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鍾後,虞倦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指甲:“指甲太長了,下次剪掉好了。”  周輝月幹脆利落地拒絕:“不要。”  虞倦微微皺眉,眼神有些迷茫,像是在問緣由。  周輝月握住虞倦的手,可能是害羞,又或者是兩個人抱著,體溫總是要比單獨一個人要高,虞倦的指尖很熱,一點一點感受著周輝月的脖頸。  脈搏,喉結,皮膚上細微的凸起,淩亂的碎發——一些是周輝月的,另一些是自己的,但虞倦分不清。  周輝月說:“我很喜歡。”  所以希望下次還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虞倦沒臉細看,腦袋埋在周輝月的肩窩,聲音悶悶的:“你……是不是變態。”  *  吃完清淡的午餐,兩人重回臥室,打開窗簾,但是什麽都沒做,隻是百無聊賴地待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和周輝月在一起,度過一場沒有壓力,負擔,沒有任何目的的假期。  下午的五點鍾,日近黃昏,虞倦看了眼窗外,似乎對山茶起了點興趣。  周輝月抱著虞倦下樓,將他放在花園的躺椅上。  虞倦才開始是拒絕的,他已經好了,完全沒有那麽脆弱。  但周輝月坦白地說:“我想抱著你。”  虞倦:“……”  春天的山林很安靜,周圍沒有別人,山茶一朵又一朵地盛開,墜在枝頭,虞倦懶洋洋地說:“我以前很少來這些地方。”  小的時候,兒童對於美醜還未形成固定審美,虞倦可能也經常在家裏的花園打滾,但都記不清了。後來長大了點,開始討厭醜的東西,所以連花園也不去了。而祖父母不知道緣由,又很慣著他,隻以為他是隨著年紀增長,愛好改變,但也不妨事,所以沒有多加幹預。  周輝月問:“喜歡嗎?”  虞倦心情很好,目光停留在山茶間,點了下頭。  周輝月知道,虞倦其實很喜歡這些。花園裏事先打過藥,隔了一天一夜,氣味已經散盡,虞倦的視線每一次轉移,周輝月都會提前幫他搖晃枝葉,驅趕可能停留在其中的蟲子。  沒有討厭的東西,虞倦很喜歡這裏。  準確來說,他天性就是喜歡自然,就像一個翠綠的湖泊,注定要被鮮花與草木環繞著的。  然而這樣的虞倦,不知道在暗無天日,封閉著的房間裏待了多久。  周輝月還記得自己當初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決定,將那個人鎖在房間裏,收掉了聯絡工具,也不允許開窗。  原因很簡單。在虞家確定不會接人後,那個人還是用手機嚐試聯係虞淮,他甚至想從樓上跳下去,讓對方拍下照片和視頻,以此誣陷周輝月囚禁殺害自己。  密謀還未成型,就直接敗露。  周輝月又打了一次電話,通知虞家接人,那邊是一如既往的了無音訊。周輝月沒多想,簡單粗暴地切斷了意外可能發生的途徑。  收掉了手機,關掉了門窗,也不允許傭人和醫生再和房間裏的人再有交流。  一句隨口的吩咐。周輝月隻是不想再有麻煩。  留在那裏的卻是虞倦,直至死亡。  可能是背後沉默的時間太長,虞倦察覺到不對,他回過頭,挑了下眉,問:“怎麽了?”  周輝月整個人都沉浸在昏黃的夕陽裏,影子拉得很長。  很忽然的,他問:“虞倦,你在那裏待了多長時間?”  沒有指明是什麽地方,但是下一秒,虞倦就明白過來了。  他怔了怔,目光一頓,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周輝月半垂著眼,繼續說:“很長時間……”  他的眼神晦暗難明,明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虞倦卻似乎能察覺到什麽。  他回過神,打斷周輝月的話:“幾個月,不超過半年。”  才來到這個世界時,虞倦還有心情記錄日升月落,後來身體每況愈下,他的精神很差,連時間都顧不上了。  那段時間裏——隻能看著天花板,等待死亡的幾個月裏,虞倦不止一次覺得自己倒黴透頂,他活了十八年,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會在高考結束後穿進這本書裏,迎接這個必死的結局。  重新醒來後,虞倦不是會沉溺在過去,怨天尤人的性格,他將那段灰暗的記憶折疊成很小的一部分,塞到某個角落,不想再提起。  周輝月俯下.身,兩人對視著,可以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他模糊不清地說:“是嗎?有半年那麽長。”  《白城恩仇記》中,主角的複仇計劃是以十年為期的,鋪墊再三,萬無一失後才動手,從沒有一刻被憤怒衝昏頭腦,在沒有穩定把握前回到白城。這樣的人,也會覺得半年,不足兩百天太長了,久到不能忍耐。  周輝月說:“我想過,我希望不要有那段時間,希望你不要經曆那些痛苦。”  他很平靜地說出這句話,足夠改變他們彼此命運的假設。  周輝月的指尖緩慢地落在虞倦的臉上,像是撫摸一個一碰就碎,珍愛至極的寶物。  虞倦茫然失措,如果沒有第一次的,他們,他們之間的命運會怎麽樣?  穿成了書中炮灰的自己,明知後麵的劇情,他會迫切想要掙脫劇情,不可能去見小說主角,兩人也不可能有那麽漫長的相處時間……  高考過後的虞倦為了逃避親戚的打擾,隨意挑了本書打發時間。  書中沒寫,原身也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炮灰,周輝月偏偏那天有空,見了虞倦最後一麵。  