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在意,在現在的氣溫下,或許再過一兩個小時這套濕透的衣褲就會重新變得幹燥。房恒仍然站在原地。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確沒有試圖掩藏過他自身的行跡,可是在接觸到少年的視線時,他仍然感到一種,讓心髒在暗處悄然加速的緊張。他已經熟悉了這種緊張感,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似乎比之前更緊張一個層級。此刻少年那雙烏眸很淡地掃了他一眼。很奇怪,他知道少年認得他,可他說不上自己此瞬是否心生歡喜,是否心生迷惘。他看著少年在那之後從他的身旁經過。“洛……梓昱。”他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在此刻竟然勉力開口了。他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將袖上掛著學生會標識的校服外套解了下來,然後他感到他在將其遞出去。就像是……他不知道他在這一刻想什麽。少年這時候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似乎才意識到他似乎在對他說話,於是轉過了頭。看到那件校服外套之後,少年沒多猶豫就搖了搖頭。“謝謝,不用。”很快就會幹燥,而且這個男生之後也需要使用它。房恒沒有感到遺憾,也沒有感到被拒絕的失落。他很明確地感到,少年隻是……不在乎。少年實際上對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就像這個時候。羞窘,困惑,對因為自身狀況濕透的衣物感到不適,這些都沒有。少年隻是要離開了。並且對他的忽然到來和離去帶來的影響無所察,他隻是這樣離去。房恒看著離開的少年身影。他仍然和來時一樣看著少年的獨身背影,但在此刻,和來時不同的是,他似乎知道他碰觸不到少年,也許從今往後。可他仍然沒有絲毫後悔的情緒,他的眼底映著少年的身影,他的理性告知他少年對他和以往任何一個有幾麵交集的同校學生沒有差別,他應該及時維持收手,來使自己不負擔更多可能的成本,但他的意識深處仍然在為少年的過往種種,那帶著他壓抑遐思的身影所沉迷。他不知道人的情感竟然是如此不可控的一類事,而如果對象是那個少年……他知道他下墮得甘之如飴。洛梓昱走在街上,這個時間街道上的人不多,看到少年這副模樣的行人也幾乎都投來了視線。一部分隻是單純的吃驚,比如穿著校服的少年為什麽會在這個時間一身浸濕地走在路上,一部分因為揣測而複雜,還有部分則帶著隱約的探究,甚至細閃著目光。但少年隻是無視了,濕透的煙盒,那支煙,還有不再起作用的劣質火機已經被少年隨手扔進了道路旁的垃圾箱裏。在隔了一段距離快入校的時候,少年倒是略微在蔭地下等待了一會兒,畢竟學校的學生太多了,要是遇上認識的比如之前去過濱水的那群學生,問起來會比較麻煩。不過少年身上基本幹燥了,不站在更容易處理的日光下是因為這個時間接近中午,是他最困的時間段。直接在圍牆邊困睡著了也是可能的。如果僅是這樣睡著,他倒也不至於警惕,但他今天並不確定……那個會讓他由內生出過度燥熱的副作用會不會反複,他不想猝不及防的時候再經曆一次這麻煩。於是少年耐心地靠著圍牆待了一會兒,然後再利落地翻了過去。……今天下午禮堂的排演,實際上似乎已經距離劇幕的尾聲接近。一場單獨的劍士和皇子的主對話段落,而考慮到負責主導的藝術班學生以之前的論斷而劃分的主部,這似乎已經昭示著什麽。這一幕前,賞金已然背叛,在給了皇子一道貫穿腹部的重刀傷後離去,而公主在這個間段被邊境請去作為代表之一參與臨時議會,抽不開身。所以此時,此地,此次意外中的意外,隻有他們兩個人。寡言的黑衣劍士在一段懸崖邊,伸手握著下墜皇子的右手。明明在此時此刻,劍士需要單臂負擔一個成年男性的體重,他此刻表情卻沒有分毫變化。他的烏眸往下俯視著。沒有任何人能辨認他眼中的情緒。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如果一個人沒有表情,不說話,那麽深究他的所思所想,甚至因此知曉這個人本身,都是不可能的事。已經共同旅程前進了如此之久,皇子認為自己已經偶爾能和這個過分沉悶的劍士開開玩笑,可是了解他,知道他所想?皇子不由露出一個苦笑。他對賞金的背叛早有所見,甚至從賞金最開始應募到他身側,他願意給其全心的信任,但他實際上已經預料到被背離的那一天。而此刻,他看著劍士黑黢黢的瞳仁,他不知道劍士在想什麽。“你是束縛。”劍士言簡意賅地總括道,“如果離開,我就能繼續之前的路。”“你的承諾實質不能確定成立,那麽對我即是無諾。”皇子仰著頭時想,的確,他們在往邊境旅行的過程,自然會遠離那個國家,那麽他們也無法得知那個受審者的審判結果。於是,他所說的那些勸誡,便都是空中樓閣。