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碰麵很簡短。見麵的地點在一個略有些偏僻,少有行人的街區,但洛梓昱並沒有太在乎。他從街道的另一頭走過來。彼時日光斜照,少年那雙烏眸中的惘,漠與失,都在這種走向人的路徑中逐漸清晰可見。而在少年走至人麵前的那一刻之後,略微蹙了下眉,然後道:“你說現在就可以結束了?”奇怪又平常,深褐色眼睛的男人聳了聳肩道。“我想是的。”“這一次就當是最開始的定金,今天會直接打給你,希望你看到我的誠意。”男人手上的設備像是攝錄裝置,但不盡然,同時還有收音設備。“我的職業你可以當作一種造夢,現實和虛妄的美夢……人們需要這類僅僅可能支撐他們一段時間的事物。”他邊將設備細致地收撿好一邊道,“那麽,下一次聯係你,洛梓昱。”少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並不理解他提及的是什麽意思。他隻是從來時的路再次離開了,而奇怪又平常的男人看著他的背影。他看著少年在望著路盡頭的馬路時漫不經心地側頭,車輛從他麵前呼嘯而過,而那雙烏眸卻什麽也沒映入。深褐色眼的男人一瞬間有些想再次舉起那攝錄裝置,一切在他麵前如此清晰。但是距離有些過遠了,他無法錄下經過的車流聲,喇叭聲,還有少年身邊那種特有的漠然靜寂。有些遺憾,但也並不算太多,左右少年已經答應了合作,下一次並不算遙遠。這段時間,洛梓昱見了一次譚衍。說不上來,這一行兩人到達的不是一個私人場所,但實際上兩人在的時候效果差不多。沒有侍應人員,隻有他們兩個人。所有的餐品在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剛剛準備好端上了餐桌,保持著最適宜的溫度。餐廳美而空曠,裝飾風格很像兩個人第一次到的餐廳。僅不能看見隨著夜晚推移而出現的星辰。是少年喜歡的魚料理,但少年這次使用刀叉的時候看上去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到後來,少年吃了一半,即看上去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食欲了,刀叉被簡單擱置在一旁。高大男人安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過了幾刻,他成熟的低音輕聲詢問,有沒有時間和他一起去看一次心理醫生。很難說少年皺著眉時,那一瞬間的火氣是來源於什麽,憤怒,驚異,還有極端的矛盾感。他至少控製著自己沒有立刻失禮地從桌前猛地站起來。但少年的確已經死死地雙手按住了桌沿。“你別以為你說過那類話之後,你能以……長輩的身份勸導我什麽。”就算這個男人的居所不在白橋區,而是一段方向相反的獨立街區。他認為自己的行為莽撞?他認為自己因為某種已經顯出端倪的無所顧忌,所以有這樣並不足夠理性的舉動?高大男人深色的眼看著他。……那並不像是一聲歎息。而少年已然起身離席了。通常來說,少年在現在,實際上已經很少外露到某種程度的情緒,他的一部分意識總在謹慎地控製著自己,也許從知曉獸化特征與監管的那一段時間起已然是這樣,但在特定的時候,或許接觸到某一部分的時候,少年依然表現出了直白的憤怒與喜惡。大概是一線之隔。他同時厭惡用成-人擅長的模糊手段去處理某些事,而高大男人無論品性,同樣是個商人,隻是體量的區別。在一個商人看來,他的行為應該怎樣定論?……最後一幕前的一幕排演結束,在場的主要參演者都幾乎鬆了口氣。因為終幕嚴格來說,隻有皇子的扮演者一人參演,或許在負責主導的藝術班學生進行了劇本隱線的改動之後,少年的黑衣劍士在最終幕短暫地出演。實際上所有主要角色出場的最後時刻,就是在這一幕了。中央舞台熱鬧又安靜,所有的主要角色一個個語調清晰而堅定地說過了自己的經典台詞,就在一個近謝幕動作後次第走下了舞台。“再見,艾裏伊恩。”“再見,艾裏伊恩。”“再見,艾裏伊恩。”他們稱呼他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姓氏。這個時候的“再見”,是告別,也是期盼下一次見麵。他們同行的旅程到此為止了,而皇子將迎來對他的獨自‘審判’。祝福與詛咒,協助與背叛,天真與虛妄,期許與失望,生命與死亡,都將在此地結束了。禮堂中繁忙了將近一月,來來往往的學生,負責秩序的人員,舞台道具美術設計的同學同時從禮堂的四處,專注而沉默地望著中央舞台的景象。那是來自旅程的旅伴們對主角的告別,也像是一場觀者對這一旅程的告別。快要結束了,快要落幕了。對於這一劇來說,似乎這的確更像是一個接近最終幕的劇幕,甚至截斷,戛然而止在此處,也隻會給觀者遺憾,但不會有缺失感。