑娘受傷,老爺拉不下臉來,妾身為老爺解憂,便厚著臉皮來了,還請姑娘莫要怪罪妾身。”


    說著,她還轉了轉身子,朝沈南枝行了一個沒骨頭似的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都把身段放得這般低了,沈南枝明麵上也不好拒絕,隻含笑道:“我竟不知阿爹還這般在意我。”


    秦素衣點頭:“在意的,在意的,這天底下哪有當爹的不疼女兒的,更何況老爺也就姑娘這一個孩子。”


    聽她的語氣,似乎還不知道薑嫣然和薑清遠的事情。


    不過,想她前世同薑嫣然之間有著沈南枝不知道的糾葛,沈南枝也不確定眼前的秦素衣到底是知情的,還是裝的。


    所以,沈南枝半開玩笑道:“難說呢,畢竟我爹娘常年分居兩地,保不齊他在外麵就有那麽一兩個私生子也說不準。”


    話音才落,秦素衣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姑娘真會說笑,老爺對夫人忠貞不二,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她雖然接話接得快,而神色也很自然,但有那麽一瞬,沈南枝還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這般反應……所以,薑嫣然薑清遠的事情,她是知情的!


    這是薑時宴藏得最深的秘密,一旦暴露,定會叫他身敗名裂,他必然捂得死死的。


    所以,正常情況下,秦素衣一個剛入府的姨娘又是如何能知道?


    沈南枝心中疑惑更甚,但麵上她也隻是笑笑:“話雖如此,但是他們不也和離,現在還有了秦姨娘嗎?”


    這話倒把秦素衣給問住了。


    她訕訕地笑了笑:“妾身來得晚,不知道兩位之間發生了什麽,但這都跟妾身無關,姑娘可別怪到妾身頭上啊。”


    沈南枝笑道:“自然不會。”


    秦素衣也笑道:“那便是極好的,以妾身的身份實在不該來沈家叨擾,但妾身也盼著姑娘同老爺關係緩和,實不相瞞,這裏麵也摻雜著妾身的私心,因為這樣一來,老爺承了妾身的好,以後妾身在薑家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聽起來,倒似情真意切的很。


    沈南枝也隻是隨口敷衍了兩句。


    秦素衣沒話找話,又同沈南枝周旋了半天,才起身告辭。


    不過,在臨走的時候,她突然轉頭看向一直守在沈南枝身邊的陸翩翩。


    “咦?姑娘,這個小丫頭就是外麵傳的那位救了魏四姑娘的丫頭嗎?”


    見沈南枝點頭,她滿眼讚許道:“沒想到小小年紀竟然這般厲害,姑娘身邊當真是臥虎藏龍。”


    沈南枝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陸翩翩,才道:“孩子還小,不過是運氣好,正好在醫書上看到過,就恰好用上罷了。”


    秦素衣倒也沒再追問別的。


    她此來還帶著一堆補品,都是尋常滋補的藥材,看來並沒有什麽問題。


    可是,在她離開之後,沈南枝卻發現陸翩翩那張玉盤似的臉幾乎皺成了一團。


    陸翩翩的神色是沈南枝從未見過的凝重。


    “怎麽了?”


    沈南枝這幾日已經勉強能下地,她掀起被子起身,就要去桌邊查看一下秦素衣送來的東西,以為是裏麵的東西有問題,才叫陸翩翩這般緊張。


    不曾想,沈南枝才站起來,就被陸翩翩叫住:“枝枝姐,你別動。”


    她先沈南枝一步,快速走到桌邊,將那些補品一一查驗過,才搖頭道:“應該沒問題。”


    可她那巴掌大的小臉依然是嚴肅緊張的。


    沈南枝不由得追問道:“還有什麽不妥?”


    陸翩翩想了想,沉默了半天才開口道:“她腰上帶著的玉墜子……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我幹爹身上也有一個一樣的。”


    沈南枝剛剛也瞧見了,那玉墜子上刻著祥雲紋樣,中間還有一點朱紅點綴,本就不是隨處可見的式樣,再加上那穗子上特殊的打結方法……


    若都是巧合,那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


    陸翩翩自言自語道:“那會不會是她從我幹爹身上得到的?”


    說完,還沒等沈南枝開口,她又搖了搖頭:“可他一早就去了漠北,秦姨娘是從何得來的?”


    陸翩翩雖然平時對那位陸神醫有時候叫義父,有時候叫幹爹,甚至心情不好了直接老頭子,老家夥的沒個正形,但沈南枝看得出來,她是格外尊崇且在意她這位幹爹的。


    看著陸翩翩急得快哭了,沈南枝忙安慰道:“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或許那玉墜子的紋絡隻是長得像你幹爹的呢?”