皇子閉了閉眼,他無法為之辯解,更無法對長久共同旅行的同伴進行虛假的矯造與欺騙,以使他能在此時獲救。“你的‘審判’實際上也是如此。”劍士的聲音無起無伏,即使說了之前那般意義隻差分毫,即可能導向未測後果的言語,此刻也仍然不帶任何情緒。“它也可能不會有結果。這或許就是一次沒有結果的流放旅程。你可能在最後的邊境獨自死去。即使如此,你也要繼續嗎?”皇子沒有比此刻,在看上去生與死如此接近的此刻,更能理解黑衣劍士陳述的隻是一個事實。但他說:“我將繼續。”“沒有這段旅程,我不知道‘生命’,我不知道‘冠冕堂皇的生命’,我不知道‘卑下求生’的生命,我不知道‘罪之輕’,我不知道‘罪之重’。“我不知道這世界如何有資格‘審判’我,即使我隻是個不受重視的王國皇室次子。“我視這段旅程為‘審判’的道路,我想,終止在路上並不遺憾,因為我已經完成了對界標的每一道認識,而那”皇子堅定道:“我想那就是‘審判’。”寡言的劍士那雙漆黑的眼注視著他,半晌,他沒有說話。他左臂用力,將皇子的手臂拉了上去。皇子離死亡如此之近,但他卻絲毫沒有因此對寡言劍士產生恐懼或疏遠感。他因故墜下懸崖在先,而劍士救不救起他,都是劍士的抉擇自由,而他原本……就並沒有辦法履行最開始的承諾。又或者……他其實可以。“如果我活著在‘終末日’接受了邊境之林的神明審判,之後……你願意同我一同回到那個國家,去看那個承諾的結果嗎?”皇子勉強站直之後,如此道。寡言劍士漆黑的眼淡漠至極地看他一眼,仍沒有說話。而皇子不知怎麽的,看到黑衣劍士的這個表情,竟然忽而笑了起來。這樣看來他的笑容,沒有連日的沉重和陰霾,連之前被陡然從側貫穿腹部重傷時,那自此刻在深邃眉宇間的隱痕都像是由此舒展了。劍士眉簡短地蹙了一下,沒有理會他。坐在場邊負責總導的藝術班學生蹺著腿,右邊的眉略微挑了下。劇本上皇子此時沒有笑這個過程。或許……就像是之前那一次他所注意到的,對“神明使”存在個人感情的“故事主角”,促成了這一幕的發生。他簡略地環視了片刻場中,從不同方向看著中央舞台的學生們都沒有特別的反應,甚至目光略專注。這似乎說明這個場景似乎水到渠成,了解大部分劇本梗概的學生們似乎都不知道這個戲幕有所變化。那麽就沒有任何問題了。杭倚點了下頭,按在劇本卷上的食指略略敲了一下,是認可了這一變動。之前在懸崖布景的段落,實際上霍驚樊是站在一段隱蔽的偽造布景上,真正需要少年施力的是最後把人拉上來那段,所以總的來說並沒有費什麽力氣。洛梓昱背上背包就準備離開了,隻是臨行前,想到了一瞬間“皇子”忽而朝他的那個笑,不由心中生起了略微的怪異感。但他很快又忽略了這點。隻因為和劇本線不相同罷了。……白橋區的私邸。同樣坐著已經不必他提及就已經知道他需要去哪裏的由安保駕駛的區域內限行車,洛梓昱到達了私邸,經過了基本的檢查和清整步驟,他步入了走廊。在距離晚宴還有兩天的時候,他終於偶然見到了這所私邸的主人,也是他的雇主。不過在那之前,他先接觸到的是一個更小的雇主。穿著粉紅色公主裙的小女孩,頭發上戴著寶石發飾,一眼即能看出並不是那類哄小女孩們開心的批量廉價品,而確然是精心設計的真品。的確,應該沒有比這樣的小女孩更有充裕的條件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了。小女孩大約隻兩三歲大,生得玉雪可愛,一雙大眼漂亮黑潤,小臉頰帶著健康的粉撲撲紅暈,大概是小女孩最可愛的模樣。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是沒人會要求她有特別的知性淑女“品味”的,即使穿著天真稚-嫩的小泡泡裙戴亮晶晶發飾,觀者也隻會真心實意地感歎其家人對她的愛寵。而這個穿著泡泡公主裙的娃娃似的小女孩乍一看到換著規定的侍應服飾的少年,就一下蹬蹬蹬跑過來,牢牢地拽住了少年的衣角,仰著小臉一眨不眨望著他。“貓貓!”少年無意識地略微驚了一下。他很確認自己在來之前服用了片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任何暴露的可能才對。但是這個人類幼崽……少年有些難以覺察的無措,偏偏他此刻沒有任何離開這個小公主裙粉團子的可能。管家於此不聞不問,隻是旁側一言不發低著頭就像是發生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大門在傳來自動開啟的響動後,管家對門廊的方向畢恭畢敬行禮。“先生。”“嗯,我的寶貝在。是嗎?”走進門內的男人高而胸膛寬闊,是對中年男性來說保持並不容易的身材。同樣地,這個宅邸的主人麵部輪廓也俊朗,能輕易看出他年輕的時候風采更甚。而和同年紀人士一般會做些修飾不同,男人並沒有任何染發,整體發色偏向一種深灰色。那卻絲毫不顯年齡,結合男人不甚在意的笑容,給人一種鯊魚般的觀感。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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