快要結束了。洛梓昱想。雖然他還有一到兩場工作,畢竟那個負責主導的藝術班學生要求很嚴,終幕最少會像開始的第一幕那樣重排幾次。這一次洛梓昱離開的時候,被數個穿著相同整齊員工製服的校職員攔住,前後帶走。少年說不上來,一瞬間幾乎有些愕然。自從除了排演都更改為提前一到兩節課離校,有意避開之後,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碰到這些衣著相同的校職員了。然而因為沒有任何防範的情形,少年無論是前方還是往後的退路也已被完全封死,此刻即使他緊蹙著眉,也沒有臨時離開的途徑。少年肩上斜掛著背包,卻沒有握緊包帶。他僅閉了下眼。那半列看不出差別的校職員隻是和以往一樣麵無表情,盡職盡責地間隔著一小段相同的距離,前後隔開少年所有可能離開的方向。似乎僅僅是出於基本保險措施,少年此次被帶往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即使不是常規放課的時間,仍然有一樓教學樓出入口附近的校職員站在原地等待。此刻學校的學生們大部分已經離去,僅有少數依然在校的學生,不過少年仍引起了這一部分學生們的注意,這和以往的情形不同。但少年此時皺著眉頭,沒有注意這個。這條通往一樓辦公區的路徑,因為太久沒有經過,對於洛梓昱來說,已經有了少許陌生感。不過因為走過了多次,洛梓昱倒不至於生出違和。前後的腳步聲停下,走廊上學生稀少,所以此刻校職員的腳步聲都停止後,顯得安靜而空廓。校職員謹慎而守禮地垂首敲門。洛梓昱抬了下烏眸。他此刻無來由地有些微妙的不適應與緊繃。也許是因為很久沒有等待這個過程的緣故。時間在這種時刻拉長,即使可能與過往的每一次相同,但洛梓昱的確有……近似於如坐針氈,心髒掛懸的短暫知覺。門內過了片刻,傳來沉冷的“請進”,簡短的答複。門前的校職員將門打開。少年停了數秒,才在這種安靜無聲的時刻抬步。而待少年走入辦公室後,校職員便向內方向行過禮,退離一步後將門合上。他們的腳步停在了不遠處。這一套流程即使隔了如此之久,似乎也和之前數次沒有任何區別。如果真的沒有任何區別洛梓昱想時眉也沒有絲毫放鬆的趨勢。走進那扇厚重的辦公室門後,少年烏眸高度警惕地掃視片刻。坐在實木辦公桌後的人,似乎什麽時候都沒有任何不同。漠冷,狹長的深色雙眼,眼瞼寡淡而漠然地垂著。即使隻是這樣一言不發地坐在桌後,那種從細微所顯的壓迫感仍然籠罩周身。由窗沿投下的影照在桌案上的文件上。辦公桌後的男人從文件中瞥了他一眼。出乎意料,這一次,男人似乎並沒有直接開口,冷淡地落下一句“繼續站在那裏,你可以一直站到我工作結束”一類的話。他隻是那麽簡短地掃了他一眼,然後視線便重新回到了文件上。而少年沒有由此感到更緊繃,也沒有由此感到更自在。他一動不動,不後退,也不向前邁步,一切就像短時間地按下了暫停鍵,但他也明確地知道那不會是終止鍵。悖逆,煩懣,戒備仍然在,隻是比起支為顯見的刺,已經從他所有的行徑融為了他本身的一部分。少年或許發生了少許變化,又或許實際上從未變過。雖然他現在對“閣”那邊的工作態度有些過分模糊以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處理,現在少年也並不想無意義地將時間耗在這種一觸即發的對峙裏。他皺著眉徑直向桌沿的方向抬步。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進步”。冷峻男人似乎稍有驚訝,但也隻有那麽極短的片刻,就湮沒於再平常不過的狀態。他沉冷的聲線在偌大的房間內清晰而漠然。“最近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忙碌,但我想告一段落了,可以留出點時間和你簡單聊聊。”這句話前半似乎同時包含了兩者,簡略至極。“談話開始前,把咖啡帶過來吧。”少年抬眼。他之前就聞到了空氣中咖啡的苦澀香氣。因為太過熟悉,也因為是在這間辦公室,所以他感到了古怪,但潛意識又讓他略過這點。他循著香氣傳來的方向側頭掃了一眼,看到了右側簡約立櫃上的咖啡機。一個裝飾風格偏向厚重複古的辦公室出現這麽一台現代化設備,頗有違和,奇怪地是如果為實木辦公桌後的冷峻男人做的決定,那麽這種違和感會下降。畢竟這個人無論是語調還是行事風格都無限接近與一個冷漠的獨丨裁者。少年並沒有停頓多久。他將咖啡機下的咖啡杯把手拿起。牙買加產咖啡豆,仍然是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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