如果不是看了那本小說,也不會在臨死前得知周輝月是誰,而因為報複而來到紫金山莊。  他們的相遇本來就是奇跡,好像改變一步,都會截然不同。  所以虞倦不想改變。  半年隻是他人生中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再多的痛苦,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他忘掉了那些,記得的是周輝月。  周輝月說:“因為我不是二十二歲的周輝月,不會離開十五年,而是會留在白城。”  “總會遇到你的。”  虞倦仰著頭,看著周輝月的臉,似乎在理解他的話,很慢地眨了下眼,他說:“這麽自信?”  周輝月終於笑了:“嗯。見到你,就會知道你不是原來的人,會產生好奇,無法停下來,不可能不去探究。”  可能過程會更為複雜,相處的時間縮短,戀愛來臨的時刻拉長,但周輝月永遠會被虞倦吸引,永遠都會喜歡虞倦。  沒有辦法,無可救藥。  周輝月想了很多次,夢中,醒來,都是那天如血般的黃昏,以及蒼白的虞倦。虞倦死在了那一天,周輝月不知道無法改變的過去要如何改變,為此產生了想要實現的、虛無縹緲的願望。  虞倦的心髒顫了顫,胃裏像是有無數隻蝴蝶在掙紮著,想要飛出來,所以隻能憑本能表達自我:“我們總是會相遇的。”  奇跡的不是這本書,而是虞倦和周輝月存在於這個世界,注定會產生交集,一定會相遇和相愛。  太短了。第一次的相遇隻是時間太短了,還沒來得及。  虞倦抬起眼,他的眼眸是純粹的綠,淚水積蓄著,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太多過往的片段在他的眼前閃現,有自己的,有周輝月的,那些錯過的時間,沒來得及握住的雙手。  這個世界的真相,他來到這裏的原因聽起來很天方夜譚,甚至令人恐懼,懷疑現實。  但虞倦願意把這件事毫無保留地告訴周輝月。  虞倦眨了下眼,淚水從眼眶中跌落,他說:“我有一個秘密,現在還沒想好。以後再告訴你。”  周輝月接住了虞倦的眼淚。  “我會等。永遠都會等。”第77章 假期  虞倦和周輝月同時在白城消失的事, 自然瞞不過其他人。  周恒非常意外,這個緊要關頭人怎麽能不在,於是發了很大的火。周輝月敷衍地給了他一個借口, 說是有事要做,也暗示周恒拿出誠意。  周恒以己度人,不覺得周輝月毫無進取之心,大概率隻是在以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 早日將股份轉到周輝月的名下。  而另一邊,虞釗也得到了消息。  他叫來虞淮, 商討周輝月和虞倦的事。  對虞釗而言,周輝月越在乎虞倦越好, 代表他能從周輝月手中得到的東西越多。  虞淮也在一旁出謀劃策。他想把虞倦當做勝過那個私生子的籌碼, 對之前發生的事隻字未提, 反而一再強調, 虞倦對路水城的感情很深, 對自己這個哥哥也非常在意。  虞釗平日很忙,很少見虞倦。但每次家庭聚餐,那個可憐蟲的確圍著他們一家三口轉, 很想得到他們的關心。所以也沒懷疑虞淮這話裏的真假。  不過在起了這個念頭後, 虞釗問:“當初出事之後, 你媽急著要給虞倦找新的結婚對象,實在是太短視了。鬧得那麽大, 人人皆知,最近還有人揶揄我,說周輝月要是繼承了周家, 不知道會不會對我們虞家心懷芥蒂。”  虞釗一貫擅長推鍋和搶功。譬如他根本沒想養虞倦,是路水城想要把人留下來的, 後來靠虞倦的娃娃親,得到周家照顧,又變成自己深謀遠慮。而周輝月車禍後,雖然是路水城先提出想解除婚約,把虞倦賣個好價錢,但虞釗也是同意了的。現在境況不同,短視的人就隻有路水城了。  虞淮有些心虛地說:“但也沒做成。而且虞倦去荒山野嶺照顧了周輝月兩個人,雪中送炭,他心中清楚,否則一回來就該上門說這門婚事不算數了。”  虞釗想了想,現在談論婚事還早,但有必要試探一下,於是說:“等周輝月回來,你約他出來,大家見一麵,也看看他是什麽態度。”  虞淮不由想起和周輝月的兩次見麵,心理陰影很大,他不自在地打了個哆嗦,推辭道:“爸,這種婚姻大事,我找他不一定有用,你身為長輩,才好和他談論這些。”  這麽說也是。  虞釗說:“那就我找他,問他準備怎麽和虞倦結婚。”  言語間已經把虞倦當做待價而沽的商品了。  虞釗誌得意滿地想,最值錢果然還是人。他的哥哥用性命給自己換來了一大筆財產,而他的孩子也將為自己填補事業上的缺漏。  *  接下來的幾天裏,周輝月租了輛車,沒什麽計劃和安排,虞倦對什麽地方有興趣,就開車去哪。也有半天時間,周輝月載著虞倦,漫無目的地行駛在無人的公路上,每一公裏的風景都是不同的。  出了市區,外麵不那麽吵了,虞倦想吹會兒風,說:“開窗。”  周輝月問:“是第八十九條嗎?”  虞倦:“?”  “不是說好了嗎?”周輝月偏頭看了眼虞倦,“你對未婚夫的要求,一百條約定。”  虞倦更疑惑了。  周輝月的確時不時就會提起虞倦隨口說的一百條約定,但沒到舉手投足的一點小事都算進去的程度,否則早在不愚山就夠一百件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成大佬東山再起前的高傲聯姻對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狸不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狸不歸並收藏穿成大佬東山再起前的高傲聯姻對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