    隻這眨眼功夫,陸翩翩已經雙眼泛紅,她點了點頭:“也有可能,等有機會我再仔細看看就好了。”


    聞言,沈南枝連忙叫來了追風,讓他這幾日盯緊了秦素衣,若能找到機會,最好能將那玉墜子在不驚動秦素衣的情況下給陸翩翩順過來看看。


    陸翩翩的來曆是個謎,沈南枝覺得肯定不僅僅隻是被春風樓老鴇收養的女兒這麽簡單。


    還有她出現的時機,讓沈南枝隱隱有些不安。


    她之前就讓人去查了,可這幾日下來,傳回來的消息都跟擺在明麵上的那些別無二致。


    沈南枝正想得出神,剛好聽到秋雨在簷下同其他丫鬟閑聊,說是沈長安回來了。


    沈南枝連忙叫秋雨親自去跑了一趟,悄悄托沈長安再去查查這個秦素衣。


    她這位表哥看起來不著調,但認真起來還是勉強靠得住。


    而且,他雖不混風月場所,但他那幫狐朋狗友裏,卻有不少是裏麵的常客。


    托他去查,再合適不過。


    秋雨很快帶了沈長安的回話——放心,等著瞧好吧。


    跟沈南枝所料相差無幾。


    沈南枝稍稍放下心來,她拍了拍陸翩翩的肩膀,正想著逗陸翩翩開心,就聽到院外響起三聲呼哨。


    那是墨雲他們每次碰頭的暗號。


    暗號一響,陸翩翩瞬間來了精神:“墨雲哥哥來了!”


    許是被她影響了,沈南枝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墨雲作為蕭楚昀的貼身護衛,他來了,是不是蕭楚昀也來了?


    念及此,沈南枝的心也好似被人一把攥緊,不知道怎的,就生出了莫名的期待和緊張來。


    然而,現實讓沈南枝失望了。


    蕭楚昀沒來。


    墨雲隻是個傳話的。


    在陸翩翩將底下的丫鬟們都打發出去,給了回應之後,墨雲才一個閃身掠到了沈南枝的窗下。


    “沈姑娘安好。”


    見禮之後,他才恭恭敬敬地將一遝紙張呈遞到了窗前。


    沈南枝坐在案幾前,距離窗口還有段距離。


    陸翩翩自然而然地上前幫沈南枝將一遝紙張接了過來,並還好奇抱怨了墨雲一句:“墨雲哥哥,你就不能走兩步送到枝枝姐麵前嗎?”


    話音才落,卻見墨雲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那可不行,回頭王爺肯定得剁了我。”


    看到這倆活寶,沈南枝哭笑不得,她順勢問道:“你家王爺呢?”


    墨雲躬身道:“王爺那日從沈姑娘這裏進宮之後就得了密旨,皇上讓他連夜去一趟禹州,處理周允賢貪贓枉法一案,並且還派了掌印太監劉守信隨王爺一道立即動身,事出緊急,又有劉守信在,王爺才沒顧得上同沈姑娘辭行,他怕沈姑娘擔心,讓屬下等沈姑娘身體好些了再來告知,並送上這份證詞。”


    原來蕭楚昀是有急事去忙了。


    這哪裏是劉守信在盯著,這分明是順慶帝在盯著,不想驚動任何人,叫蕭楚昀秘密前往禹州。


    禹州……太後的母族周家,再加上身邊還跟了個掌印太監,蕭楚昀此行必然不會輕鬆。


    沈南枝不由地皺眉。


    結果下一瞬就聽到墨雲恭敬道:“王爺差小的轉告沈姑娘,讓沈姑娘安心養傷,無需操心。”


    他這是心裏已經有了算計和把握。


    沈南枝點了點頭,接了陸翩翩遞來的那一遝紙張,並隨口問道:“這是什麽?”


    墨雲躬身道:“這是前幾日抓起來的趙金花祖孫三人分別提審之後的供詞,薑大人曾多次在王爺麵前替她三人求情,並且還曾試圖買通大理寺行官和獄卒,想私下見一麵趙金花,但都被王爺的人打了回去,要不是同沈家已經撕破了臉被沈家拒之門外,再加上沈姑娘還病著,他定然已經求到了沈姑娘這裏。”


    說到這裏,墨雲垂眸,篤定道:“除王爺和屬下,其他人並未見過這份供詞。”


    墨雲說話間,沈南枝已經一目十行地將那份供詞看完了。


    王妙音和王妙玉的供詞沒有什麽問題,上麵寫的也就是她們那日在薑家說那番盤算。


    至於趙金花的……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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